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犯了错是可以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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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正走到司马修跟前,稍稍低眉道:“大人,今日想来是查不出端倪来了,既然此事旁人都未曾触及,不如等那太医回去查清楚陛下所中之药,等有了结果你我二人再继续查。”

    司马修看着躺在榻上的周文王,又看一眼仍在入眠的令妃,方才敛眸朝周抚霖作揖,“叨扰二皇子和令妃娘娘了。”

    行了礼,和蔡正一同出了寝宫。

    待人走远,令妃才从贵妃椅上起身,朝那两道渐渐走远的身影冷笑,“原以为是做足了功课来的,没曾想都头来却找了个太医来糊弄我们!”

    “母妃的是。”

    周抚霖神色飞扬,从方才那个太医的论断和司马修、蔡正俩人查案的功力来看,并未搜查到与他们无利的证据,他心里自然不急。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只有三天时日了。”令妃走到周文王面前,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昏睡了几日,他看起来与昏厥之前变化不大,唯独眉眼间多了一抹憔悴,若是三日之后他还不能醒过来,便会有生命危险,只可惜他还不能死,还得替他们母子二人作证,还得将皇位交到周抚霖手上。

    令妃的眉梢,勾出一抹笑意。

    与司马修分开后,蔡正来到太医院外的院墙角落与那个太医碰面,见到蔡正,太医急忙朝他走去,递上一张纸条,“这是陛下所中之毒。”

    蔡正点点头,将纸条收了便从太医院离开。

    在椒华宫中,太医故意设了一道迷障,假传自己判定周文王没有中毒,让周抚霖松下紧绷的神态,这才躲过他的耳目。

    蔡正从宫里出来,直接就去了亲王府。

    那会赵止洵已经起来了,正半躺在茶榻上看文书,雨堂进来传令,他方才让他进来。

    见了他,蔡正将太医的纸条递上去,颔首道:“下官与司马大人没在椒华宫中查出端倪来,太医从陛下的脉象上诊出了陛下所中之毒。”

    赵止洵展开纸条,只见上面落下三个字:乌阙红。

    若是三日之后,人还没有醒过来,必定会有生命危险。

    三日。

    看来对方的时日也不多了。

    他眯起眼眸,问眼前的人,“牢中的人都安插好了吗?”

    “今夜子时,天牢更换轮值之人,人到时候才能进去。”蔡正低头,认真回话。

    将手里的纸条放到鎏金炉中,赵止洵抬眼嘱咐他一声,“等娴妃那传出消息,你便继续与司马修一同查案,越快越好。”

    “是。”

    蔡正应承下来,出了他的屋子。

    楚无念这才走上前,给这人添茶,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显然这人也知道司马修与娴妃的关系,不然不会让他去碰这宗谜案。

    只有在乎之人,才会拼命去寻蛛丝马迹,将她从牢狱中救出来。

    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这人还没有要歇下的意思,楚无念绞绞手指头,试探性地问,“王爷,您不累吗?”

    “怎么?”

    听到这道弱弱地询问声,他抬头,不解地看向她。

    “奴婢是觉得,这几日不用上早朝您都还起得这么早看文书,眼睛必定累了,该歇一歇的。”

    她上前来,十分恭顺地给他捏捏肩,末了,又揉揉眼。

    赵止洵放下手里的文书,抬手将她的手抓下来,轻揉着,眉头一撇,“你何时这么关心爷歇不歇午觉了?”

    废话,知道宇文青云在江北城的消息都好几日了,她还没能寻着机会出去找半双,心里可不着急吗?!

    楚无念心里着鼓,脸上却笑眯眯的,“奴婢一直都关心的,只是王爷之前公事繁忙,奴婢插不上嘴罢了。”

    “是吗?”

    这人又揉了揉她的手,眉头轻佻。

    “嗯!”

    楚无念认真地点头,眼睛里闪着光,却藏不住眼底呲溜溜的狡黠。

    想学我?

    赵止洵将她往怀里一带,乌檀色的袍子就遮了这人大半,“你还真别的,爷还真有点困了,你忙活了这么一早上,也该歇一歇了。”

    他完,也不顾她愿不愿,拿手就遮上她的眼睛,自己闭了眼,也让她跟着闭眼。

    楚无念将他的书扒拉下来,朝他的脸凑去,低声道:“奴婢不累,您自己歇着就好啦。”

    她微微笑着,想从这人身上爬下来,可捣鼓了好一阵,却被这人越抱越紧。

    “您!...”

    楚无念急了眼,刚一抬头朝他想一顿呵斥,瞳孔里这人的脸赫然放大,他整个人朝她压了下来。

    “没人告诉过你,在男人身上不能乱动的吗?”他嗓音暗哑,温热的气洒在她的脖颈间。

    霎时间,精致巧的耳根子爬上一抹嫣红,楚无念双眸中沾了湿漉漉的水雾,不敢看向他,“奴婢错了。”

    好半晌,她才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犯了错是可以弥补的。”

    轻轻柔柔的声音洒在她的耳畔,楚无念身心轻颤,任由这人朝她吻下来。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到一起。

    夜里,待这人睡沉,她才悄悄从麒麟院溜出去,见她过来,半双急忙将门关上,进了屋子,瞧见她这副眉眼轻颤的样子,半双急忙去给她熬了避子汤,“主,您可还好?”

    半双扶着她靠到床沿上,关切地问。

    “不紧。”

    她挥了挥手,脸色有点虚弱。

    除了之前的一两次之外,她每一次都喝了避子汤,人瞧着虚弱了一些。

    “再这么下去,奴婢怕您的身子会熬不住。”半双眸子闪了闪,脸上透着心疼。

    “可我也不能怀他的孩子。”喝下一口水,她敛下心神。

    半双将茶碗放好,话里透了些惋惜,“可日后您遇着心仪的人又当如何?”

    楚无念的眼睫颤了颤,连带着心间扯出一丝痛楚来,让她不心拧了拧眉头,“是不是哪里又疼了?”

    半双急忙上前查看。

    楚无念将她的手拿下来,掰着她的手指头,“哪里都不疼,就是心里有点闷。”她没告诉她,她已经遇着心仪的人了。

    半双稍稍放下心来,替她抚了抚心口,“若不是有这层身份隔着,您与王爷,倒是般配的。”

    楚无念笑了笑,没再答话,良久后才开口道:“长朝去了江北城,想来这几日就要回长安城了,这段时日你留意一下,我们若是能尽快相认便是最好的。”想起魏长朝的事,楚无念赶紧将这几日一直想嘱咐她的办的事出口。

    “嗯,奴婢记下了!”

    半双点头,看一眼外面的时辰,起身跑到后院里,拿起药炉将汤药倒出来,段到她面前,吹了几下才给她服下。

    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太过提心吊胆没睡好,楚无念喝了避子汤就了瞌睡。半双想将她叫醒,可看到她这副虚弱的样子又没能忍心,干脆让她就这么睡了,她倚靠在床沿边上守着。

    子时一到,天牢里的狱卒刚换轮值,换进去的狱卒来到娴妃的牢门外,蹲下身子敲了两下,“娴妃娘娘可有冤情要诉?”

    闭上双眼的娴妃,一听到声音立刻睁开眼睛,心谨慎地量眼前的人,沉下脸色道:“本宫有冤情也不会跟你诉。”

    “你谁啊,离我们娘娘远点!”

    绿珠睡得浅,听到动静声就爬了起来,跑到娴妃身前将她护住。

    “娴妃娘娘别急,卑职乃刑部的役官,是蔡大人派我来的,娴妃娘娘可将这段时日在椒华宫中发生的事与卑职陈述,卑职会如数禀告给蔡大人。”

    狱卒装扮的役官朝她解释,糙然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

    娴妃皱了皱眉,“蔡大人?”

    狱卒点点头,“正是,眼下陛下昏迷一案正由司马大人与蔡大人一同受理,等案子水落石出,娘娘便可出了这牢狱之门。”

    听到司马修的名字,娴妃攥着衣袖的手微微收紧,末了,她让绿珠走到牢狱的一角,将她前日藏的衣角拿出来,递到眼前这人的手中,嘱咐道:“前日二皇子本宫杀害了守在偏殿外的护卫,欲要从椒华宫中逃脱,是污蔑本宫的。本宫是中了迷陀香,神志不清被他摆弄了,那两名护卫是他派人杀害的。”

    看着他将衣角收好,她才继续道:“至于陛下昏迷,本宫猜想,定是陛下来到本宫寝宫的那日,吃下了桌上放置的合花糕,才昏迷不醒的。那合花糕是膳廷司进贡上来的,往日里本宫吃了都没事,唯独陛下来歇息的那日,吃下便出了事。本宫还记得,陛下是四月初二那日来的。”

    “好,卑职记下了,还得委屈娘娘在这牢中多待几日,卑职这就将您的话转告给蔡大人。”

    役官看一眼牢狱,匆匆迈步离开。

    夜里安静,巡卫们也松懈不少,正是他偷溜出宫的好时机。

    见他从牢狱中安然离开,娴妃才松下一口气。绿珠扶着她的手臂,帮她捏了捏,消散去这段时日来的疲劳。

    “只要宁儿在章台殿中也没事,我便放心了。”

    听他回来了,可娴妃一眼都没见过他,上回见他,已经是三月中旬时候的事了。

    “娘娘放心吧,四皇子吉人自有天象,这江北的差事他都能办好,二皇子的那些手段,他必定也是能躲得过去的。”

    绿珠宽慰她一番。

    “你倒是聪颖。”

    娴妃欣慰地瞧她一眼。

    绿珠羞涩地低下头。

    娴妃微微敛眸,周抚霖会这么急着闹出这出事,想来是见周北宁办了差事回来,还将差事办得这么稳妥,等不及才做出的这番动静来,她看得出来,没曾想这宫女也看得出来,她自然欣慰。

    夜里,蔡正听了役官转述的话,让他继续回了牢狱,周文王还有三日才会醒过来,他便让役官再在牢狱中守三日,不然,怕娴妃有生命危险。

    天亮后,他到司马府上寻了司马修,只告诉他,据膳廷司呈上来的菜谱中,四月初二周文王昏迷那日,他们只送了一碟合花糕到娴妃的椒华宫中。

    司马修捻着胡须,抬眼问他,“蔡大人是,问题出在那合花糕中?”他眸光微闪,浮现出一丝亮光。

    “正是,我们不妨从膳廷司送的那一碟合花糕中查一查。”蔡正点头颔首。

    “那那个太医那边可有消息?”周文王中的药,司马修还惦记着,等人醒来,才是案子能破获的最快途径。

    蔡正低垂下眼眸,认真回着,“他还在查阅医书,尚不能确定陛下中的是何药?”

    “那唯今之计,我们便到膳廷司中去查一查。”没办法,路都被堵死了,司马修只好听他的,跑一趟膳廷司。

    膳廷司的管事见到司马修和蔡正忽然出现在眼前,整个人愣了愣,忙将他们迎入内,“老奴不知二位大人前来,还望两位大人恕罪。”他躬身请罪。

    “四月初二那日,送到椒华宫中的那碟合花糕,是何人送去的?”司马修没有兜圈子,除了周北宁之外,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快点查出事实的真相。

    管事的眉头一凛,急忙回道:“大人稍等,待老奴去查一查。”完,跑到柜前去翻阅起轮值的簿子来。

    司马修敛下神色,站在门口等着将那日轮值到椒华宫中送糕点的人揪出来,两道身影围堵在门口,似是两座大山压下来的,管事的擦了擦额角上冒出来的汗珠,抖着手查了半个时辰,才将人找出来,“四月初二那日,是乐子送糕点到椒华宫里的。”

    他颤着手,将手里的簿子递上去。

    司马修接到手里,敛眸仔细看了看,‘四月初二’那几个字下,落的还真是乐子的名字。

    他点头,将簿子还给管事的,转身朝门外候着的五排太监喊道:“乐子是谁,站出来!”

    霎时间,底下站着的人腿都抖了抖,一个奴才颤颤巍巍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在司马修面前回话,“回,回大人,是的...”

    看着眼前身子瘦弱的人,司马修皱一皱眉头,语气不善地道:“将他带走!”

    跟来的护卫立刻将他带走,一行人出了膳廷司二弟门,管事长吁出一口气,对着门口还在站着的一群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去!”

    太监们这才四处哄散开,独留下外面宫道上乐子的求饶声,连着喊了好几道求饶声,声音才从膳廷司里渐渐消失。

    蔡正命那两名护卫将他的嘴堵上,一路将人拽到了刑部里。

    司马修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看着低下跪着的人,冷声质问,“四月初二那日,你将合花糕送到娴妃娘娘宫里,在上面动了什么手脚?!”

    “奴才,奴才并未动过手脚...”

    乐子的身子瘦弱,这一抖仿若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声音也如蚂蚁般细弱。

    “放肆!陛下就是吃了你呈上的合花糕才昏阙不醒的,不还敢狡辩?!”司马修将桌上的手板用力一敲,整个正厅里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脆响声。

    吓得乐子将头埋到地上,身上浸出冷汗来,后背上一片濡湿,身子抖了半晌才嗫嗫嚅嚅道:“奴才的句句属实,并未在合花糕上动过手脚,只是在,在去椒华宫的路上,碰到了令妃娘娘的贴身宫女翠,与她了声招呼,旁的便再没有了...”

    “她了什么?”

    司马修眉头用力一拧。

    “她跟奴才那日的合花糕看着不错,让的给娴妃娘娘送完,回头也给令妃娘娘送一碟过去。”

    乐子急忙回道。

    宫女与太监在后宫相碰,上一两句话确实不是什么异事,司马修盯着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微微了然,再开口问他,“她与你话时,你可是看着她的?”

    “奴才并未看着她。”乐子开口否认。

    宫女太监的地位虽是差不多,可太监到底是缺了一处的,在这些完完整整的女子面前,多少带了点自卑,况且后宫中靠着姿色爬上龙榻的宫女也不是没有,是以,宫女的心气比太监都要高些,久而久之,手里没点实权的太监,在那些宫女面前话,是从不敢抬起头来的。

    司马修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沉声问底下跪着的人,“若是让你指证四月初二那日你在去椒华宫送合花糕的路上碰见了翠,你可敢开口指证?”

    听到这话,乐子脸色都吓白了,哆哆嗦嗦回道:“的在宫里就是一个太监,若是指证了翠姐姐,令妃娘娘定是会寻的麻烦...”

    他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司马修皱皱眉头,看向蔡正,蔡正心中了然,开口朝乐子道:“这段时日你且先待在刑部中,会有刑部的护卫保护你。”

    “谢两位大人!”

    乐子感激涕零地朝他们道谢,埋头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件悬了好一段时日的事,算是有了眉目,司马修嘱咐蔡正将人看好,这才从刑部离开,他没回自己府上,去了赵止洵那儿。

    赵止洵正在用早膳,“司马大人这么早?”他刚喝下一口清粥,筷子上还夹了一个笼包子,一脸惬意地看着他。

    “看来下官来的不是时候。”他干笑两声。

    “无妨,大人在这等一等便可。”他微微笑着,将筷子上夹的笼包子放入碟子里,仪态优雅地吃着。

    司马修就站在一旁等着,和雨堂一样只能看不能碰。

    雨堂原本觉得自己站着孤零零的,这会见到有人陪着,这脸色都缓和了不少。可身边这人就不一样了,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赵止洵让他等一等,可都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人还没用完?

    他吃得不多,但都是一口一口地吃,咬到嘴里又要慢悠悠地嚼,仿佛忘了自己身旁还有个人在等着似的。

    司马修受不了了,主要是腿也受不了了,他寻了个时机轻咳一声,赵止洵这才抬起头来,嘴里还嚼着东西,待咽下后才解释道:“大人可真是不好意思,今日的早膳不错,本王吃得忘了情,倒是忘了你还在一旁站着了。”

    站在桌前的司马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得紧,赵止洵急忙叫雨堂赐座,斥他一声,“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连个位子都不拿给大人?!”

    “哦——”

    雨堂一边将椅子扛过来,一边漫不经心应着。

    这人摆明了是要给司马修个下马威,还要数落他一番,雨堂撇撇嘴,最后还是闻桌上飘散出来的早膳香味去了。

    赵止洵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这才开口问他,“大人过来找本王可是有什么急事?”

    司马修不知这人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快,前几日还叫他去查案子,今日又要做出这番扮相来,他语气不快地回道:“陷害娴妃娘娘的凶手查到了,王爷想何时开堂审理?”

    赵止洵了然地点点头,似是十分认真地思索,过了好半晌,他来回点了点手指头,启唇道:“就后日吧。”

    “那好,后日辰时下官便带着人证到椒华宫中,等候王爷过去。”回禀完,司马修一刻也不想多留,起身就朝他行礼道:“下官先行告退。”

    “好,大人慢走的,本王就不送了。”赵止洵靠在长椅上,语气懒散又傲慢。

    “不必。”

    回他一句,司马修头也不回地走了。

    雨堂挠挠头走上来,不解地问,“爷,好好的您治他做什么?”

    赵止洵晒他一眼,薄唇轻启,“不舒服。”话里,是带了不悦的。

    雨堂听得云里雾里,这司马修好像也没惹他啊,稍稍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脸色已经拉了下来,雨堂赶忙收拾桌上的早膳。

    半个时辰后,雨堂明白这人为何一早起来就阴阳怪气的了。

    楚无念正耷拉着个头,从麒麟院的月门外迈进步子,她轻手轻脚的,就想先溜回自己的偏房,被躺在藤椅上假寐的人叫住了,“干什么去了?”

    这人声音凉凉的,眼睛倒是没睁开。

    “奴婢,奴婢也不知怎么的,昨日在您那睡得好好的,醒来时却见到换了一幅光景。”

    楚无念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朝他走过去。

    “呵——”

    赵止洵冷哼,墨眸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