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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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神色难堪,许久憋出一句话:“谢指挥看错了,孤并未动怒。”

    谢昀目光落在嬴晏身上,眉眼微沉,瞧了她微红眼角半响。

    嬴晏一双眸子水光朦胧,咬着唇边,上前两步,躲在谢昀身后,一副怯怯模样。

    六哥想要她性命已久,倒不如趁今日之机,暗示六哥她与谢昀有交情,日后六哥再想对她下手,便得掂量几分。

    又或是六哥一时冲动,惹恼了谢昀,被拉下太子之位才好。

    眼前一幕,太子目瞪口呆。

    十四弟何时同谢昀有了交情?然而不等太子深思,更令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十四弟扬着脸,可怜兮兮向谢昀告状:“二爷,六哥要罚我去静思园面壁。”

    谢昀勾了勾唇角,宽敞袖口遮挡下,肆意捏着嬴晏手指把玩。

    嬴晏大惊失色,想要抽出,却被人冰凉手掌牢牢握着,她眼神闪躲间,便撞入一双幽黑眼眸,他轻挑着眉眼,似笑非笑。

    果然,这位爷的势轻易不好借的。

    谢昀面上一本正经,淡声问太子:“可有此事?”

    短短片刻,太子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目光在两人间流连,难不成谢昀竟有龙阳之好?而十四弟竟恬不知耻委身于他?

    细想之下,太子愈发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而谢昀如今已经二十又二,却不曾听闻其有过通房侍妾,而他这个十四弟自便秀美纤弱,男生女相,比花楼倌还要美。

    太子手掌紧握成拳,沁出冷汗,脸色变换愈发精彩。

    心里一边暗恨谢昀狼子野心,一边怒骂嬴晏寡廉鲜耻。

    偏生父皇对谢昀宠信无度,看得比他这个太子还要重,若不是知晓谢昀乃肃国公谢山如亲生子,他都要怀疑谢昀是父皇私生子了!

    只是他如今的势力,远远比不得谢昀,怕是眼前人轻轻飘在父皇面前一句谗言,便能把他从太子位上拉下来。

    一会儿功夫,太子心思便已百转千回绕了几道弯,想着方才嬴晏所言,他心中一片霜寒,怪不得十四弟方才那般嚣张,想必是以为对太子之位唾手可得了吧?

    简直荒唐可笑。

    太子心下鄙夷,这十四弟果然头脑简单,且不苏氏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就她这般懦弱废物的性子,父皇岂能允她做太子!?

    许久,太子心思落定,轻咳一声道:“孤与十四弟玩笑而已。”不管十四弟有无觊觎皇位之心,在谢昀没倒台之前,他不能再与嬴晏产生龃龉。

    嬴晏没错过嬴启神色,心中暗嘲:我是不能做太子,但不让六哥你做太子,却有无数法子,来日方长,且让你高兴些时日。

    于她而言,若能将身份稳妥的瞒过父皇,日后无论是哪个兄弟登基,只要不是嬴启,她便能性命无虞。若是运气好些,或许还能混个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当一当。

    “哦?”谢昀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太子身为储君,一诺千金,怎可玩笑儿戏?”

    太子一时懵了,谢昀的语气十分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是在教训他?还是不算为十四弟撑腰?

    “谢指挥所言,孤铭记在心。”太子斟酌,了这么一句。

    明明两人年纪相差无已,甚至太子还要虚长谢昀一岁,生生教人瞧出了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嬴晏卷翘的眼睫微眨,眼中忍笑。

    谢昀指尖在她手心划过:这就开心了?

    酥酥麻麻一片痒,激得嬴晏周身一激灵,顿时敛了眉眼笑意,白皙莹润的下巴紧绷,红唇微抿。

    她这回怕真的是羊入虎口了。

    索性已经招惹上这个男人,再无全身而退之理,嬴晏胆子便又大些,细白的指尖在谢昀手心轻点:自然不够。

    幼年时,她同萧贵妃所诞下的十五公主嬴娇起了争执,被萧贵妃哭哭啼啼告去了父皇面前,那时父皇震怒,将她关去了静思园面壁思过。

    不想今日嬴启又要将她关去静思园面壁思过。

    那静思园是什么地方,阴暗破败,杂草丛生,冬冷夏热,虫蚁作伴,往狭屋子里一关,四面墙壁,漆黑黑不见五指,只有送饭时,方得片刻光亮。

    关上一天,就足以叫人神智不清。

    幼时她被关在静思园整整一天一夜,出来之后,吓得高热了月余,此后数年,都心有余悸,时至今日,她依然害怕幽闭狭的环境。

    天道好轮回,也该轮到嬴启了。

    嬴晏一边在谢昀手心上写着,一边抬眼朝他看去,对上了那双幽黑眼眸。

    她生就一双多情桃花眼,这般刻意为之,更是水光潋滟,朦胧勾人。

    谢昀轻笑一声,伸指扶过她卷翘睫毛,指尖在眼尾轻点,动作温柔缱绻,语气却是淡薄极了:“那便去静思园面壁思过吧。”

    嬴晏僵住,这厮竟敢如此大胆,这可是紫宸殿前,他怎么敢伸指摸她的脸蛋!?

    太子也怔住,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目光落在谢昀放在十四弟眼尾的手指,默默吞了口唾沫,世风日下,两人竟敢如此!?

    嬴晏微微偏头,顺手扒下谢昀手指,转头看向嬴启,嫣然一笑:“六哥,还不快去。”

    罢,她又看向谢昀:“二爷,你六哥面壁几日才好?”

    太子已然僵硬如石柱,缓了一会儿方才回神,谢昀竟然敢叫他去静思园面壁!?

    他心中蓦地生出一抹不甘怒气,他为君,谢昀为臣,这厮如此胆大妄为,莫不是真不将他堂堂太子放在眼中?还是意图取嬴氏江山而代之?

    “放肆!”太子忍不住怒道,声音尖锐,“竖子岂敢以下犯上!”

    谢昀笑笑,也没恼,看向太子:“太子以为几日为好?”

    他指尖在腰间配着的雁翅刀上轻敲,幽黑的眼底神色淡漠无情,仿佛是在看死物一般,太子心中不甘怒气仿佛被一桶冰水浇灭,四肢寒凉。

    是了,眼前这人手里不仅握着神鸾卫,还握着大熙禁军金羽军,守着整个燕京的安危。

    谢昀的确有将他不放在眼里的底气。

    太子心中一片寒凉,忍不住埋怨,父皇为何对一外姓之人信任至此。

    嬴晏看穿了嬴启心中所想,垂下眼睫,神情嘲弄,她这个六哥怕是此时心里不甘呢。

    父皇并非愚蠢之人,若非性情刚愎,又太过享乐,或许也能为一代贤君。父皇既然敢放权给谢昀,那一定是心里保证谢昀不会谋反,两人间有不可告人的交易也未可知。

    但六哥就不一样了,怕是他刚拿到金羽军兵权,这位阴冷无情的逆子便敢迫不及待逼宫,登基称帝呢。

    太子抬眼,望了一眼守卫紫宸殿的金羽军,眼底划过阴狠神色,他压着怒气道:“是孤失言,这便去静思园面壁思过。”

    与其谢昀派人将他押过去,面上难堪,倒不如他主动前去,还可编造一个自省吾身的美名。

    谢昀“唔”了一声,没搭腔。

    太子隐忍:“孤当面壁思过半日。”

    谢昀讽:“半日?”

    太子咬牙:“一日。”

    谢昀凉飕飕:“一日?”

    太子狠心:“三日!”

    “本座觉得半日甚好,太子身份尊贵,岂可在那污浊之地久待?”谢昀懒洋洋笑了下,“不过太子既然愿意面壁思过三日,那便三日吧,太子有此自省觉悟,是我熙朝臣民之幸。”

    闻言,太子气得险些呕血,这不是故意戏弄他吗!?

    然而谢昀已经收回视线,神态自若地牵着嬴晏的手,轻轻飘走了。

    周围有金羽军上前。

    太子面色铁青:“孤自会前往,尔等退下!”罢,他目光阴狠的扫过方才身边的宦官,厉声道:“今日之事,若敢外传,心颈上人头。”

    宦官们战战兢兢跪地:“奴们不敢。”

    ……

    方才一幕,尽数落入从紫宸殿折返而出的陈文遇眼中。

    他过分白皙的手指压在雕刻着五爪金龙的漆红大柱上,神色阴郁。

    晏晏,我对你不好么?为什么还要去招惹谢昀?

    天空骤然涌起乌云,一线光亮被挡,紫宸殿犹如一座俯卧的巨兽,威严沉闷。

    陈文遇站在高台之上,身姿笼在阴影之中。

    他遥遥地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眉眼间萦绕的阴郁更甚,明明嬴晏的手,只有他曾握过,如今却被谢昀玷污。

    陈文遇眼底有疯狂的杀意与占有一闪而逝,不经意间的一个用力,细微的崩裂声响起,一道裂纹蜿蜒在漆金龙身之上。

    作者有话要:  陈文遇:我觉得我还能挽回一下。

    谢昀:别妄想了,晏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