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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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昭抛开那段话, 忐忑的看着郭嘉的反应。

    “那么我问你,”郭嘉看上去是相信了,道, “昨日归来的你, 是哪个你?”

    “额, 那会我可能心情有点不好?”燕昭挠了挠后脑勺,道,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

    “不是被什么附身了?”郭嘉怀疑的看着她。

    “……我也是有脾气的。”燕昭顿了顿,疑惑地道,“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生气。”

    “以后还是少动怒为妙。”郭嘉勾起嘴角,“否则我怕哪天你把我砍了 。”

    “我怎么会砍先生。”燕昭反驳道。

    “万一我也如他人那般惹你动怒了呢?”郭嘉道。

    “先生是先生,”燕昭道, “自然与他人不同。”

    “……”郭嘉愣了愣,叹道, “是吗……”

    “是啊, ”燕昭点了点头, 从他身上爬起来, 笑道,“时候不早, 昭先走了。”

    “去吧。”郭嘉想了想, 嘱咐,“他应该会等你,先不要轻易在众人面前露面,照他的做。”

    “嗯。”燕昭点了点头, 道,“先生这几日多为我烦忧,”她心疼的看着郭嘉的黑眼圈,道,“这几日,好好休息,不必为昭担心。”

    “比起担心我,”郭嘉轻笑一声,道,“还不如多担心下你自己吧。那边局势复杂,你可莫要……”他顿了顿,带点自嘲地道,“也罢,是我多了。”

    “怎么会呢。”燕昭眼睛一亮,道,“先生的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完,她拱了拱手,便从窗口跃出去了。

    “还是不知道走门。”郭嘉看着她离开,叹了口气,道。

    我与其他人又有何异呢?燕昭已经离开,而他并不着急走,刚才与燕昭闹了半晌,也得到了许多信息,索性这里的主人俱都离去,正是个适合思考的好地方。人虽然已经离去,然而之前接触时感受到的体温似乎还残留不去,燕昭好像一团火,然而却又不如真正的火焰一般过分灼热并且到处肆虐,而是心翼翼的将自己拘在固定的一处,温暖而又安静的燃烧,让他即使直接与之触碰,也不会受伤。

    这是独属于燕昭的温柔。

    郭嘉收紧指尖,强制将自己的思绪转回正事上来。

    如果燕昭所言为真,从她的话语中推断,在遇到她之前的那个秋天,自己所见到的血腥之气便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过,并且正好便是燕昭家园被屠戮之后产生的。

    那么……郭嘉皱眉,结合燕昭诉中异兽出现的时间点,一个真相隐隐约约的浮现了出来。

    一直追着燕昭不放的异兽,恐怕便是那许多人死后留下的怨气与戾气所形成的,之所以缠着燕昭,只不过因为燕昭跟他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所以带有一样的气息罢了。

    如果这样的话……

    郭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一般都很准。

    如果没有寿终正寝,人死后便有强度不一的怨气,其中被人杀死尤甚,在人气重的地方,地气改变,怨气无法进入,然而除此之外的所在如山林之类,便不同了。燕昭可能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鲜少离开城镇,然而此去战场,先不提路途如何,若在战场上杀人,将那异兽引来的话——

    郭嘉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如燕昭所言,在这世间,单独斗之下,能胜过她的人寥寥无几,然而若是陷于敌阵,又引来异兽,两者夹击之下,又当如何?

    思及此,郭嘉立刻修书一封,快马兼程,给戏志才送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郭嘉为了燕昭的事着急的不行,正主也没闲着,夜晚目标太大,她不敢甩大轻功,只能在白天用,水路不比陆路,陆路两天的行程,水路一天不到,幸亏燕昭有大轻功和马,才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追上了。

    呼,看到地图上的蓝点时,燕昭松了口气。

    按照郭嘉的嘱咐,她没直接上前,而是远远看着戏志才在众人的簇拥下朝旅舍走去,时不时还咳嗽几声,赶了两天的路,整个人都苍白了许多。

    舅父……燕昭心疼,这几日好不容易才把身体养好了一点,这才赶了几天的路,就又回到之前,若是到了地方,那都要变成什么样了?

    燕昭换上了苍云的入门套,令自己看上去就像个兵,鲍信战死之后,曹操一时败退,退回阳谷休养生息,戏志才一行赶了几天水路,恰逢顺风,便到了此处,黄巾肆虐,遭受苦难最深的还是黎民百姓,因此不光是曹操带领的官方镇压部队,四处也有各式各样的民间自发武.装,各式各样的盔甲混杂一处,正好方便了燕昭蒙混过关。

    她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戏志才的房间里,听着戏志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来到她躲着的床下面。

    燕昭只能看到他的脚。

    过了一会之后,她听到上方传来了戏志才无奈的声音,“阿昭,你算躲多久?”

    “先生怎么发现的?”她从床底下滚出来,疑惑的问道。

    “猜的。”戏志才看着她道,“起来。”

    “噢。”燕昭从地上爬起来。

    “你那身盔甲是哪来的?”戏志才看着她的扮,不紧不慢地道。

    “噢,这是我自己的。”燕昭道。“以前穿的一套,所以看上去不太显眼,是不是?不这个,舅父,身体怎么样了?我看到你又咳嗽呢。”

    戏志才看着燕昭身上的盔甲,心念百转,终是什么都没,轻咳了几声,他看着燕昭,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不安,道,“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回事?”

    燕昭这才想起自己前不久好像当着他的面倒下去了来着。

    她连忙跑到里间换了套衣服,拿水洗了洗身上的灰,然后再颠颠的跑过来,对戏志才笑道,“就是之前没注意,累狠了,现在已经无碍,令舅父担心了。”

    “真的?”戏志才怀疑地看着她。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那样不像我的话。”有了前车之鉴,燕昭赶紧道,“不过我还是我。”

    戏志才听罢,搁在心上的担忧这才消散大半,随即便隐隐感到头疼起来。

    “舅父一路奔波劳碌,还是先躺下休息吧。”燕昭给他宽衣,脱去鞋袜,扶上床,自己坐在床边道,“我就在舅父身边,夜里天冷,舅父靠着我,也好取些暖,不然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舅父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无巨细,我都会慢慢给舅父听,不必如此着急。”

    戏志才也不推辞,闭着眼睛靠着她道,“几天?”

    “两天。”燕昭道。

    “果然。”戏志才点了点头,表示不出所料。

    “舅父怎么猜到的?”反而是燕昭好奇道。

    “猜测。”只是对她的速度做了个假设,然后算了个追及问题罢了。

    “这样啊……”燕昭点了点头,道,“那舅父困吗?”

    “不困。”戏志才道。

    燕昭瞟了瞟,“明明眼睛都闭上了。”

    “想听你你的事。”戏志才坚持道。

    “啊……”燕昭叹了口气,道,“我所知也有限。能告诉你的……”

    她便把她对郭嘉讲的又跟戏志才讲了一遍。

    “你们所对付的可是羌人?”戏志才立刻便猜到了燕昭所指的敌人,问道。

    燕昭一僵,“先生怎知?”

    “你的苦寒之地,”戏志才道,“又指非我族类,此两点便已明缘由,至少应该在羊头山之外。”

    其实是比那还要远的地方,燕昭下意识地道,“不,是雁门。”

    “雁门?”闻言,戏志才惊讶的睁开了眼睛,随即闭上,“既然如此,你一开始的反应便也正常了。”

    那边虽然不是羌族人的主地盘,也不是羌人起义的主战场,然而够冷,也够贫瘠,距离这里更是遥远,言语认知不通倒也不奇怪。

    “舅父知道雁门?”这回反倒是燕昭有些惊讶,她以为这应是唐代的事情,却没想到三国时期也有。

    确实有。

    自古以来,中华民族跟外族侵略者的战争便从未停歇,即使在军阀割据的时代,曹操等人内战之余,对羌人黄巾之类的外敌也是同心协力,阵线一致。

    原因无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躬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矛盾并不是一时半会便能解决的。

    因此燕昭不知道在东汉末年,羌人也确实起过义,只不过——

    “约莫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平定了。”戏志才优哉游哉地道。

    “诶?”燕昭一阵恐慌。

    完蛋了,这要怎么圆?作者有话要: 马甲要掉了,很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