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陈宫吕布双双身死, 东郡之事尘埃落定,高顺率残部逃亡,曹操将吕布尸首挂于濮阳门口示威。
兖州尽数还于曹操之手, 郭嘉回到了东郡的院子里, 所幸因为这里并没什么财物, 所以并未遭到什么破坏,只是里面的陈设被人弄的一片狼藉而已。
郭嘉一件件将院里的陈设都扶起来摆好, 渐渐地,他感到自己有了帮手。
“先生。”燕昭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好久不见了。”
郭嘉的手一顿,道,“嗯,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他直起身体,看向燕昭。
燕昭脱掉了曲裾襦裙, 直接便以之前一身白色劲装的姿态示人, 纵然她的神情和语气并未改变, 然而郭嘉却知道还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听闻你杀了吕布。”郭嘉放下手上的东西, 往堂屋走去,道。
“是。”燕昭跟着他往里走。
“你灭了陈宫满门。”郭嘉道。
“是我欲劝降陈宫, 然而陈宫表面称臣, 实则令全家人偷袭于我,我无奈之下,只好进行自保。”燕昭道。
“就当是这样吧。”郭嘉点点头,烧好了水, 摆好器皿,“茶?”
“我来吧。”燕昭一点都不喜欢古代早期的茶,自己动手改成了现代款。
“他怎么?”郭嘉又问道。
“我刚杀了吕布。”燕昭一边泡茶一边道,“以我之能,陈宫之流若不偷袭,怎会伤得了我?”
“伤到哪了?”郭嘉扫了她一眼,看着她手上和胳膊处露出的白色绷带之后问道。
“轻伤,不碍事。”燕昭安慰道,“只是当时看的血腥一点,其实都只伤及皮肉,未伤到骨头。”
“问出了什么?”郭嘉问道。
“陈宫有高人相助,”燕昭道,“他的一切太过巧合,反而更加暴露,堪称弄巧成拙。时年瘟疫,城中诸多谋士将领,为何只有舅父一人遇害,亦是疑点。”
“所以你做到这个地步,也要让他灭门。”郭嘉叹了口气。
“先生可觉得我太过残忍?”燕昭问道。
“非也。”郭嘉道。“我若觉得你残忍,你还有机会跟我话么?”
燕昭静静地笑了出来,“荀公为我善后,又把我训了一顿,程公倒是没什么,先生你倒好,跟他们反应都不一样。”
“文若心善,但是最为厌恶这种背主之人,”郭嘉道,“仲德性刚,陈宫此人若还活着便是个障碍,死了也好。”
“所以我把他杀了。”燕昭淡然道。“加上吕布,一共二十条人命。”
“是。”郭嘉点了点头。“那异兽呢?”
“并未出现。”燕昭叹了口气,道,“我以为它会出现,然而直到我杀了陈宫,它也没出现。”
“噢。”郭嘉喝了口燕昭泡的茶,道。
“万万想不到,我竟然也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燕昭叹气道。
“未亲身经历,总不会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反应。”郭嘉道,“常人未必比你善良,只是他们做不到,而你做得到罢了。”
“也许如此。”燕昭点了点头,道。
“接下来有什么算?”郭嘉问道。
“曹公正在收复失地,并且忙于筹备迎接天子事宜,”燕昭摇了摇头,“我整理好了别馆的遗物,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便到这里来寻先生了,顺便将这个交予先生。”她拿出在戏志才桌子上发现的锦囊,对郭嘉道。
“这是何物?”郭嘉接过锦囊问道。
“是舅父临终前托我给你的东西。”燕昭道。
郭嘉将锦囊开,里面是一把钥匙。
“钥匙?”燕昭量了片刻,“奇怪了。”
“这个先不提,若我不在,你当如何?”郭嘉收好钥匙,问道。
“……”燕昭被问住了,她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你见到了我,”郭嘉道,“至少明你运气不错。”
“是。”燕昭愣了一下,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来了个男孩,他端着一个托盘,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仔细的量了一下两人之后,问道,“请问谁是燕昭?”
“我是。”燕昭道。
“有人要我将这个给你。”男孩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赫然便是燕昭之间放入墓中的狼牙犼。
如今出现在这里,只意味着一件事情——
“……”燕昭皱眉。“那人何在?”
“他在外面等着呢。”男孩道。
“冷静。”郭嘉道。
“嗯。”燕昭点了点头。给了男孩几枚铜钱,便来到了院外。
果如男孩所,挖了戏志才坟的人就在外面不远处,一身缟素,年纪约莫五六十岁,须发皆白,跪在不远处等着她。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个?”燕昭问道。
“你是燕昭?”老人看了她半晌,不答反问。
“我是。”燕昭皱眉。
“他是谁?”老人又看向郭嘉。
“与你何干?”燕昭有些不悦,“为何掘墓?”
“老奴只是带公子归乡。”老人道。
“你是……戏家的?”燕昭一愣。
“是,女郎。”老人朝她下拜。“戏家老奴,阿敬见过女郎,恳请女郎随奴一同将公子骨灰运回故乡。”
“诶?我可以吗?”燕昭不确定地问道。
“既然是公子亲口承认的,有什么不可以。”阿敬道,“戏家从来不缺短命之人,你不是血亲,老奴反而放下了心。”
燕昭一窒,不再多言。
“你可识得此物?”郭嘉拿出了那枚钥匙。
“这是……”阿敬愕然的看了眼郭嘉手里的钥匙,然后道,“这是公子书舍的钥匙。他将此托付与你,不知阁下与我家公子是何关系?”
“并无关系。”郭嘉道,“他只是将这钥匙给了我。”
“这是公子书舍的钥匙,书舍里有戏家历代收藏的名家名书。”阿敬道,“是公子的半生心血。”
“噢?”郭嘉也是爱书之人,听见之后难免兴起,问道,“我可前去那里一观?”
“这要看阁下以哪种身份前去。”阿敬道。
“继承了那间书舍,我便是公子的半个徒弟,能可入戏家的门?”郭嘉会意,立刻道。
“勉强可以。”阿敬淡淡道。
“诶?”燕昭不解道,“他原先不能去吗?”
“戏家隐遁山林已久,”阿敬道,“非主人允许,无人得近。”
“我允许不行吗?”燕昭问道。
“不用,”郭嘉道,“我继承就是。”
“这是自然,”阿敬道,“其他地方尚可,唯有书舍,主人曾言非持钥匙者不得进入,”顿了顿,他又问道,“女郎,请问这位公子与你是何关系?”
“啊,他是我先生。”燕昭道。“阿敬,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女郎若无要事,便休息一晚,收拾收拾就走吧。”阿敬道。
“好,”燕昭点了点头,道,“那我今晚……”
“自然是要住在别馆的。”阿敬道。“女郎未嫁,郎君未娶,何以住在一起?”
“……”忽然遇到了一个正常画风的人,燕昭有点尴尬,她点了点头,看向郭嘉,“那明天一早,我便来接先生。”
郭嘉抚挲着古铜钥匙,过了半晌才道,“嗯,好。”
“天色不早了,”阿敬道,“请女郎跟我回去。”
“噢……知道了。”燕昭点了点头,又看了郭嘉一眼,浑身不自在的跟着阿敬走了。
这算不算传中的奴大欺主?她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
三人一身轻装简从,在跟荀彧辞行之后,便驱车往颍川赶去。
虽然当年被郭汜之流洗掠一空,然而因为戏志才早已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不仅将房子建在极为偏僻的地方,并且还将惹眼的金银财宝都埋到了地下。所以无论后来又经历了多少劫难,戏家家产并未受到多少波及。
一路上,燕昭听阿敬讲了许多戏家的事,什么代代单传啦,人人早逝啦,天资聪颖啦,包括戏志才自己的家世遭遇,直到此时,燕昭才终于了解到戏志才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舅父之高洁,我鞭长莫及。”燕昭叹道。
“是,公子的才华,是老奴见过历代戏家家主中最为惊才绝艳的一个。”阿敬道。
“哇。”燕昭惊叹道,“好厉害。”
“阿昭。”郭嘉道,“之前你去寿张,可曾发现哪些不对?”
“没有。”燕昭叹了口气,道,“舅父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他想隐瞒,我又怎么能发现的了蛛丝马迹,所以我遍寻无果之下,只得换了个方向,从对方那里着手,被我找到了一点痕迹,只能,是一个才能不下于舅父之人。详情如此……”她便把陈宫临死前所言讲了一遍。
“……”郭嘉听了她的讲述之后,道,“那人心高气傲,选择这种方式,明他目前尚有隐蔽身份的理由,以这种方式去战胜对方而不是直接下手,明他对自己非常有自信,并且洋洋得意。所以戏公虽然未必死于他之手,不过肯定与他有关。而且……”他停了下来。
“啥?”燕昭问道。
之所以隐蔽身份,怕是他的真实身份还有用,比如日后来接近燕昭什么的,郭嘉思忖片刻,想到燕昭正常状态下的演技,道,“没什么,只是一点事。关于此人线索太少,仍需等待。”
“哎,真麻烦啊。”燕昭头痛道,“能杀的人我都已经杀完了,接下来就交给先生你了。”
“就会躲懒。”郭嘉叹了口气,心里却想到了之前戏志才提过的某个人。
会怎样呢……
“女郎,”阿敬听着两人对话,沉默不语,然后道,“在送完公子骨灰后,女郎有何算?”
“啊?这个啊。”燕昭想了想,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时间在几人聊天中匆匆而过,没多时便来到了颍川。
“请女郎跟我来。”阿敬道。
“嗯。”燕昭点了点头。“先生还走的惯吗?”
“没事。”郭嘉苦笑。还有什么比受到忠心护主的老奴排挤更无奈的事?没有。
一行人走了不多时,忽然峰回路转,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看清之后,燕昭不禁发出惊呼。作者有话要: 嘛陈宫这个人我个人是非常讨厌的,实在非常令我反感,讲道理,曹老板的亲爹手无寸铁,和十几岁的孩一起被军队单方面的屠杀了,曹老板凭啥不能发火?而且那帮读书人也是可笑,平时多清高,骂人也只会骂别人祖坟,只知道嘲笑曹老板的出身,正好在曹老板老爹身死的那段时期,那曹老板不杀你杀谁?一切本来跟陈宫没关系,然而那个人不服气啊,就是要造反,联合曹操的另一个好兄弟一起给曹老板一个背刺,差点让曹老板万劫不复。然后他输了,输了之后也不知觉悟,在公众之下逼迫曹操在他死后养他全家。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