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道德天尊背锅，东皇太一在道义上选择了上清殿。

    他的余光扫过摸不着头脑、导致陷入迷茫的老子, 最后不再隐忍地大笑出来, 白色的皇袍一扫那份登门拜访昆仑宫的强势，好似去见一位老朋友。

    不提今生意外结缘的感情, 通天也是他实实的一位老朋友。

    对方是他的托付者。

    东皇太一望见上清殿缓慢开的殿门时，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被托付出去的妖族, 一种见证了来世又回眸过往的奇妙感油然而生。他很少会把责任分给别人, 一方面是他足够骄傲, 另一方面是他很少认可别人, 不认为有人可以替他完成自己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可是通天做到了，做得无比漂亮, 让妖族在人族崛起后也可以笑傲红尘。万仙来朝，有教无类，那番盛景定然不会比太古天庭差多少吧。

    “通天道友, 我来找你论道了。”

    封神大劫, 为了弟子而豁出去面对四圣的通天教主……也让东皇太一想见识一番！

    “太一, 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可以, 别跟我玩这种客套话。”

    这一句话的到来，让通天坐正了身体, 脸上轻松写意, 唯独手指握紧了青萍剑，惊喜、紧张、论道的争斗心一起涌上胸膛，鼓动着心脏。

    一万个元会是多长，是五分之一个龙凤大劫的岁月, 是通天与太一认识的数千倍时光。他以为自己与太一会在心意相连后，没有波澜起伏地过下去，直到平淡为止。未曾想到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他与太一之间的缘分是未来的自己争取来的。

    既然争取到了，他又怎么可以放手！

    二哥滚蛋吧！

    玉清殿里的中年道人没有坐太久，倏然站起身，急促地走出去找老子。

    刚才那个人，绝对不是他熟悉的大哥。

    古树下的白发老者揉着额头，身前已经多出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元始，而是提前一步出现的浮黎道人，浮黎道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子：“你明知道我心属太一，却帮三弟。”

    老子：“……”

    浮黎道人的眼底浮动着雾气，如仙境的清光，连接着元始天尊遭到背叛的愤怒。

    “我以为大哥是不一样的，结果你和盘古大神一个德行！”

    盘古再次躺枪。

    白衣仙人不二话地直接消失，稍后论道再出现。

    待元始走过来，老子又面临着自己亲二弟的冷脸，表情略呆滞，欲言又止。

    “你什么都别了。”元始朝老子颔首，怒意来得快也消失得快，在听见浮黎道人质问老子的话后，他情不自禁对老子产生了一点点同情。

    “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我好。”元始的声音一停，修长的手指抚摸衣袖下的玉如意，“你一直待三弟与我一视同仁，宠着通天，又对我悉心照顾，在你看来我是被三弟和青萍剑连累，不得入在情劫里走一遭，我并没有在这一点上怨过大哥。”

    老子的神色有些动容，交心直言，这种事情在洪荒谈何容易。

    元始做到了。

    还未变成元始天尊的玉清面皮微薄，眼底复杂，情真意切地道：“只是大哥不懂啊，我和通天是相似的，想要的不止是三清相处时候的公平，偶尔受到外界的影响，也想要抛开玉清的身份，品尝一次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有缘，我便想抓住，无缘，我自会看得开，无需大哥插手。”

    “我……言尽于此。”

    元始面露失落，风姿不减，像是找回了一些认识东皇太一之前的沉静。

    缘深缘浅。

    只是少了一个可以论道的道友。

    只是少了一个……行走洪荒，与自己谈笑风生的人罢了。

    坐在石凳上的老子敛眉，显得忧心忡忡，也不知是道德天尊在注视着元始，还是老子自己感到了一些后悔，然而话已经出口，无法改变。

    最终，他“唉”得一声叹。

    元始为他倒茶，不是悟道茶，只是一杯苦到舌根的静心茶，算是回报老子了。

    做长辈别学盘古。

    自己才能看得透的东西，旁人怎么做都是错的。

    上清殿里，通天这边碰到了麻烦，冷汗淋漓。东皇太一不愧是物理“终结”了巫妖大劫的人，他对嫩得可以掐掉芽的通天不新奇，想要论道的是那位没见过的通天教主。

    “通天，我对你的道太熟悉了，你想赢过我是不可能的。”

    第一个暴击。

    “还有一点，你年龄其实比我，别用想吃了我的眼神看着我，我对比我比我弱的人兴趣不大，会忍不住用东皇钟招呼你的。”

    第二个暴击，直接让通天残血。

    通天板起脸恼道：“你就不能让我高兴久一点吗？”

    东皇太一不再有生疏之感，笑道：“我想让你在论道方面保持得久一点。”

    通天愣住，感到脸红。

    他声地道：“论道有什么稀奇的，我们不是经常在床上双修吗？难不成……你以前觉得我太快了，可是羽族没听过这种嗜好啊。”

    “你在什么，我听不清。”东皇太一无视他的黄腔。

    “少装傻。”通天冷哼一声，“你对我的道熟悉，我不可否认，但是我们一万个元会没见过面，你敢对我未来的道也很少熟悉？”

    东皇太一还真的出来了：“你以杀伐之道、截运之道为主，阵道辅之，未来还流传着一个属于上清道统的《上清九天上帝祝百神内名经》。”

    通天听着那个长名字掐算，苦思冥想：“《上清九天上帝祝百神内名经》是什么？”

    东皇太一调侃道：“行回元五通八间十二愿之事既毕，读百神名一过，以续行事之后也。听上去非常别开生面，好像有炼精、气、神、意的效果。”

    通天瞬间就听懂了，脸上五颜六色，神一般的读百神名，续行事之后！

    这不就是黄赤之道吗？！

    “胡。”通天感觉自己受到了污蔑，转过身去坐，气呼呼道，“我要传承这类道法，也不可能这么奇怪，谁在做那种事情之前还要咏诵百个神灵之名啊！”

    东皇太一承认道：“我也只是听。”

    通天嘀咕：“我要是喜欢这种方法，岂不是要让整个洪荒大能者全听见了。”

    东皇太一莞尔，这种话题自己可不会和浮黎聊，果然和通天可以天南海北的吹，而且不用担心自己妖族东皇的形象破碎。

    众生有相，人本无相。

    “通天，聊到这里吧，我找你论道是为了磨砺自己，让他出来吧。”

    “他？”

    通天感觉到了茫然，你不找我论道找谁啊。

    东皇太一抬起右手，指尖戳了戳通天的额头，这份亲密的举动背后，沾染着一份东皇要用武力论道的意图：“我都坐在上清殿了，快点让未来实力更强的你出来，我没办法论道太清已经很亏了，总不能让我白来一趟。”

    通天的天灵盖有一点疼，元神突突直跳：“你的论道就是架吗？”

    东皇太一直言：“是啊，我对你的杀伐之道期待已久了。”

    和上清圣人论道，必然要架！

    通天把他作乱的手抓住，牙齿一咬，铿锵两声，好似咬住一块无比坚硬的玄铁。呸，他不咬了，不配合他把皮肤变柔软的太一一点都不好啃。

    “满足我一个愿望，我就帮你喊一喊未来的我。”

    “吧。”

    东皇太一的目光清正，置身于情爱之外，证道之心强烈得让通天咂舌。

    “我也不戏弄你了。”通天把浮于表面的情绪散去，冷静地道，“给我一个让我原谅你的理由，你证道之事重要，我的耐心也很重要。”

    东皇太一把手放到了通天的手里，通天的眼珠子转动。

    “这是……”

    年轻的东皇诚挚，和他兄长一样无师自通哄人技巧：“我给你带了礼物。”

    祖龙之子，阴阳两道蛟龙的尸体，外加接引圣人身上留下的一点材料，一起被东皇太一送给了通天，成为了未来赐予三霄的后天灵宝金蛟剪的重要材料。

    通天感受到材料的珍贵性，喜不胜收道：“龙族全身都是宝，又是阴阳二气成道，这个适合炼造成杀伐利器，不过我的修为还差了一点，等会儿要借大哥的炉子来帮忙。”他越看越满意，有一种当场炼器的冲动，“下次宰龙族的时候喊我一起去。”

    东皇太一笑意不改地点头，生在洪荒，他的三观要比从待在昆仑山的通天还要残酷几分，当然不认为通天的话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洪荒。

    生得再耀眼，死了就是一份炼器材料。

    通天再次看了看东皇太一，摸向他的眉眼：“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的。”

    东皇太一想避开，又停住，无计可施地感慨道：“你的灵觉快要进化成读心术了，明明应该是我看懂你的心思，而不是你摸清楚我的想法。”

    通天被夸得心花怒放：“要你管，我的灵觉比你的好用。”

    他眼眸一闭，气息一收，全身心地去感应那份不可知、不可寻的未来痕迹。

    【太一要与你论道。】

    【快点出来。】

    【喂。】

    【再不出来，太一会去找二哥，别给二哥机会啊！】

    【快出来。】

    ……

    时间长河溅起一朵浪花。

    整整一条漫长的时间线往下游，无数个上清通天听见了冥冥之中的呼唤。

    最该第一时间回应的通天教主仰天，企图看清楚老师是在闭关修炼，还是在盯着洪荒，然而他得到老师自紫霄宫中俯视下来的目光就懂了——老师看着他。

    通天教主悔不当初。

    “我为什么要听话的答应禁足，害得我在道场里出不去啊！”

    昔日牛郎织女，七夕才可以见面，通天教主苦中作乐的想：自己这是隔着两个不同的时间，可以见面却被老师禁足，比什么仙凡恋的人还要惨好吗？

    他这算是……圣仙恋？

    通天教主奇大的脑洞里蹦出了一个新鲜名词。

    趁着天道的视线稍稍移开，通天教主试探性地用神念往时间长河里钻，比电光火石之间还要短暂的须臾之间，一柄闪烁着功德金光的戒尺从天上了下来！

    法宝曰：鸿蒙量天尺！

    通天教主的神念化身一个踉跄，栽倒在了时间长河里，眼冒金星，头颅疼痛。

    咕噜一声。

    神念迅速变成一条灵巧的青色鱼，尾巴一甩，企图逃跑。

    又是一张渔网从天落下！

    天分阴阳，地分乾坤，专捞跳出五行与时空的异数。

    道祖用随手炼制的法宝撒网，捞起，捏住滑不留手的鱼往上清境禹余天丢去。

    “给我安心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