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在看清那人时, 惊艳之余,燕昭感到脑袋里仿佛被针刺一般疼痛起来。
“你……”她忍着疼,努力出话来。
有片段在脑海中闪过, 始料未及的偷袭, 想要挡箭却动弹不得, 只能看着他青衣染血,只能……
燕昭喉头一甜, 一口血便吐了出来。本以为好全了的经脉一齐作痛,看来林楼她伤势只好了一半并不是托词,燕昭缓了缓,连忙将被染红的那一块收进袖子,对那人道, “啊,对不住, 那个, 我……”她有些犹疑不定, 纠结半晌, 然后对男子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我与姑娘素昧平生, 未曾见面, ”青衣文士不动声色地收回向她伸了一半的手,似笑非笑地道,“难道姑娘每遇到一个帮助过你的人,都会对他这么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燕昭感到很奇妙,“我只是……”
“只是看我很眼熟?”文士嗤笑一声,“不知天下还有多少姑娘眼熟之人?”
“可,可我总觉得我应该在这里见过你……你受伤了?”燕昭急切地道。
文士抬头望了望天,“虽然天色渐晚,也尚未到就寝时间,姑娘还是从梦中醒来为好,否则冲撞了贵人,损了名声,可就不是事了。”
“我好端端的跟你话,你平白发什么火?”燕昭很是委屈地道。
“……”文士收敛了神情,“姑娘可是第一次来到许昌?”
“是啊。”燕昭点了点头。
“可是第一次来到此地?”文士道。
“嗯……应该算是。”燕昭点了点头。之前虽然也来到过,但没有这么深入。
“那我与姑娘,谈何似曾相识?”文士冷淡的完,转身便走。
燕昭一急,头痛更甚,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奉孝。”
文士的脚步顿了顿,“姑娘,请自重。”他着冷淡的话语,然而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自嘲,“平白称他人的字,可是会对姑娘有不好影响。”
燕昭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青色消失在转角处,她顾不上话,头痛之余,她想起了很多片段,就在马上要恢复记忆时——
她被人敲晕了。
林楼将她平放在地上,凝神施针,几针之后,燕昭脸上的痛苦之色消失不见,他松了一口气,抱起燕昭便欲离开,然而没走几步,正好碰上了荀彧。
“先生,她怎么了?”荀彧问道。
“无事,只是她的伤还未好全,所以要时常为她这般施针罢了。”林楼淡定的道。
“是吗……”荀彧有些怀疑,却苦于没有理由,“那么先生这就回去了?”
“是啊。”林楼点了点头,“她今天伤势发作,理应休息,我就不多叨扰了。”
“当真如此?”荀彧坦然道,“我听家仆,好像是先生将她敲晕的?”
“果然逃不过文若的眼睛,”林楼不以为意,道,“依照先生之愿,肯定是想让她越快想起越好吧?”
“这是当然。”荀彧道。
“然而这对她自己又是否好呢?”林楼看了眼怀里的燕昭,道,“丫头的经脉我还没修复完全,她若恢复了记忆,那么功力便会在她身体里自如移动,这么一来,还没恢复完全的经脉便会被那功力所伤,继而令她再度濒危。”
“可是先生为何之前没对我?”荀彧皱眉。
“丫头耳朵很灵,我不想让她知道这点。”林楼颇为头疼地道,“不然的话,你想,依她的脾气,她能忍?”
必须的不能忍,就燕昭的性格,哪怕自己成为废人,都不愿失去记忆吧。
“……”然而荀彧还是无法完全相信林楼,“她要多久才能恢复完全?”
“约莫半年左右。”林楼道。
“好,那文若便等待一时。”荀彧道,“若是到时她还没有恢复,便由不得先生了。”这话的客气,威胁的意味更重些。
“这是自然。”林楼应道,“若无其他事,我便带她回去了。”
“请。”荀彧道。
林楼干脆的带着燕昭走了。
丞相的宴会还在继续,一片因为胜利带来的歌舞升平,相比之下,荀彧所在的这个角落则过于凄清了。
身处于旧景之中,荀彧不禁也难得回忆起了陈年旧事,尚在东郡的那段时间,人手极少,当初旧人,如今……
“文若。”就在此时,有人破了荀彧的沉思。
“奉孝?”荀彧看着不远处的青衣文士,道。
“是啊。”郭嘉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一双眼眸在黑暗中亮若寒星,道,“文若,你有没有什么瞒我的事?”
“为什么突然这个?”荀彧问道。
“你骤然将这里换了布局,”郭嘉轻笑道,“而且还跟当时一模一样,我走进来便觉得不对,你呢?”
“……”荀彧沉默。
“然后你认为,我看到了谁?”郭嘉问道。
“谁?”荀彧问道。
“一个我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的人。”郭嘉淡淡道。
“奉孝……”荀彧唤道。
“她怎样了?”郭嘉单刀直入地问道。
“她不太好。”荀彧顿了顿,感到喉中有些干涩,“她受了重伤,不记得我们了。”
“哦?我是她的样子实在有些奇怪……”郭嘉沉思半晌,道,“还有什么情况,你细细跟我来。”
“我见到她时,她跟徐元直在一起。”荀彧道,“此人在她身边,似乎是想让她撞见丞相,在……不记得我们的情况下。”
“……”郭嘉眯起眼睛。“呵,他这是想为刘玄德复仇?”
“极有可能。”荀彧道,“他用的化名,我一时没有发现,尔后在知道他似乎别有图谋时,我派出探子查了查,方才得知他的身份。”
“呵,看来近日蜀地那边将有动作。”郭嘉哼了一声,尔后他又偏过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见她吐血了,怎么回事?”
“奉孝。”一句本来很正常的问话,却因为他的姿势徒添了许多遐想,荀彧难得的起了八卦心,“你很在意她?”
“你是不。”郭嘉淡然道。
“既然在意,你还对别人那么凶。”显然是有家仆将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荀彧,不然他也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郭嘉暗恼,“那是你没见她那副样子,看着就令人……”
“令人如何?”难得见到平时一派从容的好友如此失态,饶是荀彧也不禁起了调侃的心思,“奉孝,你是在迁怒?”
“我倒不知,文若何时竟成了老妈子,”郭嘉挑眉,“关心这等琐碎之事。”
“先不提这个。”荀彧道,“我怕林楼会对阿昭不利。”
“他毕竟是救了阿昭的医士。”郭嘉道。
“可是我却觉得他话语间,似乎并不把阿昭当做患者对待。”荀彧道,“他口口声声称阿昭是伤势过重……但是后面有成病发。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又如何?你知道他对阿昭做了什么?”郭嘉苦笑一声,“她……”他微阖着眼,“我不想再看到她在我面前吐血。”
“……”荀彧也跟着沉默起来,半晌,他道,“不过现在她也来到许昌,证明她还是想着你的。”
“如果想着我,又怎会来到这里?”郭嘉挑眉,“她不更应该去东郡?”
“这个……”荀彧被他问的一时语塞,“反正人在了就好嘛,主公那边……”
“若是让主公知道,她才是真的回不来了。”郭嘉冷笑道,“主公向来不喜这等人,定以强势逼之,平时还好,此刻燕昭在他手里,若他一时情急,采用鱼死网破之法,他死事,关键还有阿昭,否则谁管他的死活?”
“那么,你认为他这回是来做什么?”荀彧道。
“一为探路,二为示威,”郭嘉道,“他本可以就那样将阿昭藏起来,然而他并没有那么做,所以阿昭身上定有什么他想要,却未能到手之物。”
“啊,我想起来了,”荀彧道,“阿昭的武功还没恢复。”
“我察觉了。”郭嘉道,“若是平时的她,我又能奈她何?”
“林楼想让阿昭的武功恢复。”荀彧道,“不过现在看来他与徐元直不像是一伙的。”
“所以我们先看他们要怎样。”郭嘉面无表情,眼瞳之中宛若有一汪深潭般深不见底,“然后才好彻底解决。”
“奉孝。”荀彧叹了口气,“辛苦你了。”燕昭不知道,郭嘉平时也不会轻易将情感表现出来,然而荀彧身为好友,却清楚知道在燕昭出现之前,他是如何度过这些时日的。
“不这个,”郭嘉轻咳一声,“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现在宴会快结束了,你身为主人,不去为他送行?”
“是要去的。”荀彧道,他欲言又止地看了郭嘉一眼,“既然她没死,那么……你好歹也注意下,别等到时人没抢回来,自己就倒下了。”
“我自有分寸。”郭嘉不以为意,“我先走了。”完,他果真抬脚就出了门。
“还真是不客气。”荀彧啧了一声,早已习惯他的作风,摇摇头走了。作者有话要: 哟西,搞定。林楼既不想让燕昭想起来,又不想让她失去武功。然而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呢╮(╯▽╰)╭啊想挑个时间双更。估计,下周?你们想看番外还是正文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