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凭什么赵家天下人人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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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子易用眼神示意让众人退回房中,迅速关好门窗,他和玉柴儿守在门户两侧,静观壮汉的动静。

    壮汉庞大的身躯在众人刚刚撤离原地后,轰然倒地,砸起地面尘土飞扬,强烈的震感波及到窗户,糊着浅绿色窗纱的细木格微微颤抖。

    玉柴儿不禁倒吸口凉气,赵子易按住促跳起来的心脏,眉头微蹙,扬了扬下巴指示他用利剑挑开木栓。

    玉观音和七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相互对视一眼,蹑蹑脚靠近门口,瞧见玉柴儿的凝重神色,才紧张起来。

    门栓挑开,玉观音率先跨出门槛,只见壮汉身体一抽一抽,继而抽搐频率加快,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呻吟,头脚疲软无力地垂在身体一侧。

    “羊癫疯?”赵子易拧眉上前查看,脚尖提起碰了碰壮汉的肥屁股,厚腻僵硬感让他飞速收回脚。

    壮汉的嘴角挂着粘稠的涎水,双眼紧闭,抽搐时身体痛苦地往一起蜷缩,硕大的脑袋摆动如笨重的大南瓜头。

    赵子易连忙弯腰蹲在壮汉面前,右拇指狠狠掐住他的人中,左啪地抚上他胸口,几秒钟后,猛放开,呼吸稍作调整,又继续重复前面的动作。

    片刻,壮汉长喘口粗气,悠悠然睁开铜铃大眼,阔鼻出气似憨牛,厚唇煽动如翅翼,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赵子易。

    “七儿,取点水来,喂壮汉喝下,再给他擦洗一下脸上污物。”赵子易站起身吩咐道,他提着的一颗心才放回肚子。

    玉观音一脸嫌弃看着七给扳着壮汉嘴巴灌水,地上捡了根粗树杈戳了戳壮汉膀子,骂道:“真是外强中干的蠢货,害大家虚惊一场。”

    赵子易忙喝道:“玉姐儿休得乱来,他身份尚未查明,最好离他远点。

    玉兄,还得麻烦你用坐骑将他送往开封府,我需要将情况秉明韩相公。”

    玉柴儿为难地瞅瞅地上庞然大物,十分不情愿贡献出疼爱马,跑到街上叫了辆马车,众人给壮汉裹上一条床单,合力才将壮汉扔上马车。

    赵子易赶着马车进了开封府,马司理眼尖,瞧见当了车夫的赵子易,笑呵呵道:“几日不见,赵兄咋成马夫了?正想谢谢你照顾我家娘子生意呢!那个米酒”

    六儿也瞅见院子进来一辆轧轧做响的破马车,他家二哥坦然自若地跟在后面,长袍凌乱,脸色肃宁。

    他乐颠颠地跑过来,抱着赵子易胳膊摇晃两下,又去掀马车布帘子,气呼呼叫道:“哥哥,好去看房子,怎么又弄来一个壮汉,这么大块头,我可没钱再给他买好吃的了。”

    六儿像受气包,委屈地撅嘴甩脑袋,指指着司理院,趴在赵子易耳边打报告。

    原来,刘岳恒对赵子易的做法颇有异议,给一个犯人好吃好喝,大宋律法还没宽容到如此地步吧!

    遂下令降低矮壮男子的伙食水准,将他再次投进低等牢房。

    六儿清楚斗他不过,自己掏腰包给犯人买了好吃的送进去,隔着高墙的窗户和他话,絮絮叨叨讲他家二哥的良善优秀正派,以后司理院肯定是他家二哥了算。

    赵子易听完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让吏帮忙,又是几个人合力,才将壮汉弄进司理院的大厅。

    矮壮男子被带上来时,赵子易差点没认出来。

    他劫持韩蕊馨时脸色黢黑,神情迷乱,浑身戾气爆棚,声音都透着掩饰不住的畏惧。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脸色泛黄发青,身体比之以前更壮实,眼神满含急于倾诉的**,像沙漠久渴之人急切盼望际遇绿洲或海洋湖泊。

    赵子易让六儿给他搬张椅子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像和朋友准备聊天般随口道:“吧!你从哪里来?你的同伴在哪里?你们到汴京城里有何目的?”

    矮壮男子眼里燃起一丝光亮,拘谨地搓着怯声问道:“你家哥你本事大得很,以后司理院就你了算,是真的吗?”

    “我大宋官员都是为百姓官家当差,衙门州府不是谁家的,也不是谁个人能左右其运行制。

    历朝历代,那些妄图动摇朝廷根基或颠覆国家命运的悖逆之徒,最终的命运都是归降伏法。

    大宋如今贤良谋臣居多,治理国家不遗余力,人人都希望日子稳定富足,一撮人的阴谋破坏难挡民心所向啊!”

    赵子易完自己都吃力地喘口气,为了人家一句“是真的吗”,装偶像装得自己都要呕吐。

    矮壮男子迷茫地看着赵子易,身子一歪,索性屁股着地盘腿坐在地上。

    赵子易预期的效果是矮壮男子在审问之前就能全盘托出他的身份背景,结果被刘岳恒从中作梗,大大打了折扣。

    “马上端午节了,我送你个礼物吧!”赵子易换了话题,顺摘下七儿挂在他腰间的荷包,递给矮壮男子。

    矮壮男子抓过荷包举到鼻子跟前嗅了嗅,神情黯然地垂下脑袋,粗糙的指心抚摸荷包上花纹。

    “我娘也会做荷包,我这个就是她做得”他着习惯性摸向腰间,麻布短褐腰间扎根布索索,哪里有什么荷包

    “我们兄弟十人,我和大哥、二哥出生在汴京,其余七人在岭南呱呱坠地。

    我们一家和朝廷流放的带罪之人生活在一起,他们还有希望回到中原,在天子大赦天下或朝廷党派更替时,我们却不能,我们罪不可赦。

    岭南荒蛮湿热之地,蚊蝇滋生肆虐,生活贫寒无望,和当地原住民不一样,我们的身体对岭南的恶劣环境没有免疫力。

    兄弟十人都有病,父亲也患有严重的风湿,没有大夫和药物,犯病时全靠毅力硬扛。苦难折磨人久了,若是哪天没有受罪,反而觉得不正常了。

    这样的身体和处境,家里只能是十条光棍汉,当地人的欺辱排外还能忍受,娘一双哭瞎了的肿泡子眼,像刀子扎在我们心上。

    赵家天下人人享乐,我们凭什么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大哥二哥和我决定逃亡中原,带病之躯死在哪里都一样,我们要让赵家人也尝尝惶恐不安的日子有多痛苦,似乎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但别无他法,只能以身试法。”

    矮壮男子这些话一副视死如归的淡然。

    赵子易心里吃惊,还有七个哪!这些毒瘤长在大宋这棵大树上,不痒不疼,但是会留疤,难堪难看难平愈,留在百姓心里的惊恐担忧很难抹去。

    “你大哥已经死了,二哥被我抓获,你劫持朝廷命官家属,赵家人却好好地呆在皇宫里”赵子易也换上同赴地狱的淡然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