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汐愣了一瞬, 旋即掀开屋顶的几块瓦块, 空出她一人的空间，好在她身形本就瘦，动作也并不会太大。

    运着一身的轻功悄然落地, 柴房内充斥了树枝的霉味, 不止如此, 在这其中孟汐还闻到了另一种她很熟悉的气味。

    那是血腥味。

    只是这里面连一丝烛光也没有, 她目光转了转, 入眼确实一片漆黑, 一无所获。

    她皱了皱眉，一时陷于苦恼。

    孟汐轻声试探的唤道：“沈清云？是你吗？”

    离得越近，耳边含着痛楚的轻喘声便愈来愈清晰, 她话音落下, 便觉得自己的裤脚被被人轻轻扯了下。她一愣，旋即目光在黑暗中转向那边。

    “阿竹……”

    孟汐立即蹲下身去，低声问道：“你没事吧？”虽是什么也看不见，但光从气息与鼻尖的气息便能知道这躺在地上的人大约是不大妙的。

    而沈清云一向最是受伤了便一定要向你抱怨一番，的越惨越好。

    果然，他笑了笑道：“有事，阿竹你可终于来找我了, 可疼死我了。”

    闻言，孟汐只觉无语，听到他还有力气笑心道想必还没苦着他。

    还未等她问话，沈清云便率先道：“看来阿竹的伤已经好了。”

    “嗯。”孟汐道：“那你呢？你……伤的重吗？”

    沈清云道：“挺重的, 不过阿竹放心好了，我已经上了药了。”顿了顿，他问：“阿竹怎知我在这里的？”

    孟汐省略了些不必要的废话，道：“来的路上偶然听见你家厨娘的谈话。”

    顿了顿，孟汐没忍住问：“你究竟做了什么，至于这样对你。”

    沈清云笑了笑：“唔也没什么，就是了些话嘛。”

    “……”

    思考片刻，她抿了抿唇，“要我带你出去吗？”

    沈清云气息虽弱，却道：“不必了，过几日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若是我能活着回来我就跟阿竹走。”

    最后一句话她没注意到，光听“能活着回来”这句话去了，想必不是着玩的。孟汐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

    沈清云撑着冰凉的地面坐起身，大约是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了，动作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痛哼声。

    他道：“阿竹你是在担心我吗？”

    分明周围是一片漆黑，孟汐什么也看不见才对，可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着这话时眼睛里像是发着光似的，一定隐隐含着笑意。若是她能看的见他定会欲盖弥彰般强行压着嘴角，可此刻她看不见……他定是笑得十分得意。

    孟汐有种莫名的感觉。

    她一向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在某些方面总是比旁人迟钝许多。譬如现在……关于她的秘密明明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一个不提一个不。沈清云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的身份就对她态度有所不同，来时她是有过为此担心过的……

    但这样确实会让她舒服很多，有些话解释起来也十分的麻烦，她又是那种不大愿意费口舌的人。

    “嗯。”大约她不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心里是什么便是什么。

    这般直言却令一向大言不惭的沈少爷怔愣了片刻，一时间竟似是卡了壳般，无话可。

    孟汐再迟钝也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轻咳了声：“所以到底怎么了？”

    沈清云似乎是轻笑了声：“也没什么，就是要去一趟京城。”

    “京城？”她问。

    “嗯，”沈清云调整了个利于伤口的姿势道：“京城是生我母亲之地，她就葬在那里了，不日便是我母亲的忌日，我肯定是要去的。”

    话音一落，沈清云轻拍了拍她的腿腿侧，轻道：“腿麻不麻，要不要坐会？”

    她尝试着动了动，确实有些僵硬了，旋即就地坐了下来。

    沈清云听出了她的动作，轻轻一笑道：“阿竹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京城你或许有去无回？”

    他没回答，孟汐又道：“我还记得上次的那些话，难道她会在这个时候对你下手？”

    这次他道：“最好的时机不是吗？京城没有沈老头的势力，岂非她想动手便动手，死在异乡，没有证据也不会查到她身上。”

    孟汐却道：“天子脚下，岂是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阿竹的也对，”沈清云笑道：“万事都会有变数，最后的结果是怎样，还不知道呢。”

    “阿竹。”

    “嗯。”

    他道：“我一直被拘束，以后只想过得个自由自在浪的几日是几日的日子。”

    孟汐：“嗯。”

    他道：“若是这次我好好的回来了，我们一起去云游四海好不好。”

    孟汐：“……”

    沈清云无论何时那张嘴还是收不住欠，“若是回不来了，阿竹便多替我看看美人儿，尝遍这世间的美酒佳酿。”

    孟汐：“……”

    “不过……”他忽道：“就算是回不来了，阿竹也已经了结了我的遗憾。”

    孟汐挑了挑眉。

    他笑笑道：“我一直想着能见见阿竹的妹妹，现在知道我已经见过了，可不就是没有遗憾了么。”顿了顿，他低叹了声：“也算是入土为安了吧。”

    “……”孟汐忍无可忍：“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现在就提前抹了你脖子。”

    原本多严肃的一件事，被他这么一搅和，再严肃她都紧张不起来了，心下一松，只觉他提及她是女子的这件事都没那么尴尬了。

    沈清云：“所以阿竹现在能告诉我缘由了吧？”

    “……”呵，还以为他能憋多久呢。

    孟汐顿了片刻组织言语道：“我……是因为我那不成器的哥哥跑路了，如今只是暂顶他的位置罢了。”

    沈清云挑了挑眉：“这种事阿竹也愿意做的？在衙门当差多辛苦，哪有你做姑娘家舒服自在。”

    这话孟汐倒是不可置否，但话也不能这么，她道：“起初不过是好奇，一时新鲜感作祟，但不论是出于什么，我总是要帮我爹的，至于其他的日后再找那个家伙算账。”

    沈清云：“这样啊……”

    顿了顿，她忽道：“不过出于私心，我也希望我爹能够理解理解我哥，毕竟我现在就比较理解。”

    闻言沈清云风轻云淡的笑了笑：“那不一样。”

    孟汐挑眉：“怎么不一样？”

    沈清云道：“阿竹……不，你哥哥他是男子，身为男子不论怎样，身上总是要背负起一些责任的。”

    她侧目：“你不是也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他轻“嗯”了声，道：“想是一回事，想要的不一定就会有，”顿了顿，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呢喃：“况且……我和你们，大约是不太一样的。”

    沈清云又道：“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回去歇息吧。”

    孟汐计算了下，从出来到现在确实有不少时间了。她起身，正算寻个支点回屋顶上时，沈清云忽道：“阿竹。”

    她一愣，虽看不见却还是回了头。

    他道：“今日多谢。”

    孟汐怔了怔：“谢什么？”

    他声调笑吟吟：“陪我到现在。”

    “……”孟汐扯了扯嘴角丢下一句：“什么时候能把自作多情的毛病改了就好了。”

    沈清云望向那恢复如初的屋顶，一片静悄悄中，他轻轻笑笑：“什么时候你也把口是心非的毛病改了。”

    孟汐刚离开，黑衣人后脚来了。

    沈清云道：“事情都办好了吗？”

    “禀公子，都已妥当。”

    他已经躺了回去，闭着眼睛一时未听见离去的声响：“还有事吗？”

    “公子……”黑衣人有些迟疑。

    沈清云依旧是懒散的：“不就走。”

    黑衣人道：“公子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沈清云懒洋洋道：：“为何不？”

    黑衣人面露痛色：“至少给你自己留好退路。”

    黑衣人以为沈清云定会满不在意的回了他，不曾想他静默了片刻，竟像是真的认真思考了番，道：“有道理。”

    “……”这转变的有点让人猝不及防。

    他笑笑，丝毫不受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影响，“本公子记住了，明日途中可得好好想想了。”

    黑衣人：“……”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怎的突然改变想法了？”

    “嗯？”沈清云挑挑眉：“不是你的吗？”

    黑衣人：“……”有点受宠若惊，他的话什么时候公子听进去过呀……

    沈清云终于不再逗他，道：“因为本公子忽然觉得，这个世上还是有美好的值得留恋的存在。”

    ——

    距离沈清云出发前往京城已经过了三日，今早孟汐收到了一封书信，是沈清云的。

    信纸上面满满都是抱怨路途遥远怎么怎么累着他这位大少爷的痛苦叙述，孟汐简略的看了眼，得知这家伙一路安全，又知道他在京城找了专人保护他，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此外，书信的最后落笔人处还用墨笔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看起来就十分的欠揍。

    孟汐将它收了起来，这时候的她没想过，这是沈清云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

    沈清云走的那几天，孟汐不否认她是十分的……牵肠挂肚不上，担忧还是算的，毕竟自己答应过他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如今他却毫无保障……更多的便是愧疚吧。

    她口头上答应他了，实际……根本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反倒他帮了自己不少的忙。

    不过还没担忧几天，她便顾不上这些了。

    因为——

    孟及石，她爹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　　我卡呀卡呀，因为要完结了……我爆更不出来了……这样吧……这几天我还是保障日更吧……双更估计不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