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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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 那缅甸佬犯毒瘾了, 怎么办?”

    什么?犯毒瘾?

    现在?

    鲨鱼似乎也没想到有这么巧, 狐疑回头一看,只听门外正传来隐约的挣扎碰撞和痛叫声,似乎有好几个手下正帮忙按着那个缅甸人。

    “我下次不会再带这种人出来了。”鲨鱼皱眉不满道, 然后转向吴雩:“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处理一下……哦对了。”

    吴雩第一反应就是拔脚要跟,但这时鲨鱼又向背对着他们的那两个技师一扬下巴, 回头轻声叮嘱:“你盯着他们, 要心。”

    ——他怕自己的手下私藏化合残留物!

    吴雩心念电转,站住脚步答了声“好”, 只见鲨鱼一边从保镖手里接过一袋白粉一边匆匆走出厂房,声音消失在了门板后:“到底怎么回事?”……

    吴雩在原地站了十来秒, 无声无息走到门前,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一片漆黑, 交错的手电筒光在到处晃动,隐约映出纷纷大雪中鲨鱼的背影。他戴着个防风帽,半跪在地上不知道再干什么, 可能是在给人针, 间或指挥手下跑开去拿东西,越来越大的寒风淹没了所有人声和脚步。

    灯光明晃晃地,强化PVC篷布被劲风刮得微微鼓动,身后两个毒贩还在生产线飞快提取各种器皿里的残留。

    配方还在这里,毒枭是跑不了的。

    但不知为何吴雩心头总有种微微的异样感, 像是一根细丝不住勒着心头。

    是什么呢?

    “人不是活一辈子,不是活几年几个月或几天,是活那么几个瞬间……”

    “我活着的很多瞬间都与你有关。”

    “看,今天能和你站在一起聊这些,其实我很高兴。”

    ……

    吴雩瞳孔微微张大了,眼前突然浮现出鲨鱼那双蔚蓝色笑吟吟还闪着光的眼睛,闪电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异样感来自哪里——鲨鱼在享受他的“瞬间”。

    刚才那平平无奇的谈话,对他来却是可以跟马里亚纳海沟上线、被墨西哥黑帮围剿、被画师十六楼下当头索命相提并论的重要“瞬间”之一!

    但毒枭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哎?”这时身后一个忙着搬原料桶的技师突然退了两步,盯着地面:“这是什么?”

    吴雩刚要觅声回头,但门缝外发生的情景,却让他猝然凝固了动作。

    ——高处断崖顶上,突然隐约亮起亮光,紧接着由远及近、团团散开,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大半座矿坑,黑夜中红蓝交错、密密麻麻的旋光映亮了纷纷雪幕。

    那赫然是一大片警灯!

    吴雩的第一反应是:警方就这么来了?

    完全不潜入、不伏击,光明正大根本不顾卧底还陷在里面的危险,就这么大张旗鼓跑来了?

    难以置信和果然如此这两种情绪重重相撞,让吴雩心神一散,但下一刻画面又让他视线再度凝住——只见门外不远处的鲨鱼迎着满世界警灯,霍然起身,紧接着头也不回就向远处拔腿狂奔。他身侧那五六个手下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灯光从厂房门缝中穿透出去,一下照出毒枭的背影,同时清清楚楚映亮了他的鞋。

    吴雩刹那间注意到,那不是鲨鱼刚才走出厂房时的鞋!

    狂风掀开防风帽,露出满头黑发,那根本不是鲨鱼!

    吴雩条件反射伸手推门,谁知一推之下竟然不动,再推便只听门板外传来“哗啦!”“哗啦!”的链条声,门外把手果然然已经被铁链锁了个结结实实。

    吴雩咬牙迸出一个字:“艹!”

    一个恐怖的猜测冲上他心头,所有疑惑都在这一刻轰然瓦解——木屋中鲨鱼为什么轻信他的辞,为什么干净利落处死秦川,一路上种种诡异的表现,刚才那难以掩饰的欣喜和享受……因为那全是鲨鱼精心布下的连环套!

    ——但鲨鱼既然已经识破,为什么还要把他带来这里,难道是为了诱来警方?

    难道他不要蓝金的化合式了?

    此刻已经来不及细想,吴雩倒退两步,眼神狞厉,正欲伸手抓来技师夺枪开门,谁知身后却平地炸起:

    “啊啊啊啊——”

    技师的惨叫伴随一股灼热气流直扑后脑,吴雩一回头,当场脸色剧变!

    ·

    嗖——嗖——

    一个个身穿黑衣的特警从高空攀绳一跃而下,敏捷落地,紧接着响起喊声:“不准动!”“站住!”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几个毒贩尚未组织起有效攻击,便被如狼似虎的特警几梭子冲锋枪子弹扫倒。那个穿着鲨鱼上衣做伪装的保镖牙一咬心一横,从怀里掏出手榴弹一拉,还没来得及狠狠扔向持盾冲来的特警,便只觉身后劲风来袭,紧接着被人一头重重摁倒在地,咔嗒卸掉肘关节,劈手夺走手榴弹,“呼!”地奋力远远抛开,整一套动作不过半秒。

    轰!

    手榴弹撞在断崖边爆炸了,漫天碎石暴雨而下,当场泼了他们一头一脸!

    “步支队!”“步支队没事吧!”

    几名特警冲过来扶起夺走手榴弹的人,赫然是穿着防弹背心的步重华。

    保镖刚才拿手榴弹的那条胳膊被暴力卸掉,反方向扭曲,在地上痛得滚惨叫。特警汪大队长亲自带人扑上去把他拽起来,全身装备卸除,死死按在地上,却只见步重华顾不得擦擦额角滚滚而下的血,上前一把拎起那保镖衣领:“画师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步重华一把扭住保镖已经脱臼的手肘,二话不,猛力反拧,那条胳膊在“咔擦!”脆响中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形状:“我他妈问你画师呢!!”

    保镖叫得简直不似人声,两腿满地乱蹬,哆哆嗦嗦根本一个字都不出来。步重华英俊的眉宇浸透血迹后极其暴戾,战术靴一脚踩住他膝盖,眼看就要发力踩碎,保镖终于在极端的恐惧中脱口而出:“不——!不不,在,在那!在那!关在那!”

    几个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那座灯火通明的厂房。

    汪大队按着无线步话机:“报告指挥部报告指挥部,救援队初步确认目标,救援队初步确认目标。”然后了个干脆利落的战术手势,示意左右:“上!”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漫天大雪之下,PVC篷布厂房突然光芒大亮,辉映四方,然后“呼——”地燃起了一团熊熊大火!

    漫天火光映在吴雩眼底,照亮了他紧缩如针的瞳孔。

    刚才毒贩搬开的原料桶下,地面上竟然有一个黑黢黢的通风洞,此刻洞里毫无预兆地喷出火舌,眨眼间就把那个倒霉技师给烧成了火人。

    紧接着,火舌随着氧气流直撞房顶,瞬间就沿着PVC篷布墙面向四面八方蜿蜒,形成数条熊熊燃烧的火龙,眨眼间将厂房围成了恐怖的火场!

    “这是怎么回事?”汪大队失声怒吼:“啊?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风筒……送氧……是矿井……”保镖喘息着断断续续:“安……安排好的……”

    这厂房下面竟然连通着矿井?

    故意把画师带到这里,把警方力量都集中起来,然后一把火烧了整座厂房,原来这全是鲨鱼精心安排好的,只要特警早来一步现在就全陷进去了!

    汪大队整个人差点当场疯了,立刻按着无线耳麦:“请求支援!紧急支援!!现场燃起大火,把外面的消防力量调上来!快快快快快!!”

    数百米外的指挥车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翁书记勃然变色,宋平哐当撞翻了保温杯。

    紧接着,还没来得及切断的频道里传来汪大队惊慌地:“——等等步支队,步支队你干什么?!”

    步重华拎着那保镖的头发,一字一句从牙缝里问:“你刚才,画师被‘关在’里面?”

    保镖近距离面对这张煞神似的脸,剧痛和恐惧让他面无人色,只一个劲点头。

    “……”

    步重华站起身,摇摇晃晃退后两步,绝望的眼神投向厂房,紧接着狠狠一咬牙,解下自己的防弹背心摔在地上,拔腿就向火场冲去!

    “拦住他!我操!”

    如果刚才汪大队还只是差点疯了,那现在就是真疯了。几个特警竟然生生没拦住,汪大队跺脚大骂一声,扑进雪里了几个滚,尾随步重华一头冲进了燃烧的厂房。

    ——轰隆!

    一根燃烧的横梁摔下地面,滚滚黑烟遮挡了全部视线。那个没死的技师颤抖着双腿四处乱奔,突然脖颈被人从后一勒,紧接着怀里的M9自动手枪就被夺走了,是画师!

    吴雩砸了枪,那张森白缺少血色的脸在火光映照下越发凌厉,光影硝烟乱七八糟在他脸上,有种狰狞而俊美的张力。技师简直要瘫在地上,第一反应是画师要杀他,但紧接着只见吴雩举枪对准远处的篷布,咔哒咔哒——

    果不其然,没子弹。

    鲨鱼城府极深,每个细节都有后手,在选择手下陪葬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的子弹卸走了!

    哐当一声重响,吴雩劈手一枪托砸在技师后脑上,那毒贩当场颅骨开裂倒地气绝,从鼻腔中缓缓流出两行血,迅速被滚烫的地面蒸干了。

    厂房四面熊熊燃烧,黑烟中根本看不清出路。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吴雩一步步向后退去,喘息着望向周围,用粗糙的掌心用力搓了把脸,咽喉痉挛窒息。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死亡,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满怀留恋和不舍。这辈子曾经希望过追求过那些东西,自由,亲情,尊严,归处,复仇,清白……都在这噼啪燃烧的烈焰中尽数化为灰烟,随着寒风与大雪呼啸而去。

    真遗憾,他想。

    要是被挟持离开汽配店的时候,能再回头拉一拉步重华的手就好了。

    只要再握住那双温暖有力的手,哪怕只是短短一刻,他都能凭空添出无数的勇气,独自走向最黑暗冰冷、一去不返的深渊。

    “……吴雩……”

    “吴雩!……”

    “……吴警官!”

    浓烟深处隐隐传来怒吼,刹那间吴雩还以为是幻觉,随即愕然起身,就在这时哐当!!

    厂房上空成排的通气管道当空坠下,致命的黑烟顿时从吴雩咽喉呛进气管,熊熊火星劈头盖脸,令他踉跄倒退数步,剧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步重华几乎是全凭本能才躲过当头砸下的烈焰,裹着火苗倒退数步,被身后尾随而来的汪大队玩命一拽,两人踉踉跄跄奔出火场,守在外面的特警立刻扑上来拼命扑他们身上燃烧的火。

    “别进去了!救不出来了!”汪大队绝望地抓着步重华,眉毛都被烧焦了,嘶吼声带着哽咽:“都是命!认了吧!这一行都是命啊!”

    步重华俯在雪地上剧烈喘息,额角上的血已经被火舌舔得干涸了,突然咬牙挤出几个字:“我不认这个命。”着爬起来就往里冲!

    “你他妈干什么!这么大厂房你根本找不到人在哪!”汪大队飞扑上去连滚带爬抓住他:“不行,不能去!你他妈会死的!你他妈会死!!”

    步重华被他一拽跪倒在雪地上,喘息着回过头。灰烟、尘土、血迹让他那张英俊的脸看上去狼狈不堪,但眼睛里却闪动着灼热瘆人的光亮,笑了一下:“警汪。”

    汪大队条件反射:“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了别那么叫我,我……”

    “里面那个是我的人,死在火里是我愿意的,叫殉情。”

    汪大队一下顿住,张着嘴反应不过来,烧焦的头发在风中一抖一抖。

    步重华拍拍他的肩,沙哑道:“警汪,你别进去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哎你!”

    汪大队如梦初醒,一伸手没拉住,只见步重华摇摇晃晃爬起来,头也不回冲进了熊熊燃烧的大火里!

    “我艹你妈……你妹!!”汪大队口不择言,甩开拦着他的手下,趔趄着要往里奔,这时却只听头顶夜空中传来直升机巨大的风响,喜极而泣的狂呼远远随风传来:“消防!”“消防来了!”

    汪大队一回头。

    三架红色直升机由远而至,团团包围矿坑上方,紧接着机上抛出滑索,无数凌厉人影如神兵天降,制服上闪光条六个字熠熠发亮,中国森林消防!

    ·

    “吴雩,咳咳咳咳……”步重华嗓子里满是烟灰,声音粗哑尖利,每一声竭力呼喊都仿佛要撕裂出血:“——吴雩,吴雩!你在哪!”

    轰一声闷响传来,应该是厂房北面的篷布被烧塌了,新鲜氧气一涌而入,熊熊烈焰顿时飞蹿而起!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步重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走了,极度高温让他丧失了大部分感觉,连自己何时半跪在地的都不知道。他眼前发黑,耳朵里轰轰作响,一口口咳出血沫,但出口瞬间就被蒸发成了暗色的星星点点。

    我会跟你死在一起吗?

    你能感觉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走向死亡的,你会回头看见我陪在奈何桥上吗?

    步重华闭上眼睛,最后用尽全部的力量撑起双膝,就在这时他隐约感觉到一抹冰凉——仿佛是有只无形的手拉了自己一把,在耳边轻轻:“起来。”

    “……”步重华下意识咳出几个字:“吴雩?吴——”

    没有人。

    熊熊烈焰周围根本什么都没有。

    燃烧爆响充斥耳际,步重华仿佛坠入幻觉,茫然四顾搜寻,突然前方不远处,滚滚黑烟中恍惚有什么一闪!

    “等等!”

    步重华像是突然被了一剂强心针,不顾一切追过去,连狠狠摔倒再爬起都浑然不觉。顺着刚才幻觉出现的方向绕过一道火墙,浓烟中隐隐传来剧烈呛咳声。

    刹那间全身血液直冲四肢百骸,步重华脱口而出:“——吴雩!”

    吴雩背靠在角落里,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目光穿越火海,与步重华遥遥相望。

    “……”

    狂喜、悲哀、绝望和酸楚汇聚成洪流,冲刷着每一寸骨髓,但这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步重华冲上去一把扛起吴雩,重量让他虚脱的身体猝然跪在地上,膝盖血肉在上百度的地面上活生生“滋啦!”一响。

    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那铁钳般的手死死支撑着吴雩,一步步往外挪。

    “……鲨……鲨鱼跑……跑了……”吴雩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放……放开……”

    步重华似乎是笑了一下,尽管他连动一动嘴角都很吃力了:“你还能跑吗?”

    吴雩愣住了。

    “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报仇。”

    “……”

    时空在火光中迤逦而至,映出二十多年前一幕幕相同的画卷,在虚空中熠熠生光。毒贩的脚步和叫骂在丛林中四散逼近,隐蔽的树坑里,十一岁的阿归咬牙把九岁的步重华拽起来:“你还能跑吗?”

    步重华嚎啕大哭:“我们是不是要死了,怎么办,我们要死了,我们……”

    “要活下去。”

    “不……不……”

    “活下去才能报仇,”阿归鲜血淋漓的掌心在步重华脸上一抹,发着抖重复:“活下去才能报仇。”

    二十多年后,地狱火海般的制毒工厂里,步重华那沾满黑泥血痂的手竭力抬起,抚过吴雩侧颊,留下一抹滚热的血迹。

    “……在那……”“在那里……”“快快快!来人!”

    硝烟中闪现出好几道身影,大火映出他们制服上明亮的反光条和消防蓝徽。紧接着,几双手同时紧紧抓住了他们俩,最前面两个消防战士摘下自己的呼吸面罩,哐哐摁在他俩脸上,毫不犹豫一把扣死,拉着他们就往外飞奔。

    “找到了找到了!”

    “出来了!人出来了!!”

    ……

    新鲜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周围狂喜的欢呼。不远处恍惚有很多人在喊,在拍手,汪大队一边对步话机狂吼一边精疲力尽向后倒去,一屁股坐进了雪堆里。

    呲呲——呲——消防战士劈头盖脸冲步重华和吴雩喷泡沫,眨眼间熄灭了他们身上的火,又有人冲过来给他们做紧急检查和处理伤口。

    “快……快去找专案组,”吴雩神智昏沉,本能地紧抓着一名消防战士:“鲨鱼杀了秦川,人已经跑了,告诉他们必须立刻追……”

    战士不明所以,但一听这还了得,跳起来就撒腿狂喊班长,被步重华一把拉住喘息道:“没事,没事,都知道,已经知道了。”

    吴雩失声问:“什么时候?”

    “?”战士一脸疑问,被班长招呼着抄起灭火器赶紧奔远了。

    周围人来人往,叫喊脚步匆忙,远处火光映得大片雪地通红。步重华接过消防班长扔过来的一瓶水,拧开盖喂了吴雩两口,自己也喝了两口,才勉强恢复一点正常嗓音:“因为发现了血迹迸溅形态有问题,秦川那丫的没死。”

    ——秦川没死。

    就这么短短四个字,吴雩却瞬间心中雪亮,不顾虚脱猛地坐起身:“鲨鱼派秦川抄道去了另一个工厂?!”

    步重华看着他,喘息着笑起来,然后看着手表:“一分钟。”

    鹅毛般的大雪在火光中漫天而下,衬着步重华眼睛仿佛两块温柔发亮的琥珀:“给我一分钟不谈案子,我只要这一分钟。”

    吴雩眼睁睁看着他一把拽掉蓝牙耳麦,从地上爬起来走向自己,感觉脸颊有一点热,仿佛远处的烈焰一路烧进了心头,紧接着就被步重华当头用力抱进了怀里。

    这是个从上而下拥抱的姿势,他搂得那么紧,坚实而伤痕累累的臂膀埋没了吴雩的面颊,每一寸呼吸都是对方的味道:

    “太好了,冲进去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会死。”

    “……”

    吴雩无声地闭上眼睛,一股酸热自心底冲上咽喉。

    “其实我只是想在那之前再拉一拉你的手。”步重华跪在吴雩身前,把鼻腔埋在他头发里,沙哑地微笑起来:“只要再握一下你的手,那个世界再黑再远,我都敢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