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听见儿女玩劣四字, 谢昀勾唇笑了下, 微微摇头,表示理解。
偏生他幽黑眼底含着三分笑, 神情似是戏谑。
谢昀轻抿茶:“年幼不懂事罢了。”
年幼?眼前三个最的也十六岁了。
永安帝面上挂不住,轻咳一声, 神色严肃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罢, 他偏过头, 神色痛心失望:“来人,传朕口谕,寿嘉公主禁足一月, 誊抄宫规十遍, 十皇子嬴宽……”
话音未落,嬴晏已经欢喜出声,俯身叩拜:“父皇圣明。”
永安帝:“……”他的话还没完!
嬴宽这一次脑子也好用了,跟着俯身叩拜,堵了永安帝的话:“父皇圣明,儿臣心服口服。”偏生他话多,又多言了一句,“应当再加一条,不准寿嘉去昭台宫, 以免日后挟嫌报复。”
永安帝气得瞪眼,这个逆子!淑昭仪那般温柔知礼的人,怎么养出这么个混账东西!他为何要把这个逆子从凉州召回来?
嬴娇虽心底不甘, 却也隐隐庆幸,此罚算不得严重。
禁足而已,事后再求得父皇宽恕便是,至于誊抄宫规嘛,自然是宫人代笔。
“臣以为此罚倒是严重了。”谢昀蓦地出声,语调淡淡。
嬴娇骤然抬头,面上有忍不住的惊讶。
片刻之后,嬴娇眼底闪过了悟,觉得理所当然,她容貌漂亮,身份高贵,自及笄之后,燕京中有无数男儿倾心于她。
听闻谢昀尚未娶妻,若是有几分爱慕怜惜于她,也不意外。
嬴娇一双美目流转,心里娇羞,咬了咬艳艳唇瓣,朝谢昀递去了一个羞怯眼神,神情可怜极了,却不想看了半响,谢昀却是头都未偏一下。
谢大人应当是想要避嫌吧,嬴娇心里安慰。
嬴晏没错过嬴娇神色,神情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傻妹妹,谢昀可不是慈悲为怀之人。
永安帝倒不计较谢昀插嘴,语气温和问:“那爱卿以为如何?”
谢昀勾了勾唇角,深长睫羽盖下:“臣听闻静思园幽静雅致,是个面壁思过的好地方,前些日子太子自发省身,去那里面壁了三日,寿嘉公主身为太子亲妹,想必也愿效仿兄长。”
嬴娇眼神一僵。
嬴晏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这位爷果然是心眼,瞧这话得,这般冠冕堂皇,让人推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有太子表率在前,寿嘉能不从么?
“这……”
永安帝迟疑,那静思园荒凉破败,嬴娇是娇娇女儿家,怎能去那地方待上三天?
谢昀神态悠然,握着茶杯轻抿了一口,眉眼凉薄。
嬴娇终于从惊楞中回过神来,原本故作可怜的神情此时已经化作真凄怜,她周身寒凉,朱唇微张,朝永安帝递去恳求眼神,盼父皇不要这般狠心。
永安帝心里叹了口气,想来是萧恩林惹恼了谢爱卿,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迁怒寿嘉。
不过于永安帝而言,即便是最受宠的女儿,也远远比不上能替他守住江山的谢昀重要。半响,永安帝便点头应下:“那便依爱卿所言。”
何为奸佞之臣,这便是,三言两语,便扭转帝王心思。
嬴晏心底感慨,自古大忠大奸皆落不得好下场,不过她瞧着么,眼前这位爷或许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嬴娇跌坐在地,娇软的嗓子染上哭腔,她挪着膝盖慌张上前,拽着永安帝衣袖求饶:“父皇,儿臣知错,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父皇宽恕一次。”
谢昀端着一杯茶,茶盖轻擦杯沿,脾气极好地笑问:“殿下这是觉得本座提议不妥么?”
微微上挑的幽凉尾音,愣是叫嬴娇听出了凉凉杀意。
嬴娇哭声顿止,身子发颤:“寿……寿嘉不敢。”
这么多人瞧着听着,圣谕已下,断无收回之理。
永安帝挥了挥袖,觉得有些累了,厌烦地阖上了眼,“还不快将公主带下去!”
殿里侍候的宦官闻声上前,将人拖了下去。
紫宸殿重归寂静。
还没等众人平息情绪,屏风后面有一位红袍太监缓步走出,露了半张脸,朝郑礼与王才和递去眼神。
郑礼会意,揣着手中拂尘上前,笑眯眯道:“陛下,服用仙丹的时辰到了。”
闻言,永安帝重新睁开了眼,眼底光色亮了亮,连身上的疲惫似乎都散了几分。
他面带喜色起身,在郑礼的搀扶下,快步朝偏殿走去,还不忘挥了挥袖吩咐众人:“都退下吧。”
所谓仙丹,无人知晓是什么东西。永安帝一开始的服食时候,不少大臣上奏劝告,几位劝得狠了,还被永安帝贬官砍了脑袋。
如今已经服食了一年多,原本朝堂上颇有微词的王公大臣们瞧永安帝身体康健如常,便渐渐不再有异议。
得了赦免,嬴宽一刻也不缓,十分利落地起身。
嬴晏也要起身,只是久跪得腿麻,她伸了一只手轻揉膝盖,另只手撑在地板上,颤颤悠悠地要站起来。
“……”跪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嬴宽颇为无言,觉得她这身子骨未免太弱,他弯腰伸手,便要拉人胳膊起身。
忽然,有茶杯落在桌案的声音响起,不轻不重,在寂静正殿内分外清晰。
谢昀没话,视线在嬴宽手上扫过,精致的眉眼间萦绕着冰凉。
嬴宽动作一僵,忙缩回了手,心有余悸,怎么忘了还有眼前这位煞神。
少年脊背挺直站好,声音严正:“谢大人。”
嬴晏卷翘眼睫轻扇,望着一旁站直了身子板、神色乖乖巧巧的十哥,心里诧异极了,又忍不住神色狐疑的觑了一眼谢昀,怎么把十哥吓成这样啊?
来方才谢昀也帮了她,不管是不是挟嫌报复萧家,于情于理,她应该言一声谢,嬴晏朱唇轻启,道了一礼,声音真挚:“方才多谢二爷帮衬。”
谢昀懒散地靠在椅上,神情似笑非笑看她。
她倒是比昔日有良心了。
一旁的嬴宽似乎受到了惊吓,眼神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嬴晏,差点忍不住抬手揉耳,他方才没听错吧,十四弟在喊谢昀二爷?
他蓦地想起上一次谢昀派人拦下马车,请十四弟去肃国公府那件事。
嬴宽清亮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量。
直到瞧见谢昀凉飕飕的眼神,嬴宽周身一僵,再不敢胡乱看。
谢昀淡道:“退下罢。”
嬴宽下意识地转身要走,忽然想起还有嬴晏,他压低了嗓音,声喊她:“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嬴晏咬着唇瓣,正欲她怕是走不了了,谢昀微凉不耐的声音传来。
“还不滚么?”
“十哥,你先去吧。”嬴晏软声。
嬴宽微怔,等反应过来便知谢昀是让他走,也没多想,“哦哦”了一声,便利索地抬腿便走,那架势仿佛老鼠见了大猫,他可不想和眼前这位煞神多待一会儿。
嬴晏收回视线,目光所及处已经变成了墨色锦衫。
男人居高临下看她,没等搭腔,他缓缓俯下身,提着她肩膀将人拉了起来。
久跪的腿麻,嬴晏软软往谢昀身上倒,好在及时伸手,撑在了他胸膛,柔弱无骨的手温软。
谢昀嗅到了一抹好闻的甜果香。
他垂下眼帘,恰好可以瞧见如檀墨发,还有一截白皙的后颈。
嬴晏怔了一瞬,脑海间只划过一个念头,这人不会以为她投怀送抱吧?
果不其然,谢昀轻声而笑,似是心情甚愉,握着她腰肢揽了揽。
嬴晏忍不住微微羞恼,只是腿麻还没缓过来,不敢松手。
这个姿势有点难受,嬴晏手指下移,拽了他腰际,索性俩人已有“奸情”,如此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她声音软软:“二爷,我腿麻,扶你缓缓。”
谢昀“唔”了一声,算是应了。
他动作也没闲,手指抚过她白皙的后颈,带来一阵诡异的冰凉之感,嬴晏浑身僵硬,眼前人却还嫌不够,又捏了两捏。
谢昀似乎一直对捏她肌肤有兴致,戳她脸蛋不算,还揉她耳朵,如今捏她脖子,以后还不知要干什么。
嬴晏咬牙提醒:“这是紫宸殿。”
难不成想在这威严肃正的大殿里亲亲我我么?
谢昀稀奇挑眉:“那又如何?”
“……”
嬴晏沉默,果然不该与这厮讲求礼义廉耻。
“想学骑马?”
谢昀指尖往前滑,顺着脖颈往上,捏了人白皙巧的下巴抬起。
嬴晏仰头,撞上那双漆黑幽凉的眼眸,情绪不是冰冷冷,绕了一点她看不懂的意味。
有点奇怪。
仿佛像野兽在审视巢穴中的所有物。
嬴晏轻咬了下唇瓣,若有所思。
这位爷的性情仿佛又古怪了。
只是一时间,她没能辨出他为何此问,只如实回答:“不想。”怕是不妥,她又神色腼腆而无害地补了一句:“我害怕骑马,让二爷见笑了。”
来实在羞愧,大熙击鞠盛行,燕京城里,没几个人不会骑马。
想起方才从阳来禀,谢昀愈发觉得不痛快,眉眼间逐渐绕上了点点阴戾,唇角下沉,不想学还与嬴宽共乘一骑么?
谢昀冷笑瞥她:“真不想学?”
若不想学,他不会将她生吞活剥吧?
嬴晏犹豫半响:“也可以学……”
谢昀指腹在她白皙的下巴上摩挲,“凉州那边送来了几匹西域宝马。”
嬴晏茫然地眨了眨眼。
谢昀眼底含笑,嗓音蛊惑,“我可以教你。”
嬴晏神色震惊,半响才回神,她哪敢劳烦这位爷大驾,下意识地便要拒绝,却在瞥间他眉眼间情绪时,语气一顿,将未的话吞了回去。
她觉得谢昀似乎是真心想教她骑马,若是拒绝,那也太败人兴致了。
嬴晏轻轻点头:“有劳二爷了。”
随着话音落下,谢昀唇角轻弯,勾了一个喜悦弧度,萦绕在眼底深处的阴霾也倏地散去。
作者有话要: 这是今天(周日)晚九点的更新,也提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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