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贪嘴
安月兰的四骨钱丢了。
这是千魔洞死里逃生第二日彻底清醒后,她才发现的,她只记得自己当时情急之下将它塞进了袖口,后来便晕了过去,究竟是何时丢的,她哪里还能知道。
本来就是她相依为命了十几年的东西,从谢秋溯那儿知道了这东西的来历后,更是倍感珍惜,知道自己将它弄丢了的那一瞬间,安月兰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一半。
那个肯生取四两灵骨给自己磨铸这一枚法器的那个人,肯定是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人,这样深重的情意,自己却将他辜负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别人心翼翼交到自己手中的一颗鲜活的真心,被自己摔碎了一样,让安月兰充满了深深的负罪感。
阮云何本提议原路去找一圈,可是安月兰想到千魔洞那里那个能伤了明亦尘的魔头便觉得心中堵得慌,不想因为自己让大家涉险,作了罢。
毕竟比东西更重要的,还是眼前人。
几人那日清围凑一团,却没人发现,阮素心看着安月兰急得团团转与懊悔失落的样子心中暗爽,偷偷的将捡到的四骨钱塞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她并不是稀罕这个法器,但是能够因此见到安月兰这般模样,让她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谁让安月兰那天如此教训她的,她也配!
安月兰和明亦尘因为伤病之故,需要静养几日,阮云何和阮素心谁也不肯先走,莫名的便变成了一行五人都拖了下来。
他们运气还不错,在那条河流上游不远处的山坳,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村落,炊烟袅袅屋舍俨然,唤做青阳村。
这里的人靠捕鱼为业,淳朴好客,不过似乎最近出了些麻烦,村中好像惹了妖邪。听他们是修士要借宿,都争相往自己家里带。
最终几个人选择在村中屋舍最宽的一户人家家中落了脚,也顺带答应,帮村民们除妖。
他们借宿的这户人家有一个的院子,这天天气好,三个男人都出门勘测村中的妖气,阮素心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心情很好,哼着曲儿拿了张藤椅坐到院子里晒太阳,眼角余光总忍不住偷瞄无精采的安月兰,自从四骨钱丢了之后,她一人独处的时候,大多是这幅模样。
这让阮素心颇为舒坦。
安月兰那晚上的恐吓还是有用的,阮素心至少面上老实了不少,她的话让阮素心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阮府荫蔽了,大姐的身份对这些人也没有任何威慑力,这时候惹怒同行的这些人显然没有丝毫好处。
既然如此,那便先装乖好了,等到了四明山,入了山门拜了师,再和安月兰秋后算账也不迟!
安月兰坐着另一张藤椅,膝上放着一个晒满了豆子的竹扁,正细心的挑出坏掉的豆子,听到阮素心的动静头也不抬,只淡淡道了一句:“灶上煨了虾粥。”
她对阮素心那点心思自是心知肚明,这人心中对自己的恨意肯定又深了一层,不过她不在乎。
她本就没有多少在乎的事情,阮素心这点心思,还不值得她多花心思。
阮素心一听她这样,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不满的嚷道:“怎么又是虾粥?”
“今天的加了菌子。”
“那也是粥啊!午饭不会又是青菜吧!”天天早上都喝粥,她觉得自己肠子都要抽了!大姐脾气一不注意便又暴露了本性,“我要吃肉!这里不是渔村吗?鱼呢?他们这么气吗?”
安月兰终于受不住她的聒噪抬起头来看着她,面带不奈,“阮姐,我们进村的时候村民便过了,河中闹妖,已经好久没人敢下河捕鱼了,你忍忍吧。”
“那就上山捕猎啊!”阮素心扬手一指村后青葱山峦,“这么宽阔的山地,猎捕一两餐野味还不是轻而易举。”
“哦,那你去吧。”安月兰掸掸衣摆起身,任由阮素心在一旁跳脚,翻晒豆子去了。
他们借宿的这户人家,女主人因病去世多年,除了男主人之外,便只剩下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和目盲的老奶奶,今日男主人领着明亦尘他们出门勘探了,安月兰便想着帮老人家干些活,才懒得去安抚阮素心的姐脾气。
反正她闹腾够了,肚子饿了,最后还是会乖乖的喝粥。
果然,等她又从屋中端出来一竹扁干豆角的时候,阮素心已经老老实实的从厨房端了一碗粥坐在院里喝。
安月兰从她身边走过,她便发脾气将勺子重重砸在碗沿表示不满,奈何安月兰根本不理她。
“喂!”
终于忍不住被无视的阮素心出声叫她,安月兰忙着手中的活计,并不回头,径直问道:“怎么了?粥不合胃口?”
“废话!”阮素心扁了扁嘴,眼角余光里忽然瞥到趴在门后的一个一道黑影,眼珠一转,唇角忽而勾起一丝笑意,声音顷刻柔了下来,“我倒是没什么,可是你生病了需要补养,整天虾皮粥青菜下饭的,就是阮云何丹药再多,怕是也好不了。”
安月兰知道她绝不会这么好心,不知她意欲何为,终于转了半个身子看向她,猜测着她的意图。
阮素心笑容僵了一僵,低头喝粥掩饰面上的不耐,安月兰看着她那副样子有些好笑,悠悠道:“阮姐大可不必难为自己,不想笑何必勉强。”
却听那人干笑了两声,对这句话避而不答,只续道:“要是能够吃些山珍进补,想来会好的很快。”
话音一落,一旁的厨房门后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一个身影随着绊倒的干柴一同从门内栽了出来。
似是因为突然暴露而心虚,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羞涩的盯着安月兰。
“芒?”
少年黑黑瘦瘦的,比同龄的少年看起来要瘦些,有些拘谨,正是此间主人家的孩子,生于芒种时节的钟芒。
安月兰又转眼看着阮素心,直觉告诉她,这人是知道钟芒在厨房的。
钟芒拍了拍身上粘上的灰尘,挠着脸磕磕巴巴的道:“我……我来给奶奶……端……端粥。”钟芒出场
解释完,立刻钻入了厨房,又匆匆舀了一碗粥钻进里屋去了。
安月兰柳眉微蹙,冷然盯着阮素心,“你想干什么?”
“我可是在关心你,你怎么不分好歹的?”阮素心装着无辜,语气却轻快的很,似乎心情不错,末了还揶揄着补了一句:“那个子,挺喜欢你这种大姐姐啊。”
“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心思。”
安月兰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也随之进了里屋,刚踏进房门,便听到少年在问:“奶奶,你知道后山哪里的野物多吗?”
“怎么了?”老奶奶行动不便又兼目盲,常年卧床,如今听孙子这么,努力回忆起自己见过的山中之景,“村口那条大河对面的深山里,野物最多最肥,怎么了阿芒?”
钟芒微窘,好在奶奶看不见他的模样,让他轻松不少,才能继续道:“安姐姐病了,要是弄点肉来,是不是会好的快一点。”
安月兰细致温柔,钟芒很是喜欢,钟家奶奶也喜欢,听孙子这么一,唉哟连声,“安姑娘病了?那是该好好补补,我就声音听着不对呢。”
安月兰心中一暖,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明明自己话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怎么会听出不妥来?钟家奶奶这是关心则乱吧。
房门未掩,她敲了敲门,钟芒听见响动回过头来,看到是她脸色瞬间一红,支支吾吾的叫了一声:“安姐姐。”
“芒,奶奶,我没事的,不用劳烦,谢谢你们。”魂虚气弱,哪里是食补能够医治的,阮素心故意这么,不过是她自己贪嘴罢了。
如今村里霍乱河流的妖怪还没找到,怎么能让钟芒这时节上山。
钟芒呐呐的不话,安月兰微微一笑,逗他:“还是芒觉得姐姐做的饭不好吃?想要吃肉了?”
“才不是!”钟芒急忙出声反驳,看见她的笑脸又低下头去,“只是……只是……阮姐姐……”
“别听她的,我好着呢,你可不许咒我啊。”
钟芒委屈,“我没有……”
安月兰心中憋笑,正还想出言逗逗他让他忘了上山的心思,院中忽然传来一声碎瓷之声,随后便是阮素心慌乱的求救!
“啊——什么东西!滚开!救命,救命安月兰!”
安月兰一惊,连忙跑了出去,还不忘嘱咐钟芒让他不要出来。
院中的阮素心被突然出现的几个黑乎乎的魂体猝然一惊,脑中一懵没能来得及反应,瞬间被他们困住双脚往院外拖,吓得魂不附体,这下什么记恨报复全忘了,扯着嗓子向安月兰求救。
那几个魂魄的力气大的出奇,瞬间就将人拖到了门口,阮素死死扒住一旁的篱笆桩,双脚乱蹬胡乱哭嚎,可是那些明明切实的拖住她双脚的人却好似没有实体一般,她的蹬踢完全不着力。
竹编的篱笆哪里受的住大力的拉扯,僵持了不过一会儿,阮素心便惊惧的听到篱笆传来“卡啦卡啦”的碎裂之声。
阮素心双目圆睁,恨声道:“安月兰!你就算恨我也不要见死不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