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张罗了最后一桌酒菜, 把来帮忙的炒菜师傅和伙计、嬷嬷们招待上桌, 曹睿今早上跟着炒菜师傅一起回来的, 今天帮赵张罗席面, 有鼻子有眼的, 在福临门上工让他自信了不少, 看着人也精神。半大子正在抽条, 几天没见总觉着人像是又长高了，浓眉下一双星目晶晶亮, 穿一身灰布褂，干净利落。村里人瞧见他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都福临门是个好地方，会养人，这才去多久，人都不一样了。

    曹睿也就听个乐呵, 也不反驳。

    赵宣也下学回来了, 拽着周泰一起来吃饭。这是赵一早上就吩咐了的。两坐在一块一边吃一边叽叽咕咕些什么，时不时哈哈笑一会。

    赵宣抽空偷了曹睿一碗酒喝了一口, 竟然觉着不错, 曹睿没注意，赵宣自己把一碗酒全干了。

    做酒席赵还是用的农家自己酿的米酒, 度数不高, 偏甜, 更像糖水。福临门产的高度酒毕竟不多, 乡下人也没必要弄那种精贵东西, 何况他要是真把那酒搬来，村里人看他的眼神估计更不一样了。指不定有看着眼红的，以为他们家有金砖银砖，来劫财伤人。

    赵宣喝了一碗竟然觉着不够，拿着碗跟他哥要酒，赵挑起单边眉毛，觉着这子又欠揍，六岁就敢喝酒了。

    来帮忙的一个胖大厨哈哈笑道：“家伙有酒量，敞亮喝酒的才是汉子，你哥不给你倒，我给你！”

    赵眼皮子抽了抽，想的话最后憋了回去，今天高兴，米酒没什么度数，先随他去吧。

    胖大厨捞起个酒坛就给赵宣满了一碗，赵宣当糖水喝的，曹睿瞧见自己酒碗被赵宣偷了，觉着做错了事情，摸摸鼻子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现在福临门管事面前也算是个得上话的了。但是到了赵面前，赵就是他大哥。

    赵又递了个碗给曹睿，对赵宣道：“就这一碗了，别想有多的。以后想喝还得看你酒品好不好，酒品不好不给喝，不然你喝醉了可没人照顾你这个酒疯子。”

    曹睿放了心。胖厨子哈哈大笑：“管弟弟管这么严呐？”

    “不严点能行么。”赵笑呵呵跟胖厨子碰了碰酒碗，“他平时就够疯了，还不到人腰杆高，就敢自己爬房檐上去，下不来就坐在上面哭。这还是没喝酒呢，要是喝了酒，谁知道他能不能从房檐顶上跳下来，还以为自己长了翅膀呢。”

    胖厨子哈哈大笑，又有点怕赵宣真能干出这事儿。

    赵道：“今晚上我就在他腰上拴个绳子，绑柱子上，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胖厨子又笑：“这法子好。”

    赵宣还知道好东西要分享，米酒他喝了一半，另一半给了周泰，两你一口我一口还学着大人样呷吧嘴儿，吃口菜，挺美。他倒是知道他哥在编排他，今儿像是被编排习惯了，真不在乎。又像是得了米酒已经满足，竟然没蹦起来跟他哥跳脚。

    两头一次喝酒，没一会儿，脸儿都红扑扑的了，尤其赵宣。

    酒席吃的很欢，散的也快，福临门来的人，今晚就要回去，他们要在城门关了之前入城，收拾东西都很麻利。

    赵给了来帮忙的嬷嬷还有周大富的夫郎一人二十文大钱，又把今天剩的猪肉给一人分了两斤，晚上吃完了的菜也叫几人端回去。

    赵不喜欢吃这种酒宴上的剩菜。来帮忙的嬷嬷当然不嫌弃，嘴里道谢，还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去叫他们。这真是在哪儿干活也没这么有吃有喝还有钱拿的。

    福临门来的人他没管，万掌柜的提前就给几人好了赏钱。赵就将猪肉给一人分了五斤。来帮忙的人也是福临门的顾工，都是有家有口的，拿块肉回家乐呵也挺好。

    胖厨子拿着肉扛着大铁锅上了马车，跟赵道别走了。

    曹睿也跟着回去了。他现在毕竟是福临门的人，何况现在酒楼缺人，他得回去帮忙。曹睿去看了看蔷哥儿，看哥儿一团心软的不得了，都不想走了。最后还是被赵轰出去的。

    “想看哥儿等休假的，何况一个月后哥儿满月，你不是就回来了么。”

    曹睿扒着门框的手一点点松开，像只被抛弃的土狗上了回程的马车。赵瞅着他直乐，在马车开出前把他阿么给曹睿收拾的东西扔给他。

    “好好干。”赵道。

    曹睿点点头：“嗯。”

    “你跟你哥关系真好。”马车缓缓往前面走，胖厨子道。

    “那是，他就是我亲哥！”曹睿一咧嘴，笑的一双星目都眯缝起来，蠢的像个三四岁的孩子。

    “我以前也有个哥，对我也好，后来家里闹饥荒死了.......”胖厨子这段事一天讲八遍，来的路上就讲了五遍，曹睿懒得听，靠着车厢休息去了。

    虽然洗三是件高兴的事情，收拾宴席就让人头疼了。

    赵宣和周泰两张苹果脸一样的通红，眼神水润润的，已经有些迷糊了。

    赵蹲下和赵宣平视，伸出三跟手指问：“这几？”

    赵宣傻呵呵笑出一口米牙：“哥，你逗我呢，三根手指，谁不认识啊？”还行，没醉迷糊。

    不怕喝醉酒，就怕酒品不好，赵的酒鬼爹喝醉了就喜欢人，这是他最厌恶的事，所以他才要看看赵宣的酒品，如果这子敢犯一点混，他有的是办法让这子终生不敢喝醉酒。

    赵把周泰背到背上，周泰喝醉了就看着谁都呵呵笑。问他啥都不答应，赵把他背到背上，就听泰子标准的傻笑，呵呵。

    看着张絮阿么把赵宣带回屋子睡觉，赵准备把周泰送回家，周大富的夫郎一直在帮张絮阿么善后，这会儿也收拾好了出来。见儿子在赵背上，道：“泰子睡着了？”

    “喝了点米酒醉了。不过喝的不多，明天早上就好了。”赵道，“天黑了，嫂么，我送你回去。”

    周大富的夫郎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己傻兮兮的儿子，嗯了一声。跟在赵身边走。

    天黑的快，这会儿已经黑了，庄户人家不时兴点灯，都是天黑就睡，一路上只能借着月光看路。

    赵送了人，回了家，张絮阿么已经把洗澡水烧开了，正坐在灶台边哈欠。今天来的人多，张絮阿么还是不太敢见生人，最后窝在厨房帮了一天忙。外面的迎来送往，还是多亏了曹睿。十四的子已经能当长大的汉子用了，乡下人早熟，何况这里的人十五定亲，赵在饭桌之间晃悠时，听见不少要给睿子亲的。

    赵不以为然，嫌贫爱富是人的本性，但是在睿子穷的时候不帮忙，睿子在他家时候还要编排，现在睿子好起来了还要贴上去。赵不觉着曹睿不会恨村里人，但对村里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自然也不会想在这四里八乡找个夫郎。

    赵让阿么去睡，自己收拾了浴桶水洗澡。身体泡进温水，一天的疲惫才涌了上来，他眯着眼睛舒服的吐出口气，泡了一会儿才洗掉满身的酒气。

    换了一件干净的中衣，倒了水，赵回到房间，上炕抱着张絮睡觉。

    张絮本来睡着了，被他揽怀里时动醒了：“回来了？”

    赵道：“嗯，碰醒你了？”

    带一个孩子，睡眠就开始浅，听见孩子哭就醒过来，没办法深眠。

    赵往旁边看了看，没看到自家蔷哥儿，张絮道：“哥儿叫阿么抱去他屋子了，今晚上他照看。”

    孩子太，不适合搬动，张絮阿么抱的时候像抱一个□□，那叫一个心翼翼。

    赵实在是累，把脑袋压在张絮颈窝，哼哼了一声：“那也好，今晚上我们好好睡觉。”

    张絮对赵所有的动作总是爱答不理，今天却摸了摸他的头。手指尖穿过发丝，赵头发丝硬，摸着像摸软一点的铁丝，听这样的人脾气都倔强的像头驴。

    张絮道：“赵，你喜欢蔷哥儿？”

    赵道：“那是，哥儿多贴心啊。”

    张絮顿了顿道：“希望你一直对他好。”

    赵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絮哥儿，你要多信任我一点。”

    张絮头一次将脸在赵头顶蹭了蹭：“嗯。”

    赵睡着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赵给哥儿洗三后的两天，整个村子都在议论洗三的那顿酒宴，福临门的大厨亲手做的！他们就算没在福临门吃，也算吃到福临门的菜了！想不到还没指望在赵家如意身上吃这样的酒宴，先在赵这吃到了。

    赵这是真发达了，当天就杀了两头猪给村里人加菜！过年能吃顿肉就不错了，赵一下子就上了两头猪，还是俩！大肉随便吃，这一顿饭感觉把一年的油水都吃回来了。整个村子都去他家吃饭了，不止吃了，还拿了，人家这是有钱了，要是没钱，能这么大方！？

    话题从赵的大方上到赵有多少钱上。

    能有多少钱？不定他家地下藏着金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