第122章 牌桌组番外(完结章)
江云崖觉得自己简直是六宗之耻。
他们这一代往上, 是任临流江长星不空。
他们这一同辈, 是卫珩舒遥。
他们这一代往下, 有顾迟笔引长烟。
上一辈和同辈的能程度自然不用多, 能懂的当然懂。
晚辈修为战力比不上他们,可论起搞事,是江云崖和他的牌友们拍马也不能及的。
想想那些年在修仙界疯传过的秘史们。
让雪天看了会流泪,皆空听了会沉默。
但大乘毕竟是大乘, 那么一轮轮风浪熬着熬着, 江云崖和他的牌友们, 想得也很开。
四个人,不再斤斤计较于战力高低。
也不患得患失为什么修仙界的传闻里,没有他们的名字。
只剩下牌牌牌,在牌桌空隙之间,谈谈两道八卦, 今天那个是我师兄的八卦,明天那个八卦是我家崽子传出来的, 倒也看破红尘,自得其乐。
直到有一天,他们旧事重提,感怀过去,提及了六道寺往事。
玄和峰主嗑了一颗瓜子:“那些传闻多半是我传出来的, 一是觉得有趣得紧, 心里很好奇,二是也想故意气气六道寺那群老不死——”
她看着江云崖猝然翻白的脸色:“诶诶, 江宗主怎么啦?”
江云崖无法呼吸,不想话。
如果他到现代去一回,想来一定能知道他的滞涩感从何而来,并且用言语来将其表达出来。
诸如“我本以为我们都是青铜,没想到你是个隐藏的王者。”
又有一天,四人如常牌,如常提及八卦,高谈阔论。
这一次他们比较紧跟时事。
破军使和引长烟的事终于定了下来。
据倒悬山主听闻后,当场擦了一遍从魁剑,拔剑动身去深渊。
据那冲天剑气,和得飞起的场景,成功惊动道魔双尊出场拉架。
据一向肆意妄为的魔尊拉住倒悬山主,态度诚恳,劝他山主你看破军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帮你劈他,反正劈他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这事做起来我熟。
据破军使当场差点被气到兄弟反目。
据最后是他们架波动太大,毁了深渊底下欣欣向荣的一片稻田,气得顾迟笔当场带了魔王气势汹汹赶过来,威胁他们再下去,玄山、倒悬剑山、杀破狼秘史一个都少不了,她一个个安排。
干脆直接搞个仙魔秘史出来。
只要她一声令下,就是魔族十亿写手水军!
几人沉默了。
几人屈服了。
这事,就那么雷声大雨点地揭了过去。
不妨碍其成为仙魔两道上下,所有人口中津津乐道,风靡一时的传言。
据,根据倒悬剑山弟子友情提供,倒悬山主拔剑时的剑式,起码有过将近一百八十个不同的版本传。
据,根据魔宫人士友情陈述,魔尊当时口头意思意思劈破军使的两道雷霆,已经螺旋爆炸旋转上升道九九八十一天,大有继续增长的乐观势头。
简直绵绵无绝期。
可见谣言不能够轻信。
四人谈得也很高兴。
身为见多识广的大乘大能,他们自然比起寻常修行者来,要见得远,想得深。
于是四人谈着谈着追忆往昔,追忆起了破军使曾经女装过的峥嵘光辉岁月。
无尘方丈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悠然叹道:“实则那时候,老衲见那位镜月施主第一眼时,便识出其真身,可惜碍于破军贪狼二使,一直不得明——”
无尘方丈停了话,关切问脸色刹那变青的院长:“院长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院长:“……”
他感受到了一种,和江云崖如出一辙的,难言的憋闷。
好大家一起被蒙在鼓里,原来你早就知道真相。
好大家一起惺惺相惜,携手成为六宗之耻互相取暖——
你们却早已脱离了耻辱柱。
院长和江云崖的心态崩了。
等牌局终了,他们两个留下来喝茶,相对无言。
仿佛有不尽的言语,又不知该从何起。
江云崖先起了个头:“你记得我们是如何开始牌的吗?”
院长神容稍稍一动,答道:“记得。”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久到魔尊尚未出世,道尊也不过是个崭露头角的少年。
江云崖与院长,在他们这群人里面,中不溜丢。
往上,无尘方丈与玄山掌门已然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修行者。
往下,玄和峰主倒悬山主舒遥,大概还没出世。
他们十二三岁活泼过头,猫嫌狗憎,当然是年纪中不溜丢那批。
江云崖和院长岁数相若,门派相近,师长相熟,当然很有缘。
每个人在少年时,都会有一个假想敌。
假想敌叫做别人家的孩子。
江云崖和院长两人尚算幸运,江长星对晚辈宽和慈爱,老院长沉迷读书,自然不是那等把别人家的孩子天天挂在嘴上的家长。
奈何他们的同门师兄弟是。
他们同门,搓着手,搬着板凳,似乎是着觉得他们两个天生有缘,必会决出个高低胜负的心,天天在两人耳边念叨着,诶诶诶你看隔壁那个xxx怎么怎么样。
这个年纪的少年,是最经不起一个个挑拨的。
江云崖和院长自然是不免把对方当作了假想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们咬着牙,卯足了一口气发誓要发奋图强,将对方踩在脚下,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结果是,江云崖和院长曾有过一段非常勤奋好学的时间。
江长星见了会担心,老院长听了会欣慰。
于是直到他们成为了六宗宗主那刻,人们对他们的印象,还固执保留在少年时候。
认为他们是发奋好学,正直可靠的仙道大能,六宗宗主。
后来江云崖和院长回过去想了想。
觉得那段岁月,可能就是他们毕生中最光辉的岁月。
他们人生的高峰。
因为后来,任临流收了第二个弟子,叫卫珩。杰米哒
那时候卫珩也不过是个青稚少年。
可他天然一身高华风光霁月,心性如冰雪,一看便不是池中物。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江云崖和院长终于迎来了别人家的孩子。
处处有壁,无法赶超的那种。
他们面面相觑。
院长迟疑问:“我们还比吗?”
江云崖抓头发:“比个屁,要比你去和卫珩比。”
院长心无大志:“不比,反正我比不赢他。”
他们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杰米哒
因为卫珩这个突如其来的天外来客,他们握手言和,战火消融。
江云崖和院长,突然有点不知道做什么。
他们没了一较高低的想法,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没兴致。
江云崖觉得这样子不太行。
他又自觉自己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不好意思去麻烦江长星。
于是江云崖想了一圈,最终锁定无尘方丈。
院长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行。
他自觉是个读过万卷书的读书人,不是学业上的问题,不好意思去扰老院长。
于是他思索了一圈,也锁定了无尘方丈。
江云崖和院长在无尘方丈那里见面。
当时年轻的无尘方丈神情慈和,飘然出尘,俨然宝相庄严。
他转动念珠,微微一笑:“我这里,确有一副世间解忧法。”
江云崖与院长竖起耳朵,肃然以待。
只见无尘方丈僧衣广袖拂过,青石桌面上便整整齐齐摊了一副牌,牌面铺开如扇。
江云崖:“……”
杰米哒
院长:“……”
他们后来知道这的确很解忧。
每天都过得非常快乐。
研习医经药理,天文术数,不能让江云崖那么快乐。
钻研经史子集,古文典藏,不能让院长那么快乐。
但是牌能!
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可惜好景不长。
快乐的时光,终究短暂。
无尘方丈收了一个叫静光的徒弟。
在徒弟面前,无尘方丈非常有包袱,需要时时刻刻维持高僧尊严不能崩。
牌,当然也是不可能的。
江云崖和院长两人大眼瞪眼,不知所措。
然后,玄和峰主来了。
刚入玄山的玄和峰主也是个姑娘。
自诩不输任何人,天下第一,剑道巅峰,指日可待。
可惜干不过卫珩。
卫珩对她如师如友,玄和峰主自不会迁怒于他。
也当然是希望着卫珩好的。
只能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后山里面,去砸石头剁脚抹眼泪,恨自己不够争气,辜负师父师兄期望。
不错。
玄和峰主,也会有这样脆弱敏感的少女时候。
可惜任临流是一个可以在年夜饭上烧鹅的钢铁剑修。
玄山掌门和卫珩的钢铁剑修程度,较之任临流,遑不多让。
体察不到姑娘细腻敏感的心思。
直到有一天,江云崖和院长串门时,发现有一点不对劲。
于是江云崖微微一笑,高深莫测,:“我这儿有一套世间解忧法。”
着他广袖一拂,牌面如扇展开。
玄和峰主:“……”
果然解忧。
再后来。
无尘方丈甩了徒弟这个包袱,神清气爽一身轻。
他们四人聚在玄和峰上牌快活似神仙。
六宗之耻就六宗之耻吧。
江云崖领悟到了一个真谛。
这世间,彩云易散琉璃碎,八卦如浪时时变。
只有建立在牌桌之上的牌友情谊,才是坚固的,才是亘古长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