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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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想着要把发簪放好或交给他人, 然而第二日对镜梳妆时, 审神者想了一下, 还是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将它轻轻插于其上。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像往常那般无谓,在简单施了脂粉后,她拿起那盒开封后就没动过的口脂,想了想, 还是用指甲挑了一点,用水化开抹在唇上。

    “今日的香取,似乎格外明艳。”宁宁注意到了这一点,对着旁边的老侍笑道,“和平日还真是大不一样。”

    “正是。”老侍陪笑着,面对少女却是一副急言令色,“好端端的, 扮成这样成何体统!”

    宁宁制止了她的斥责:“行了,年轻姑娘, 就该好好扮自己, 看着多舒服!”她又把她上下量一遍, 露出欢喜的神色,目光移到她发间的簪子, 疑惑地问道, “你这发簪……倒是别致的很啊。”

    岂止是别致, 简直可以是珍贵, 单凭她一个刚入城内的侍女的薪水,必然是买不起这样的珍品的。

    “是……”审神者还能什么?是你老公的刀子精送给我的?

    “不过,年轻女孩嘛……倒也正常。”宁宁露出暧昧的笑容,这个时代民风算不上开放,却也不会遮遮掩掩,就算是在大阪城,下人之间私相传授,只要不是太过明目张胆,也不会受到责难。

    看来宁宁是将少女头上的珠钗认做是哪个外面的人讨好她的物品了。

    审神者尴尬地笑笑,除了对方的身份外,宁宁倒也没有猜错……其实身份也没猜错,付丧神跟家臣没什么分别。

    宁宁都这般道,午间休息时分,天下一振见到少女,眼中的欢喜似快要满溢出来。

    “你带上去……很好看。”付丧神脸颊上泛着薄红,亦不掩饰自己的赞美之情,这点他比他的后来者要做得好的多,“我很高兴。”

    “嗯。”

    审神者轻点头,她亦不知自己带上去那一刻的想法,只是觉得,若她就这样随意敷衍,将这东西放置的话,付丧神大概会……

    不开心。

    真奇怪啊,她竟会在意到这种程度。

    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天下一振便是后来的一期一振,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她的刀,她对他多加关怀,并没有什么错误……

    这谎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少女的脸蛋红的厉害,她微微低下头,似是羞涩。

    “谢谢。”她轻声道谢,想了想,还是提了句,“以后……不要这么破费了。”

    “这不算什么。”人类的钱财对于丧神而言只是数字的概念,只要少女高兴,一切都不重要,“只需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这般强势的姿态,还真符合天下的性格。

    于乱世中磨,从不退却,背负着粟田口吉光的荣耀,无论是在哪一方面,他都不能退却。

    丰臣秀吉教会了他一个道理,想要的东西,必须努力去争取,且要将它牢牢握于手中。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对少女有这样的执着,他亦不知这种紧张心酸的心情是否就是人类口中的爱情。

    事实上,他跟她之间,相识仅仅只有数天。

    只是,他有一种感觉,若是再不,恐怕就不会有这个机会。

    “我……”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半个字都吐不出。

    她想什么来着?

    喜欢?还是不喜欢?

    和付丧神的相遇只是个意外,只是她无意间流落到这漫漫长河中的一段经历,很快,她就会找到回去的路,和自己的付丧神一起,回到属于他们的本丸。

    而这短短的几天,将会被彻底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没有任何一段文献会写下,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记住。

    她捂住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脏,很清楚,那是心动的声音。

    只是这份心动,究竟是对着天下,还是从一期的时候就开始的?

    她不清楚。

    即识情滋味,焉知不复返。

    “你是不是有顾虑?”天下一振急切地问道,“我知道,这似乎很难接受,但……”

    “不是!”她咬着牙道,“抱歉,天下大人,我不知道……是什么举动让你误会了,我最开始与你交谈,不过是因为……你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曾经认识的一位……跟你一样的存在。”

    “我亏欠了他许多……因而最开始便……对不起。”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狠着心出这些话的,于这个时代而言,她不过是其中的过客,是一颗的不起眼的尘埃。

    天下一振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会被烧毁,被锻造,最终成为自己所熟悉的那一振一期一振。

    她眼见青年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那双如蜜糖般香甜的眼眸黯淡下来,附上了一层浓厚的悲伤,令人心碎不已。

    但他还是笑着,只是那笑容太过脆弱,仿佛一捏就会破碎。

    “是嘛……”他轻轻道,手半举起,似要抚上少女的额发,却停在半空中,不敢再靠前一步,“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是。”

    他是她的刀,是本丸重要的助力,是所有粟田口孩子敬爱的兄长。

    他是,千百年后的你。

    “我明白了。”天下一振放下手,后退两步,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其中夹杂着一些不能轻易识别的忐忑,“我想问一下,最开始这样平和的对我,对我施于你的温柔……也是因为如此吗?”

    “是。”她硬下自己的心,“因自幼能见到鬼怪,常被排挤,使我不敢轻易相信他人……只有他,是不一样的。”

    “我和他,很像吗?”

    “……很像。”

    天下一振深吸一口气,却还是不愿放开握紧的拳头:“那好,既然如此,刚才……”

    天空突然放射出一道刺眼的闪光,激得人睁不开眼睛,审神者大脑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感,她狼狈地捂住脑袋,企图缓解疼痛。

    似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间所闻,是她最熟悉的青草味。

    “一期……”她怔怔道,抬头看着这个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是我。”一期情不自禁将执起少女的手,伸进斗笠,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像中了毒的人在疯狂吸食让自己好过一些的解.药,“我来了,主殿,我来了。”

    “你怎么过来的!”审神者抓住他的肩膀,仔细查看他的情况,“三日月呢!三日月莺丸他们怎么样?”

    一期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他们没事,已经回到本丸了。”

    察觉到了那个时代的结点全都系于源赖朝身上,一期一振一行便潜入了京都,和审神者一样,留在了他的身边细细观察。

    自赢了奥州合战之后,源赖朝成为征夷大将军,事务愈发繁忙,倒给了付丧神他们可乘之机,将他身边不熟悉的人暂时晕,扮作他们的模样,潜伏在其身边,因人手短缺,他们倒也顺利进行了下去。

    终于,让他们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史书记载,源赖朝的大女儿大姬,早年许配于源义仲之子义高,但赖朝在杀了义仲后亦杀了义高,在担任征夷大将军后,按照历史的进程,源赖朝已经在计划着将已经成为寡妇的大姬嫁给鸟羽天皇。

    可是现在,原本应该死去的义高却还活着,且在源赖朝杀了自己父亲的前提下依旧侍奉在其麾下,并深受源赖朝的信任。

    这不对劲。

    源赖朝近来心情极为不好,除了义高,没人能近他的身,三日月他们借由各种机会仔细量着,果然在这个男人的眉眼间发现了暗堕的黑气。

    对于暗堕,他们怕是再清楚不过。

    这个男人,其实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由溯行军操纵的一具傀儡。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瞒天过海的,但只要能将历史搬回正轨,我们想必就能回去了。”歌仙分析着,“也就是,让义高走回自己的宿命。”

    “以往溯行军也不是没这样干过,但直接操纵死去的routi,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莺丸擦拭着自己的本体,由于缺少审神者的灵力,刀刃已不像最开始那般锋利。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身体已经逐渐出现了虚弱感,再这样下去,他们怕是连回去的灵力都没有。

    “今晚行动!”一期下了决断,他蜜色金瞳中闪现的是坚定的决心。

    他们,必须回去。

    夜晚,他们借由他们之口,调开了源赖朝,于府内隐蔽之处对义高动了手。

    如他们所料,义高早已死去,见他们暴露出真身,溯行军也随之出现攻击,义高的身躯渐渐开始腐烂,剥下了那层人类的外皮,凶恶狰狞的溯行军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一仗得极为困难,未在巅峰时期的付丧神拼尽了全力,奋战了几个时,在黎明到来之前,最后一击刺入敌人的身体中,这场战争,才彻底结束。

    他们掏出了时空转换器,上面果然恢复了正常。

    “走吧。”莺丸活动了下筋骨,“终于能回去了,这些天都没有喝到过什么好茶。”

    “你们先走吧。”一期沉吟了半响,对着他们道。

    “怎么了?”歌仙皱眉。

    “我想……先去一个地方。”一期摸着自己的太阳穴,那儿传来阵阵的疼痛,示意着他有什么事正在发生,“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一定要去。”

    就这样,他来到了这里,见到了自己的主殿。

    他将她抱在怀里,像抱住了整个世界。

    天下一振看着这一幕,眼神陡然深邃起来。

    “他就是……你恋慕的付丧神吗?”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期松开审神者,转过身,隔着斗笠,对上另一个自己的视线。

    真是……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