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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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审神者就从歌仙手中接过了所有未处理的公文时,惊愕地发现,一张张的文件堆积在一起,竟也到达了膝盖的位置。

    少女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以前的自己真是这么肝的吗?!#

    #自己当初真的是因为治病而不是这种严重压榨童工的行为而逃走的吗?#

    #我错了,歌仙你把它拿走吧,还是当一条躺平的咸鱼比较适合我#

    “臣已经为您处理了一些,剩下这点都是需要您亲自过目的。”歌仙甚至还在隐晦地邀功,“主公也别太劳累,毕竟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分开来做,两三天之内写完即可。”

    两……三天?

    审神者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定是无比悲壮,不禁回想起当年那段年少轻狂精力旺盛的时光,也就那段时间,她才可以每天只睡三四个时,日夜不停肝活动,将本丸的实力快速提高到高层。

    这样一想还真是心酸啊。

    再怎么抱怨,活还是要干的。伏在案桌上写了三个多时的文案,再堪堪解决了近三分之一,歌仙在一旁着下手,替审神者研墨洗笔。

    毛笔本就不如水笔轻松,三个时写下来手已经快废了,少女皱着眉头,手腕一抖,瞬间在纸上糊成一团。

    她错了,她当初就不该想着装逼,老老实实用水笔写不好吗?非要让歌仙教她毛笔!自找苦吃!

    在付丧神眼里,审神者仍是当年那个活力无限精神的姑娘,工作十六时完全无压力,所以纵使她皱紧了眉头,付丧神也只觉得她是由于公文烦忧,而不认为已要到崩溃的边缘。

    发歌仙去给她拿点果汁,审神者迅速写了张纸条留在桌上,用石墨压住,瞧了瞧周围,揉着自己发颤的腿从软垫上站起来,半挪半跳地朝门外走去。

    跪坐的酸爽,实在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梅雨过后,空气已有些闷热,本丸的树木也已处于最茂盛的状态,郁郁葱葱,顺着阴凉的大树边缘,少女漫无目的地逛着,欣赏着四处的风景。

    昨夜,付丧神为她准备了庆祝的宴会,因是瞒着她秘密准备的,当近侍领着她一路走向会厅时,开门所见,就是整理跪在两侧,俯首向她问安的付丧神们。

    审神者强行挂住玛丽苏的大气笑容,稳住那颗快要被吓死的心脏,抬头让众刀起身,迈着表面沉稳实则虚浮的脚步一路走向主座,端坐在高处。

    一场宴席,满座皆欢。既是庆祝审神者的康复,也是迎接新生活的到来,爱热闹的几把刀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些烟花爆竹,放亮了整个本丸的夜空,彻夜通明。

    一些大胆活泼的更是直接跑到她的身边,被歌仙喝退也厚着脸皮黏上来,纷纷争夺夜晚的守夜权,势要把一期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结局就是这些刀被黑化的一期拉到一边,连蒙带哄喝下了比清酒度数高上数倍的酒精,然后毫不留情地拖到户外露宿野地。

    所有的事情都在审神者的眼皮下进行,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少女遥望着天边的明月,发出了感慨的声音。

    #胃疼,想溜。#

    一切的事情都是那么美好,除了……

    就在她散发思维的时候,有人正悄悄靠近,因过于认真而未察觉到的审神者,回过神来时,肩上已然多了件轻薄的披风。

    她转身,入目是一头顺滑的雪白短发,白的薄凉,冷的清淡。

    审神者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你怎么在这儿?”

    骨喰藤四郎睁着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他的个头比审神者矮一些,却也不至于仰视,清澈的眼里满满是她的倒影:“手合场就在附近。”

    少女这才发现,对方的脸上还有微微的薄汗,衣服上也有两处水渍,脸颊微微泛红,显然刚刚经历了剧烈运动。

    这样一想,现在正是刀剑历来手合的时间,在手合这一方面并没有明文规定,只要想提高实力,在完成自己分内的当番后便可前往手合上,以前审神者偶尔也会前往,拿起木刀跟付丧神们切磋一番。

    虽下场基本是被溜得满地滚。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记得洗个澡,免得感冒。”少女摸摸鼻尖,她还没做好坦然面对对方的准备,一时间不由得想要退却。

    忐忑着就想离开,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后面那个冷淡的声音轻轻问道:“您……讨厌我吗?”

    问话相当直接,让少女避无可避。

    这也是应该的,骨喰藤四郎本就是个直接的孩子。

    虽然性格清冷,不善言辞,比起其他粟田口的孩子,他更多时间是一个人坐在一旁,捧着本书,安静看着兄弟们的闹。

    可他亦是把诚实的刀,偶尔也会开一些玩笑,漫不经心将兄弟犯的事告诉审神者,被鲶尾他们压在嬉笑欺压,他冷淡的声音也会染上笑意,是那样的清脆。

    一模一样。

    怎么感觉又要哭了。审神者抽抽鼻子,却控制不住那弥漫到全身的酸意,她压住悲伤,转身,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只是……我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

    虽是利用她的灵力而现形,到底是经由那个男子的手诞生,据歌仙的报告,对方也并未对他们这些后来产生的刀进行什么伤害。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刀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亲近?还是抗拒?

    “您是本丸唯一的主人。”骨喰想了想,回答,“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个人之所以锻造出他们,不过是为了钳制一期一振及本丸的其他刀,即便是开始的初见,他也未从那个人身上感到任何的善意。

    纵使大家在身体上没受到什么伤害,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惶恐,二代身份让他们在本丸中地位尴尬,纵使一期尼和原来的兄弟再怎么温柔待他们,偶尔也会从眼中看到那份深沉的悲伤。

    “您回来以后,大家都很开心。”

    他第一次知道本丸的天空原来也可以不阴沉,大家笑得是那样开心,这个女孩温柔的笑意,擦去了所有的阴霾。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算是愉快,审神者看似平静地接受了忐忑不安的他们,却在之后从未进行召见,这让五虎退等心思细腻的孩子不由得心慌,却不敢主动踏出一步。

    双方都在踌躇,都害怕触到对方的痛楚,以至于徘徊不前。

    其实所有人,都是胆鬼。

    “我……很开心你能告诉我这点。”少女指甲陷入肉里,痛感迫使她抑制住在眼眶里转的泪珠,她的情感不自主地回想过往的记忆,两个骨喰轮流在她脑海浮现,却让她更加意识到两把刀的不同。

    他们都是独立的,都是无可取代的。

    她……也很害怕。

    总觉得毫无芥蒂地接受他们,就是对前者的背叛,就是要把过去的痕迹全部抹去。

    她直视着眼前少年模样的付丧神,他们都有着共同点,亦失去了过去的记忆,皆显形于她的刀帐之下。

    她曾向前者许下了创造未来的承诺,现如今也因此而夜寝难安。

    然而,与今者延续未来,并不意味着对前者的抛弃。

    也许那份愧疚会纠缠她的一生,就算时间也磨灭不了,但是,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她也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

    至于所有的苦果,就由他们共同承担吧。

    作者有话要:  我一直在避免最圆满的回答,却往往不得其法。

    想要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生活,因而不自觉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来逃避罪恶。

    事实上,遗憾是不可避免的。

    必须有人都要承担这一后果,亦要继续努力生活下去。

    这大概就是人生的无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