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同在蓝天下
韩中彦整日借酒浇愁,身体的创伤总有愈合的时候,而心灵的伤害总是在睹物思人、触景生情时复发,时间的靶向治疗也不起作用了。
韩琦对侄子的忍耐达到极限时,给他扔下最后通碟:“两年之内考中进士,否则滚回老家守着祖宗排位思过去。”
韩中彦根本不怕这个结局,但是那样,他这辈子就再没有可能和莹莹破镜重圆。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
韩中彦醉醺醺闯进进怡红院,砸开莹莹姑娘的门,确实复制了伍子胥一夜白头的传奇。
莹莹姑娘见他憔悴的模样,眼圈红了,举在里打狼的鸡毛掸子无力地垂下来。
“莹莹啊,花椒树上结核桃,想哥哥想的好心焦。
黑夜点灯没有油,哥哥不来发了愁。
满天星星没月亮,干想你来见不上。”
韩中彦欲张嘴唱两句活泼泼的花儿,表表千转百回的衷肠,哪料到大嘴一张,哇哇哇地吐出一堆污秽不堪的杂碎,莹莹姑娘躲闪不及,见过娘娘博得彩头的衣衫遭了殃。
满屋子酸腐秽浊,熏的莹莹姑娘连连后退,一迭声娇怒咻咻。
芸儿气得呀!真恨不得揪住韩中彦脑袋当萝卜给拔了,姑娘刚刚迈开腿走出阴影,娘娘中意的义女几人能有幸?
顾名思义么!义女义女,仗义之女,宫里的娘娘们收养义女,其实是为自己人老色衰之际准备的退路。
义女们和娘娘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们的荣华富贵是长在娘娘这棵大树上,好比冬虫夏草,虫僵而草盛,冬消而夏长。
“我让你负心,我让你无情无义,我让你欺负姑娘”芸儿直接将韩中彦的脑袋按在水里又洗又涮。
她可没有莹莹姑娘的柔指柔,韩中彦更不是百炼钢,充其量是个怂包软蛋,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韩中彦被芸儿灌了一肚子酸拗拗的醋水,顿时中和了一脑门子盐碱地的相思,竟然扑进莹莹姑娘的怀里放声大哭。
他丈八须眉,颤动哆嗦,哭得委屈,哭得凄惨,哭得惊天动地,哭得不能自己。
莹莹姑娘被他带累得惆怅不已,眼泪也如汴河水滔滔泛滥,淹没本已枯萎的爱情之树。
“子易啊子易,你是个混蛋写了那么美的词,害得我和莹莹都痛苦不堪”
韩中彦哭累了,昏昏沉沉睡去,彻底沉入睡眠深处时嘴里嘟囔了几句话。
等等!什么?子易写了那么美的词?这是什么鬼意思
莹莹姑娘抹去脸颊上的泪水,黄牛反刍似得把滑进肚子里的话又细细咀嚼一遍。
敢情怀里这个中山羊披了狼皮啊!
那我为谁疯狂为谁癫痴呢?
那些令怡红院姐儿们眼红心跳的诗词居然是乞儿赵子易所作!
那些感动的眼泪和彻夜的未眠居然对错了象!
莹莹姑娘思及往昔,韩中彦的殷殷深情裹着蜜汁深深扎在她的心上!
她不由怒气盘桓,羞愤难当,一把推开韩中彦,夺门而出。芸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见姑娘仓皇而逃,急忙跟了去。
韩中彦一觉睡到大天亮,莹莹姑娘的帐帷暗香浮动,韩中彦不禁将头埋进枕头,长长呼吸着莹莹残存的气息,做了自出娘胎后最明智的决定——参加科考,博取功名。
他遍寻不见莹莹姑娘的踪影,昨晚喝醉酒后也断片了,回想不起你侬我侬的情景,只记得在莹莹姑娘酥软馨香的怀抱睡着了。
罢罢罢!
回去且啃那些夫子的圣贤书去,为了心爱的姑娘也得混出个人样!
韩中彦四顾张望,看见桌上的笔墨,灵一动,抓起毛笔挥毫留辞,大意是让莹莹姑娘千万等他,金銮殿前御笔钦点之时,便是他八抬大轿迎娶她之日。
这一切赵子易都蒙在鼓里,他和苏越荣将“容易闯天下”的业务进行的如火如荼。
赵子易鬼斧神工的画作吸引了一大批外国人和汴京城里的衙内。
岛国人不急着惠顾赵子易的生意,却纷纷表示愿意出高价,让赵子易给自己作画,或以能得一幅赵子易的画作为荣。
后世岛国人对人类的罪恶行径,让赵子易没齿难忘,他从心底里排斥这些异类,残忍残暴残酷,毫无人性可言。
站在赵子易面前的这些人个头矮矬,貌相平淡,眼睛里充满崇拜和期待。有一个姑娘,黑黑瘦瘦,伸出鸡爪子般的摸了摸莹莹姑娘为原型的画儿,黯然道:“好像姐姐呀!”
她的母亲摸摸她萝卜头似得脑袋,用岛国语轻声了句什么话,姑娘破涕为笑,灵秀的眼睛泛着欣慰的笑,嘴巴抿紧瞅了一眼赵子易。
赵子易也听明白了,微微一笑,冲着母亲点点头,回应道:“不用等那么久,现在我就为她作画。”
母亲惊讶地用汉语道:“谢谢!我们带她来中原是为她看病的,中医的神奇让她的生命得到延。留在日本岛的另外两个孩子长成什么样了,都不知道了!”
赵子易听明白她给女孩的承诺,才抛开心中的厌恶狭隘,主动提出作画。
毕竟是军国主义的犯下的滔天大罪,和普通老百姓没有关系,大宋时岛国人还处于隶属地位,活得也很憋屈吧!
赵子易让李二狗找了根碳条,用靴子里的匕首轻轻削出笔尖,铺好锦帛,几笔勾勒出女孩的模样,仔细涂抹出阴影部分,在女孩的颧骨部位指蘸了朱砂印泥,涂抹出少女娇羞的笑靥。
围观的其他外国人看见画像,哗哗地拍起来,呜哩哇啦着洋溢之词。
当即有个中年男人,卷曲头发深邃眼窝,高大的身材微弯,俯视着并不矮的赵子易道:“我夫人在家卧床生了孩子,能不能去家里画娃娃的像?方便时,好托人送回中原,让九十岁的老奶奶看看曾重孙子。”
赵子易爽快地答应了,这些外国人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他穿越千年后,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