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在家过的很不好, 他以前也过的不好, 吃不饱穿不暖, 但自从他有了一个当过倌儿的夫郎，他过的更不好了。他不止在村里成了过街老鼠，在家也一样是心翼翼的不敢现身, 他的哥哥们但凡看见他都要揍他。还拿了一堆的活儿给他做，敢不做, 上去就是一顿, 他又是个懒的, 哪儿能愿意？唯一会给他饭吃的也就是他阿么了，但是家里穷, 拿不出什么吃的，他又是偷偷摸摸的跟阿么要, 也要不到多的，吃的就更不好了。

    张瑞发找到他, 跟他一起拐孩子, 马六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他都快饿死了，别拐个孩子, 就是杀人，给的钱多他也干了！

    头两个孩子他得了十两银子，从此吃了好处马六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等拐的孩子越来越多, 就收不住手了。有钱就能让他大吃大喝, 有钱就能让他玩儿妓馆里最漂亮的哥儿！甚至拐来的哥儿年纪稍大一点的，张瑞发都不介意他先享受一回！

    这样的生活才叫逍遥，马六喝着酒连家都不回了！谁乐意去管家里那群只会磋磨他的玩意儿？

    但他来钱快花的也快，当他没钱的时候，就去玩玩张瑞发的夫郎。张瑞发早就把他的夫郎当手下的倌儿用了，给几个大钱就能玩儿一晚上，随便玩！

    元宵节在县城跟张瑞发做了两票，马六正觉着自己马上又要有钱了，晚上折腾张川格外的狠，第二天早上还有心情再来一次，可谁知道就这时候，衙门来人了呢？

    马六全身□□的暴露在整个村子的人面前，不止细柳村还有张家村，一双双眼睛从他身上看过去，马六连身上的疼都顾不得了，终于知道害怕了，甚至是耻辱的，羞愧的！

    谢琴扑在马六身边大骂着：“六啊，是不是有人冤枉了你啊，你跟阿么啊，你快跟官爷解释啊，你快解释清楚啊！不然你可让阿么怎么活啊！”

    马六阿么哭的天昏地暗，马六努力让身体缩成一团，恨不得变成一个针尖。

    旁边有衙役一口唾沫吐在马六身上，厉声道：“冤枉！？他用的着别人冤枉吗！？你自己儿子有多么畜生，你不知道吗？当着几个才六七岁的哥儿的面和旁人行苟且之事，没当场杀了他，还带他回衙门接受县太爷审判，已经是我们仁慈了。问他让你怎么活？要我。生出这样的儿子，你要是真不想活了，直接去死算了！”

    有一边当差的同僚拉了他一下，这种事儿背面议论还行，大庭广众让别人去死，出来落人口实总归不好。

    那衙役推开同僚，不开口了。

    谢琴哭道：“六啊，你是不是被人蒙蔽了啊！？”

    他话还没落，人群里冲出来一人，一个巴掌劈头了过来：“蒙蔽？这事儿他不乐意是有人能蒙蔽的！？”家里丢了哥儿，天知道他们最近都怎么过的，眼睛都要哭瞎了，竟然还有脸面蒙蔽？

    那夫郎早就气狠了，扬手又是几个巴掌，身后陆续来了几个丢了哥儿的夫郎，先是后怕，然后是悲痛，最后是愤怒，几步冲到马六身边，抬脚就踹，上手就。马六阿么哭都来不及了，只有蜷缩着身体叫唤的份儿。

    场面混乱，可以是已经失控了。一群衙役站了一圈竟然管都没管。

    杨振山等一群人发泄了一会儿怒气，才指挥着人将人分开，大声道：“大伙先冷静冷静。放心，有罪的人一个都跑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自己家的孩子，天气冷又受了惊吓，大家都好好照顾照顾！等安顿好了，大伙跟着我们一块进城，跟县太爷禀明此事！县太爷定能给大家一个公道！”

    村里人恨不得自己能私了，亲自动手弄死这两个王八蛋。但是衙役得对，他们也不能这么放肆，何况杨振山出了他们心里最挂念的事情，孩子还病着呢！

    李老头一一给孩子灌了药，然后让人把孩子抱到就近的人家在炕上暖一暖，发发汗。两个没发烧的哥儿也一人给喂了一碗姜汤，驱寒。

    吵吵闹闹一上午，衙役们终于带着一群人回去县城了。临走前杨振山对着人堆里的赵点了点头。赵也点了点头，回家去了。他知道张瑞发绑了人家的孩子，但是他没想过是这么多孩子，他现在就想看看絮哥儿。

    人在看到很多邪恶的东西时，就想看一些美好安定的东西，这样才能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美好的存在，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邪恶。

    张絮正在炕上纳鞋底，马上快春种了。家里用鞋都费，以前家里什么都没有，现在当然需要多做一些。他正在认真的用锥子在厚实的鞋底上穿洞，好用针线穿过去，就被赵一把抱住。赵身上透着一股外面的凉气还没散去。

    张絮看出赵的异样，干脆坐在那一动不动，任由赵抱着。张絮和他阿么没出门，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赵宣被赵拘在家里，不管赵宣什么都不放出门。门外那些腌臜事，他可以给赵宣知道，但是还不适合让赵宣亲眼看到，毕竟这崽子现在才五六岁。

    等赵的身体也被屋子的温度暖热过来，张絮才道：“赵，起来吧，我手上还有锥子有针呢，别扎到你。”

    朴实的一句话把赵那点烦躁郁闷的无所遁形。那些罪恶离他们远不远近也不近，这锥子针线锅碗瓢盆土炕张絮，却是在他眼前的。

    赵轻笑两声放开张絮，一屁.股坐在张絮身边。张絮问：“怎么了？”

    赵也不瞒着张絮，把曹睿发现张瑞发拐孩子到他带着曹睿去找了杨振山告发了张瑞发，最后到杨振山带人来抄了张瑞发的家全都了。他对张絮倒是没有丁点隐瞒。

    张絮本来还能一边听一边纳鞋底，到后来两手抱着肚子鞋底都放在一边了。想一想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被别人偷了，是个人都会觉着难以呼吸。

    赵看着张絮的样子，道：“你别紧张，我不会允许我们的孩子发生这种事，何况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张瑞发这样的。张瑞发大概也就是一个特例。 ”

    张絮放松了点，就听赵又道：“要不让咱们家娃儿都去学学武什么的，将来遇到麻烦，就算是不过，能跑路也行。”

    这话张絮倒是赞同的。张絮又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跑路习惯了，不娃儿一定能过，只想着跑路？”

    赵看着张絮，又笑：“是是是，咱儿子一定能过。”

    张絮推开他继续纳鞋底，等了会儿又问：“吃饭了么？”

    赵还真没吃饭，昨天把事情跟杨振山还有柳生了，那两人又大半夜的去敲了县太爷的门 ，彼时县太爷正准备睡觉，忽然被人砰砰敲开门，他黑着脸就准备开骂。等知道是什么事情，县太爷瞬间精神抖擞，也不敢数落嫌弃他们了。不止村里有人丢了孩子，县城也丢了好几个，其中一个还是刘员外家的，刘员外家的哥婿是京城当大官的，孩子丢了之后，天天来找县太爷喝茶，县太爷年都没过好。如今有线索了，县太爷比他们还着急。第二天一早还是让城门提前开了一个时辰，柳生和杨振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杀去张家村。

    着急忙慌的一路上，当然顾不得吃饭，赵昨晚上还是在杨振山家挤在一个夏天睡的凉塌上将就的，那塌忒，赵腿都伸不直，还得蜷缩着身体，翻身都怕掉地上，还冷，盖了两层棉被都暖不过来。

    张絮着就要下地给赵弄点吃的。赵按住他：“你坐着，我去让阿么给我随便弄点。”

    家里昨晚上吃的馄饨，之前张絮阿么跟赵在城里吃了一回，自己琢磨了几天，竟然还琢磨出来了，昨天包了不少，没吃完的都拿到外面冻着了，张絮阿么把馄饨端回来，直接热乎乎的给赵煮了一大锅，让他慢慢吃。汤汤水水的怕赵吃不饱，又和面倒油，给赵烙了几个糖饼，赵宣看见了，果断过来抢了一个，他现在还因为他哥不让他出门生气呢，现在看见饼了，气就等他吃饱了再生。

    赵刚吃了半碗馄饨，李老头来了，李老头到了他们家熟门熟路的拽了把椅子坐到赵身边。

    赵端着馄饨问他：“过来吃一口！”

    李老头一大早就被拉出去了，也没来得及吃饭。张絮阿么干脆在赵那屋放了炕桌，让俩人上炕上去吃，张絮阿么给李老头盛了一碗，李老头拿着勺子一边趁热吃，一边念叨：“你这张瑞发怎么是这样的人呢，看着老实憨厚，平时干活也利落，完全看不出来能做这样的事儿。”

    赵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李老头道：“这话的对，可不是么。”

    赵宣人鬼大的忽然了一句：“哥，你们什么？谁？张瑞发？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李老头乐了，逗他道：“你还学会相面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

    赵宣看看赵，又看看李老头，嘴里含着饼，一话就喷出一嘴的糖饼渣子：“我就是知道他不是好人。”倒是还记得，兄弟俩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

    赵嫌弃的推开赵宣，让这崽子一边呆着去。

    李老头看见赵宣那神情，吃了一口混沌，嚼嚼咽下肚子去，又想想昨天到今天的事情，忽然看向赵道：“子，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情。”

    赵想了想，把跟张絮的，又跟李老头从头到尾了一遍。

    李老头混沌都顾不上吃了，张着嘴巴又要絮叨。张絮阿么给切了盘咸菜丝，正往屋子端，赵赶紧道：“李老头，你那的药够么？”

    李老头顺着赵眼睛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张絮阿么经不得吓。

    “睿子机灵，老早就问我药够不够，我瞧着不太多，他已经带人去族长家，让人张罗着找车把式去县城买药去了。”

    赵道：“阿么，睿子也没吃饭呢，你多烙点饼。”张絮阿么应了一声出了门。赵转脸看李老头，“老头，这事儿就跟你了，你可别跟别人，张瑞发藏的深，今儿要不是被发现了，谁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他身边是不是有什么一起干坏事儿的，要是知道了是我去告发的张瑞发，少不得要找我麻烦，絮哥儿要生了，我不想惹麻烦，所以这事情我们知道就行了，出了门谁也不要。”

    “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么。”李老头是个明白人，呼噜噜喝了口馄饨汤，过了会儿，李老头道：“衙门那呢？会不会放话是你告密的？”

    赵摆摆手：“放心，衙门里找的熟人，我特意嘱咐了，就是有人匿名告密。不会有人发现的。”他昨晚上就让杨振山和柳生做了保证，肯定不出去。

    李老头仰头把碗里剩下的汤吞进肚子，拍了拍赵的肩：“行了行了，你也不用想太多，捉了张瑞发，后面连着谁，衙门肯定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