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恶有恶报
从官吏嘴里赵子易得知韩琦的侄子病了,他想起赵中彦曾经和他有过的一面之交,这个不着调的纨绔衙内,倒是有些侠义之气。
听官吏讲得凶险可怕,韩中彦似乎已经在阎罗王那里挂上号了,黑白无常持索命铁链狞笑着等待时。
赵子易放心不下,他嘱咐莹莹姑娘不能再和黑球亲嘴,心传染寄生虫病,就跟着吏匆匆前往开封府,去看韩中彦。
韩中彦这次真病了,不是伪装吓唬叔父的。
他发热害冷浑身打摆子,滴水未进,一直迷糊迷糊,忽而九霄云外神游,忽而地府冥界炼狱,折腾的整个人脱了相。
马司理害怕他一命呜呼,骗韩琦儿子来司理院玩,故意告诉他哥哥快死了,吓得韩嘉彦哇哇大哭,不顾一切跑去找父亲。
赵子易跟同学去过海南岛,在那里采风时见过疟疾病人的症状,他判定韩中彦得的是疟疾,叫官吏速去寻找新鲜的青蒿来。
他建议束无策的大夫在药方里加入青蒿煮出的青汁,其他治疗照旧,病人移至环境幽静空气清爽的地方。
大夫和马司理一个想法,韩琦在御前份量不轻,赵老大信任他,日后保不准韩中彦这个衙内也有会能被官家委以重任,趁他羽翼未丰,拉拢人脉容易,他俩已经衣不解带侍奉了一天一夜。
赵子易的建议让大夫眼前一亮,早在秦汉时,黄帝内经里就记载过青蒿治疗疟疾的案例,只不过他急欲功利反倒忘了自己的专业擅长。
韩中彦醒过来先看见赵子易澄澈闪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心里暖意涌起,眼神温善地递给赵子易一个再见面很开心的讯息。
不料再看时,叔父那张俊冷严肃的老脸落入视线,他顿时心灰意懒,骇恐遍传全身,眼里燃起的欢欣荡漾,被垂下的眼睑锁在里面。
“中彦,是你的朋友赵子易救得你。”韩琦看到侄子脸上阴晴不定的变化,尽量轻柔地。
可能怕负了寡嫂托付,对这孩子太过严厉了!他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好逛妓院钻勾栏装文雅,汴京城里的公子哥都是这样,皆是不登大雅的儿科,只要不作奸犯科、行赌肆凶就算了吧!
“哦,兄弟,辛苦了!”韩中彦悄悄对着赵子易,心里偷着直乐,这顿打没白挨,他交的这个朋友有两把霍霍生辉的刷子。
赵子易纳闷韩中彦怎么会得上疟疾,随口问道:“岭南湿寒之所多有此病,你怎么会染此恙?”
韩中彦自己也稀里糊涂,湘乡景图被抢,大堂上就被叔父杖责五十,下了大狱,屁股至今还隐隐作痛,那些衙役和他混熟了,还算讲情面的,没有往死里整。
他被马司理挪出左司理院,住在他办公的厅,除了大夫来诊脉,就只马司理不嫌弃他常常过来望视。
“害死人的那个矮壮男子和你同屋在司理院?”赵子易不经意间摸到红衣女子的信,想起开封**官抓起来的男人。
“他和我住了一天,就被马司理挪到别的牢里,他也没和我话。”韩中彦努力回想道,他的脑袋可能被烧糊涂了,用砰砰砸着才能倒出过去的事。
韩琦心里惊诧不已,这个男人带着疟疾病,在这司理院转了一圈,很难保证别的人不被传染,还有,他是不是从岭南来
“相公,赶快隔离这个男人,他接触过的物什全部烧毁,同狱室的人单独监禁起来,二十四时观察身体状况。等等,咱这司理院进行全面消毒,不放过任何角落和出入人员。”
赵子易压根没有想韩琦的身份,一口气出一堆安排,完期待地望着韩琦。
韩琦面无表情地盯着赵子易,内心却是百转千回,这些情况他刚刚也有考虑,但不及赵子易这般周全细致,这个年轻人单纯良善,处理问题倒老练谨慎。
他一马当先将自己摘出来,想到政敌的种种阴谋和段,更想到自己在官家面前的交待,却没有赵子易不图功利的心简单。
唉!韩中彦的朋友都会让韩琦心生忌惮,不然的话,这个年轻人倒可以试用半年,在司理院做他的眼线,可免去他后院起火的担忧。
官家对他宽厚不假,还暗示枢密副使虚位以待,但他才是正七品的官,谈何容易呀!
“来人,刚才哥儿的话可听真全?让马司理带人马上去办。”韩琦淡淡地。一句哥儿让韩中彦重新晕倒,看叔父沉思半天,以为能给赵子易安排个活路,起码能领点薪水,混过以前的困难呀!
赵子易倒没什么失落,他笑呵呵地对韩中彦:“你的病也治好了,湘乡景图也还回来了,我还欠着那些商贩的帐,该走了,后会有期!”
苏越荣给他的两个跟班六哥儿和七哥儿等着接他回去呢!
韩琦不动声色地:“烦劳哥儿明日再来一趟,马司理没有突发疫情的实战经验,你帮忙协助他一下。”
赵子易也是醉了,这个官场老狐狸,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想干嘛?
爷可不陪你玩,红衣女子的信得尽快交给那个什么“子玉”,不然失信于已亡故人,他赵子易成什么人?
“相公,子易乞儿身份,担不起你的抬爱,我要回该回的地方了。”
韩中彦急了,他好歹也是汴京城里有房有车的住家子么,能让朋友再留宿街头么!
他本能地拉住赵子易的衣襟,“子易,你别走,去我那里住吧!你连家都没有能去哪!”
马司理急急火火跑进来,口齿不清地禀报:“相公,死人了那个矮壮男子死了。”
饶是韩琦判得案子多,练就了泰山崩于前声色不改的本领,但今天这样古怪的人和蹊跷的事,他也是头回遇上。
赵子易如释重负,阿弥陀佛!恶人有恶报,红衣女子地下有知,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