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有条件
发出惨叫声的镖师从库房里跑出来,刚跑到门口,人就倒了下去,后背上插着一支利箭,黑色的血丝从他的后背上流出来,一大片黑红色,浸染在他的后背上。
紧接着,库房的四周不断有暗箭飞射出来,卫霹刃敛紧的双目立刻生变,他挥起手里的长刀,挡开射出来的暗箭。
刚才冲进去的镖师也已经被利箭射中昏死在地,偌大的库房里没有周北宁口中所言的灾银,只有布满了机关的暗格,他暗骂一声,立刻将倒在门口的人往里一踢,反手将库房的门关上!
“嘭!”
库房里到处飞射出来的暗箭被隔绝在库房之内。
几乎在库房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偏院里已经有护卫冲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手里举着长枪。
周北宁从不显眼的角落里走出来,韩溪护在他身前,他凝着眼前的卫霹刃,皮笑肉不笑地道:“总镖头,让你失望了。”
“你是那个四皇子?!”此刻,看着换了一副脸色的周北宁站在自己面前,卫霹刃才意识过来,自己是上了这人的当。
手上能有库房钥匙的,身份必定不会低。
周北宁朝他走去,“没错,总镖头若是能迷途知返,肯将事情真相出来,告知给受骗的灾民们,本皇可以减轻你的罪责。”
“你做梦!”
卫霹刃意识到上当已是十分恼怒,这会听到他提的条件,心里顿时将他骂了不下一百遍,还妄想让他听他的话,简直痴心妄想!
眉头往上一敛,周北宁的脸色冷了下来,“总镖头不愿意配合?”
“想让我配合,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卫霹刃脸上的肌肉一横,顿生出杀意来。
他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做,此刻跟他潜入知府衙门里来的是他身边贴身的镖师,可若是他申时三刻之前没能出去,他备在府外的镖师便会冲进来,将他救出去。
抬头往上一瞧,也快到时辰了。
双目中生出冷意来,他横起手里的刀,抢先朝周北宁的胸口挥去,被韩溪抽出剑来挡住,“铛!”地一声,刀刃上划出一道白光,带着零星几点火花。
有韩溪在前面挡着,周北宁往后一退,身后的护卫立刻冲上来,双方刀光剑影,争斗激烈。
卫霹刃能当上威远镖局的总镖头,身手自是不错的,他手底下的镖师亦是能人之士,双方激战焦灼,还不能全都杀了,要留下活口去给外面的灾民作证,还朝廷的清白。
一时间,知府衙门是外面乱,里面也乱。
周北宁站在外围,指挥上前擒拿镖师的护卫们,他没有征战沙场的经验,布围起护卫来自然不如宇文青云有策略,有不少护卫一冲上前没多久被死在了镖师的刀下。
申时三刻一到,守在外面没收到消息的镖师们沿着屋檐,飞檐走壁闯了进来,见到里面战况焦灼,有两个镖师放了消息出去,总镖头受了朝廷的人邀请到知府衙门中相谈事务,却被他们刁难,想要杀人灭口!
一瞬间,外面的吵闹声更盛,灾民们都扬言要将卫霹刃从朝廷的手中救出来,他们与朝廷之间的矛盾冲到了最顶端。
“四皇子,知府大门要守不住了!”
有个衙役跑上前来,在周北宁耳边声禀告。
周北宁攥紧双拳,让人先退下,此刻宇文青云没办法赶回来支援,这里的局面只能由他一人掌控。
咬咬牙,他一把拔起插入地面的长枪,飞身跃入争斗激烈的场面中,手里的长枪朝卫霹刃刺去。
韩溪神色一紧,“四皇子,您不能过来!”
刀剑不长眼,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才是最难办的!
周北宁没听他的,手里的长枪似是开了杀戒,连着倒下好几个镖师,背上已经见了血。想冲上前的镖师脸上都带了畏惧,只有卫霹刃的长刀敢没有忌讳地朝他刺来。
“你想拉上整个江北和你陪葬?!”见卫霹刃负隅顽抗,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周北宁厉声问他。
卫霹刃冷笑,手里的长刀一横,“我收容了那么多灾民,若是没有我,他们早就饿死了,如今我要死,拉他们陪葬怎么了?”
“没有人性!”
周北宁大骂一声,长枪进攻的招数愈发生猛,眼里也生了杀意。
双方的争斗,只增不减。
池壁将知府衙门的消息禀回给温苼,她的眸光在盯着前面的局势一动不动,宇文青云那边的伤亡越来越多,灾民们像发了疯似的,半步都不肯退。
天上的日头已经一点点往西边倾斜,日光照到温苼手里的乾坤盘上,生出一道亮光,她微微眯眼,开口吩咐池壁,“你去给城西的百姓放消息,卫霹刃带着镖师们到知府衙门中抢夺灾银的,想要一走了之,现下知府衙门的衙役正在围捕卫霹刃。”
“好!”
池壁点头,立刻跃下车辕,跑上前去大声叫喊,“卫总镖头真面目暴露,朝廷官差查到他私下贪贿灾民的灾银多年,他带着镖师们到知府衙门中抢夺灾银,想要逃之夭夭,此刻正被官差围捕,卫总镖头真面目暴露!”
连喊了好几声,池壁才悄悄退散。
场面混乱,灾民们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只听到卫霹刃私下贪贿灾银的被朝廷查了出来,此刻正被官差围捕在知府衙门中。
起先还一心上前哄抢和衙役发生争斗的灾民,都纷纷朝知府衙门跑去。达智刚的脸色都变了,想将他们阻拦下来,眼前忽然飞过来一道红缨长枪,将他击倒在地,“押回去!”
宇文青云冷声下令,接着双脚一蹬,他胯下的烈马立刻往前冲,往知府衙门而去。
知府衙门的门已经被撞开,之前在知府衙门外的灾民和从西城赶来的灾民全都一哄而入,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冲撞进来的目的。
等门口的灾民们被控制住了,宇文青云立刻下令关上府门,他跟在他们身后来到库房外。
库房外的局势也不怎么好,但卫霹刃还是在周北宁的控制范围之内,见周北宁亲自对付他,宇文青云飞身上前,红缨长枪重重往卫霹刃的肩上一击,他双腿一软,人重重跪到在地。
护卫们立刻上前,将他押下!
周北宁长呼一口气,额角上已经生出汗珠来,他抬眼看向眼前的人欣慰地道:“还好将军及时赶来。”
他对付卫霹刃已经有两个时辰了,这人的身手与他不相上下,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刻见到他被押着,周北宁紧绷的身心才松懈下来。
瞧着冲进来的灾民,卫霹刃以为他们都是来救他的,露出的神情中步显恐慌,还带了一丝得意。
“各位,朝廷不给咱们发放灾银,我卫某来帮你们抢夺,可惜他们人多势众,卫某今日要让各位失望了!”
他十分有诚意地朝前面与他面面相觑的灾民们磕头。
有一半的灾民脸上生了感激之意,有一半的灾民脸上却透着狐疑,不知该不该信他的话。
周北宁将手里的长枪插入地上,扬言驳斥他,“他身为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没做押镖的生意,反而花钱来赈济你们,没生意哪里来的钱财?各位可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一语中的,直击卫霹刃的命门,卫霹刃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怒不可遏地回道:“谁我没做押镖的生意,早年间镖局的生意很好,这些年也累积下一些钱财,卫某见城中的灾民被你们欺压,拿出钱财来救济他们,可你们朝廷呢,这几年都做了什么,私自私吞灾民的灾银?”
“皇兄前几年的差事没办好,私吞了你们的灾银,父皇已经撤去了他的太子之位,如今人也被贬谪在汴州,此生不能再回长安城,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尔后,他看向被押在地上的卫霹刃,厉声道:“可总镖头你呢?你非但同江北的官员私吞灾民的灾银,还欺瞒他们,用收容他们来获取他们的信任!此罪当诛!”
顿时间,在场的灾民都一片哗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卫霹刃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当然,也有不信的。
毕竟卫霹刃给灾民的庇护是看得见的,不信周北宁话的灾民站出来,“你们朝廷不是向来最爱讲证据,你可能拿出卫镖头吞并灾银的证据来!”
周北宁对眼前这个一脸正气的灾民态度很好,点了点头后方才下令道:“将人押上来!”
下一刻,众人便见到蒋太厉被衙役押了上来,看到面前这个场面,他的神色覆上一道震惊,喉头上下一动,没敢轻易开口话。
“蒋大人,你可认得他?”周北宁指向卫霹刃。
“认,认得的...”
蒋太厉嗫嚅着回道。
卫霹刃面色一片死灰,有了蒋太厉的指认,就算是出了天,灾民们也不会再信他的话了。
“他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我们平日里没有往来,只有在朝廷拨下赈灾款的时候,我们才会碰头,他明面上安抚灾民们,暗地里和江北的官吏勾结,私吞赈灾银,并把消息散发出去,赈灾的灾银是被朝廷派来的官差私吞了,与我们无关。”
蒋太厉低着头,将他和卫霹刃的罪行全都了出来。
“骗子!骗子!”
“居然骗了我们这么多年!”
“应该将他就地正法!”
......
知道自己上当受骗的灾民,情绪激动,纷纷上前控诉卫霹刃,更有甚者,已经对他拳脚踢,被羁押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一时间,卫霹刃欺瞒灾民,与官吏勾结私吞灾银的消息传了满城,城中的百姓纷纷涌入威远镖局中砸东西,还好宇文青云带人及时赶到,才将场面控制下来。
卫霹刃和威远镖局的镖师被押入大牢中,江北城中对朝廷的诋毁声少了很多,人人都自愿排起队来领赈灾银。
周北宁站在知府大门门口,深感欣慰地对宇文青云道:“还好父皇将你派了过来,不然这回江北的差事只怕就办得不顺了。”
“微臣过来不过是辅助四皇子,还是四皇子办事得力。”宇文青云与他寒暄道。
周北宁笑了笑,二人的笑声还没止住,便见到温苼的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前,池壁从车上下来,递给周北宁一封书信,“温姑娘叫民女递交给四皇子。”池壁声禀告。
“有劳池壁姑娘。”
周北宁将信接到手里展开,池壁颔首退下。
一看到上面的消息,周北宁方才还镇定自如的神情顿时生了急色,眼底一片焦灼,他抓住宇文青云的手臂道:“本皇得赶紧回长安城一趟,将军,你留下来将江北的后事清了也直接回长安城,我会让父皇好好嘉奖你!”
“是!”
宇文青云立刻应下声来。
他交代完,便叫来韩溪,二人急急朝长安赶。
信是赵止洵让温苼转交给周北宁的,信上周文王生了重病,娴妃有下毒之嫌,被关押在椒华宫中,周抚霖派来传消息的人已经被他拦下,就连这封信,也是在他解决了江北的危机之后的,赵止洵才让温苼交给他的。
周北宁快马加鞭往长安城中赶是,皇宫里的局面已经被周抚霖控制了下来,周文王的病情没有加重,就是人昏着,醒不过来。
令妃的泪水,已经掉了几日几夜了,周抚霖也一脸颓靡,为了周文王的病劳心伤神,这些臣子们都看在眼里。
好在朝堂上的事务没有被他拿捏在手上,还是积在赵止洵那里,如今朝堂上唯一能跟他抗衡的人,也只有赵止洵了。
只是,这唯一能抗衡的人,此刻还待在麒麟院中,不慌不忙的剥着蜜饯,将果核盛到盒子中,满满的一盒果核,让他心生雀跃。
一双白皙嫩滑的手覆到他的额角上,这两日来喝了药,他的病才好了不好,这会除了脸色还憔悴些以外,他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烧总算退了。”
楚无念长吁一口气,也没理会他手上做的事。
“果核也剥完了。”
赵止洵将桌上的盒子递给她,一脸盎然。
“王爷,奴婢不过是而已,您为何要这么当真?”楚无念没理他,收拾这人在桌上留下的残屑。
“爷可不是。”他异常执拗。
“那好,奴婢收下。”
见他抱着不肯撒手,楚无念只好将盒子收下。
“这盒东西可不是白收的,日后爷可是有条件要提的。”赵止洵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扯,她人连带盒子倒入了他的怀中,眸光闪了闪。
“什么条件啊?”楚无念撇撇嘴。
袍子往这人身上一遮,赵止洵趴到她身上,轻声道:“现在没法。”唇齿,落到她修长的脖颈上。
周北宁赶到长安城中,没直接回宫,来了赵止洵的府上,雨堂正急急忙忙往麒麟院中通禀,就见到这二人正纠缠在躺椅上,立刻转过了身子,支支吾吾道:“爷,四皇子回来了...”
楚无念急忙整理衣衫,从这人的身上爬下来,好整以暇的在他的身边站着,赵止洵却面不改色地道:“叫他进来。”
站在他身后的人咬咬后槽牙,差点没往他的躺椅上踢一脚。
雨堂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应了一声后急忙跑出来将人带进来,周北宁的脸上还透着一股风尘仆仆,他怕冒然进宫非但救不了娴妃,还会将自己搭进去,只好先来求助赵止洵。
楚无念给他倒下一杯茶水,便安安分分站着。
“王爷,宫中这样的局势,我该如何将母妃救出来?”他的手里,捏着娴妃替他求的平安符。
赵止洵微微敛眸,看着他将茶水喝下后才缓缓道:“四皇子别急,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要将娴妃救出来,是要让陛下醒过来。”
周北宁的情绪平稳了些,点了点头,“您的对,只有父皇醒过来,才能洗脱母妃的冤屈。”
“如今朝中的局面被二皇子掌控住,他口口声声要帮陛下查出下毒之人,却没让外臣插手进去,全是自己的内臣在里面作祟,这样查找出来的证据全都指向娴妃娘娘,也就不足为奇。”
赵止洵的手指馥,来回摩挲茶盏壁。
“若是再让他这么查,我怕父皇还没醒过来,母妃就没命了。”周北宁脸上的焦意更浓了一些。
赵止洵抬眸,看向他,“这是最糟的局面,本王不会让这样的局面出现。”
“嗯!”周北宁稍稍放下心来,紧而问他,“那我该怎么办?”他人已经回了长安城,总不能就在这麒麟院里缩着。
“回宫。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就算是二皇子将你关押起来,你也要为娴妃娘娘伸冤。”
面前眼中墨色流转的人沉声道。
“好。”
周北宁知道这人一向计谋严谨,听完他的话立刻就应下声来。
起身要离开时,他忽然又开口道:“对了,此番父皇派了将军到江北去帮我镇压灾民,此刻还在江北城中帮我处理后事,我让他把事情处理完后直接回长安城,不会耽误我们的事吧?”
楚无念原本低沉的神情滞了一下,握着盒子的手也猛地抓紧,这么来,再过不久宇文青云便会到长安城来了。
察觉到身后这人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赵止洵沉声回他,“本王自会安排。”
“嗯。”
周北宁这才放心出他的院子。
四月的天,院中的盆景树枝芽已经散开,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清香味,赵止洵回头看一眼还在发愣的这人,轻咳一声,“人走远了。”
神色恍惚一下,楚无念急忙收回怔滞的眸光,回一声,“是。”尔后,蹲下身子收拾茶桌上的茶盏。
等她收拾完了,赵止洵佯装了个哈欠,开口道:“扶爷进去,爷困了。”
楚无念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上前来扶住他,开口问:“王爷,您不用进宫一趟吗?”
按理,他嘱咐完周北宁,自己也该动身了。
赵止洵垂下眼眸,伸手往她的额角上一点,“谁跟你我得进宫?”
“可四皇子他...”她伸手往外一指。
“等宫里再热闹一些,本王再去,这会去只会吃力不讨好,不如先把身子养好。”
他不急不缓地道。
“哦——”
楚无念这才了然,连忙伺候他躺下。
岂料,这人刚躺下,立刻又将她拉到怀中,一双手攥着她的腰身,紧紧禁锢着。
楚无念用力拍他的手,她还想去跟半双一声,让她好好留意宇文青云回来的日子呢!
“别动,若是将我弄醒,我这病又复发了,你可要没日没夜的熬药了!”赵止洵掌心里的力道更重了些,丝毫不让她动弹。
楚无念一张脸垮下来,怎么这人好像知道她要溜出去似的,她刚动了念头,被被他抓在身边绑着了。
罢了,反正宇文青云也还没回来,她想着后面几日再找时机溜出去找半双,便一动不动地躺在了他身上。
听着这人浅浅的呼吸声,她的眼皮子也一闭一睁的,过了一会,便睡了过去。见她没再乱动,赵止洵睁开眼睛往前一看,见她已经睡熟,眉眼间划过一抹心安。
手掌心捏了捏她的腰身,他才闭上双眸。
果不其然,周北宁一回到宫里,刚想往椒华宫而去,就被周抚霖身边的护卫拦了下来,“四皇子,二皇子有令,椒华宫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言外之意便是,他也是闲杂人等。
“本皇要进去看望父皇,你凭什么将本皇拦下?!”周北宁厉声质问。
“娴妃娘娘被关押在椒华宫偏殿中,她涉嫌下毒毒害陛下,为避嫌,这椒华宫四皇子还是不要进的好。”他脸色淡然地回着眼前的人。
“你们!若是本皇查出母妃是清白的,你们一个个都得掉脑袋!”冷言冷语地留下这一番话后的,周北宁才从椒华宫外离开。
周抚霖站在椒华宫内,将他这一番话听得真真切切,此刻,凝着那个离去的背影,他的眼里露出一抹阴鸷。
当晚,椒华宫中传出了令人惶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