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牛的少不得在农忙时候来人借用, 村长家的牛农忙时基本就不在家，都是东家呆两天，西家呆两天。

    赵家有了牛，不少人就动了心思想来借，也就是和赵不熟，还没敢上门。何况更多的人不但不熟, 甚至曾经还有过节, 更不好开口。称得上熟悉一点的，还是当初来给赵帮工盖房子的, 但就是这些人也没几个敢来赵家触霉头。

    还是赵舒舒服服犁好了地，看齐浩明家还在辛苦的挥锄头，主动把牛借出去，他们家的牛才在别人家呆了一天。齐浩明的夫郎看见牛, 拖着病弱的身体去院子里瞧了一会儿, 稀罕的不行！但齐浩明家的地少，牛在他家也就呆了一天，他们家地翻完了，齐浩明就恋恋不舍的把牛送回去了。

    有了齐浩明这个口子, 当初去赵家帮工，又没有得罪过赵的人就大着胆子上门来借牛了。

    赵其实无所谓, 毕竟牛买回来就是用的, 放在家里也就是闲着。还是周大富家夫郎心眼多一点, 跟赵提了一嘴。

    “子, 我知道你是好心, 但是好心也得分人，这牛不能谁都借！”

    周大富的夫郎叫张筱，人长的一般，只称得上看得过去，但全身都带着股子爽脆利落劲儿，一看就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那天族长让他和赵家走动走动，他当天下午就来了，赵宣和他家泰子玩儿的好，不管村里对赵什么评价，他对赵家倒是有交好的心思，得了族长的允许，他更是来的干脆了。他来那天赵宣也在，赵宣看见他就亲昵的叫了一声婶么。

    这一叫唤，关系立马就亲密了。

    赵也认识他，周大富算是村里公认的下任族长，和周大富的夫郎好关系自然没什么不好的，张筱也不是个碎嘴的人，赵瞧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喊张絮阿么给弄点零嘴儿吃着，就这么走动起来。

    赵挺高兴，他是不喜欢村里人那群天天想找他秋风的，但也不希望家里在村里一个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啊！家里来点正经人陪张絮和他阿么没事唠嗑，赵还是挺乐意的。

    两家走动起来，赵也得了好处，这才买了牛，就得了提点了。赵听了张筱的话，当下问道：

    “周婶么，这话咋？”

    张筱道：“这村里有些人手不怎么老实，拿别人家的东西不当个物件，可劲儿使唤，到时候伤了牛，你找人家讨法也不好讨，就算舍得下面子跟人一顿计较上，不也是一桩麻烦？”

    张絮阿么端了盘肉干放炕桌上，最近张絮喜欢吃肉，家里常常弄点肉干放边上让他随手拿着吃。

    “筱哥儿的对，那这咋办，人来借，咱也不能不借吧，不然不闹的人不乐意了？”

    赵心大：“不借又怎么了？阿么，老早就有人对咱家不乐意了，你忘了咱家盖房子时候来咱家找事儿的了？咱还能做的人人都乐意？那还活不活了。要我，借个牛都能惹出这种麻烦事儿，那干脆咱以后就不借了。”赵其实就是懒得管，之前村里谁来借，他都没听清楚借的人是谁，手一挥就借了。要不是张筱来找他，赵压根没注意这种细致的事儿。

    赵挑了块肉干放张絮眼前，张絮现在见天的在炕上坐着，都被赵当猪养了。

    “我不吃。”张絮道，“别拿这儿不当回事儿，毕竟咱还在村里呆着呢，你把村里人得罪光了也不好。”

    “也没你们的那么严重。”张筱笑道，“就是挑着借，就算是一个村的，关系不也有亲疏远近么，借了亲近的，那些个没关系的也不着你的不是。”

    赵道：“行，听婶么的。”又对张絮道，“吃一块，当零嘴儿吃。”他把肉干放张絮嘴边上，看张絮拧着眉头张嘴儿吃了才算完。

    张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道：“这感情真好。”

    张絮扭头想要下地，赵道：“咋，人咱俩感情好，你还害羞？”

    张絮撇嘴道：“害羞个屁，我下地走走，这两天都没下地了。”

    “别，肚子这么大，你下地不怕磕碰了？”

    “我心点，没事儿。”

    “你老实的吧，你现在一下地我就心惊胆战的。”着抓了张絮的胳膊。

    “撒手，我就下地走走，院子里溜一圈我就回来。”

    赵还不太乐意。张筱笑道：“子，你可别拦着了，絮哥儿这眼看着就快生了，是该多动动，到时候生孩子也利落。”

    赵听这一，问道：“还有这一？”

    “李老头没告诉你？”

    赵摇头。

    “老李那个老头，肯定是瞧着你伺候絮哥儿伺候的太心，反忘了这茬。絮哥儿现在是该动动，不信你去问他。”

    赵这回不拦着张絮了，嘿嘿笑道：“婶么的肯定对，我听婶么的。”扭身扶着张絮出门。

    张絮阿么就生了张絮一个哥儿，何况他身体没张絮好，还真是从产前在炕上躺到出月子，也不知道这事儿。赵个糙汉子只觉着在炕上老实不动就是好的。弄了一堆的布料针线给张絮闲着做衣服啥的。这回两天没让张絮下地，终于把张絮闷出火气了。

    张絮出了门，真就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狠狠吸了两口空气。

    “农家孩子没那么娇惯，在地里干活到生产的也有。”

    赵道：“咱家不是有钱了么，也不用你那么辛苦。”

    “那你也不用当我是个泥捏的。”

    赵笑：“哪儿能啊，你要是泥捏的，能不大点就撑着家业养着阿么么，能带着球还跟人架么？”想了想，“我知道你啥意思，嫌弃我太管着你了。我也不是管着你，就是觉着怀了孩子是大事儿，得心点。”

    张絮扭头看他，凤眼清亮，嘴边上隐隐约约带着笑：“我知道你紧张孩子。我只是，你不用太紧张我。”

    “我不紧张你紧张谁？”

    “你别胡搅蛮缠。”张絮道，“你知道我啥意思。”

    赵笑了：“嗯。”

    赵按着张筱的法，家里的牛挑着借，只不过他不挑人还好，一挑人可比张筱想象的狠多了！张筱也估摸错了一件事儿，赵是怕麻烦，但是不怕架！

    和赵过架的不借！

    和赵有暧昧关系的，比如罗老大家，更不能借！

    和以前“赵”拜过把子，死皮赖脸的二溜子，不借！

    以前人都没见过，现在还敢腆着脸上门借牛的，不借！

    这一下数落下来，赵家牛收回来就再没出去几次！他不借的理由也气人，懒得找什么借口，老子就是不想借你，怎么了！？不服一架！

    这一通数落下来，赵还得意的跟张絮显摆，看，我有的人还是借了牛的，也没把村里人都得罪光。张絮都不知道他啥，想一想赵做的虽然野蛮，但也没什么错，就随他去了。

    偶尔瞧着赵真要跟人起来，张絮话也不，就往对方跟前一站。

    架吗？谁敢在一个怀孕快生的哥儿面前逞凶斗狠，万一碰到了可怎么办！？算谁的？这一招兵不血刃，效果却比赵那套狠的省时省力多了。

    也许就是赵太嚣张，结果还是让人记恨上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借个牛而已，赵至于这样不给面子吗！？

    闹的最凶的就是夏春。按理赵大梁和赵曾经还住在一个家，血液里的关系想不承认都不行。赵家的地种完了，不都是先给他们家用吗？

    赵呢？先给齐浩明了！

    下一个怎么都该轮到他们家了吧？可是牛在村里转来转去，赵跟他们家提都没提。

    传的话传的多了，夏春自己都以为自己出口的是真的。好像他真的和赵是铁的亲戚，赵什么东西都应该给他用，他家三儿就要嫁给王云达了！

    夏春在田里辛苦挥舞锄头，看着牛从他们家地头上甩着尾巴走过去，还要迎接别人看他的各种戏谑的眼神。汗水顺着额头落在眼睛里，夏春终于爆了！

    赵悠哉悠哉的拿着种子去河边泡水，催芽，下种，然后等苗儿长到巴掌长，再拿去地里插秧，这还是张絮教他的。

    他在河边蹲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在河边寻找起来。

    他刚穿越到村子时，家里没钱没吃的，张絮天天上山去挖野菜，还是连着根的。后来他把张絮装野菜的竹篓拿走，装了蚯蚓放进水里，抓了一次鱼，篓子又进了水，然后.......他忘了......

    赵在河边找了一会儿，竟然还真让他找到了篓子，篓子从年前泡到年后，早就泡烂了，赵一提，竹楼当即散架，成了一片片竹镊子，撒花一样飘在水里。

    赵看看竹镊子，想想他饿的不行那时候，呲牙咧嘴的笑起来。那还真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赵收了装种子的平笸箩，正想往回走，就正碰上气势汹汹过来找他的夏春。

    夏春就是听赵来了河边才特意来堵人的！一碰上赵，他心里的火气瞬间蹭蹭上来了。

    赵往左走，夏春就堵在左边，往右边走，夏春就堵右边，赵干脆也站着不动了，两腿错开，歪着脑袋痞子似得看着夏春。

    这一半暴躁一半疑问的眼神跟夏春一对上，夏春那点火气就冷静了点。

    “有事儿？”赵问。

    不问还好，一问，夏春火气就又起来了。

    “赵，我问你，你为啥不借我家牛！？”

    赵莫名其妙：“你们家也没上我家来借啊？”

    夏春给噎了一下，大声道：“我不找你，你就不会自己过来帮个忙？”

    他这一，倒是把赵火气也勾起来了：“那我就奇怪了，我凭啥帮你？”

    夏春气鼓鼓的，脸都红了：“赵，你这话怎么的？我们家好歹是你亲大伯家，你家有了牛，是，你本事。你要犁地，我们不什么，犁完了自己的就不管大伯家吗？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我们家？我们家亲戚都是狗养的，有了牛都不知道帮衬，你听着就好听吗？”

    “别人怎么你们家干我屁事儿，我特么让他们的？”河边上几个洗衣服的听见声儿也看了过来，赵气道，“你们家亲戚都是狗养的，哦，我又不是你们家亲戚，你这话又关我什么事儿了？！”

    夏春骂道：“你这话可真是丧良心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赵，断骨头连着筋呢，祖宗都不认了？”

    赵冷哼一声：“我认不认祖宗都和你没关系，夏春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把路让开，否则别我上手了！”扭头又对着洗衣服的几个人，“各位嫂么嬷嬷们都看仔细了，夏春堵着我了啥事儿你们都给看个见证，别到时候这疯子瞎搬弄是非，又我动手的错，念叨些旁的啥幺蛾子！”

    他话还没落，夏春一屁.股坐地上，哭道：“哎呀，没天理了！连个辈儿都能跟长辈对着喊了啊！！这是不孝啊！......”

    “我孝顺也孝顺不到你头上，我阿么还在家好好坐着呢！”眼睛瞧见夏春就来气，赵只想赶紧走，他手里拿着笸箩就想从夏春身边绕过去，夏春更狠，上身往地上一趴，手就抱上赵的脚，死活不放！

    赵脸都黑了：“你放手！”

    “我不放！你不认祖宗，我非要你给个法！”

    赵恨得牙根直痒痒，抬脚对着夏春手腕上一跺，夏春啊的叫了一声，终于撒开手。赵往后退开两步，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夏春，你真是我瞅着的最恶心的人，我今儿就告诉你，别我之前会不会把牛借给你，就冲着你现在这胡搅蛮缠，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借给你！”完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