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谨慎微地看着赵官家的脸色，他还没弄明白官家里的试卷是哪位考生的，官家看得津津有味。

    “韩爱卿，这个叫韩中彦的学子很有才气么，策论有理有据可操作性强，，第一名给他实不为过。”

    官家激动地着，还把卷子扔给韩琦过目。

    韩琦捧着试卷翻过来翻过去，除了字迹有所质疑，其它无异。

    自己侄子的字他是见过的，字倒清秀，状如蚁，迹如蛇形，这个卷子的笔迹遒劲有力，清秀儒雅，内敛着磅礴大气。

    这子是顿悟了吗？练字读书走仕途，他改造的是毅力和性格吗？还是祭祀完兄长兄嫂，他脑子里在灰飞烟灭中开窍了？

    韩琦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赵官家喜笑颜开的脸庞，确定他的话是真的，就是侄子的大作，官家御笔钦点，监考官统一作证，如假包换。

    出了养心殿韩琦心情沉甸甸的不爽，侄子高中皇榜，该高兴才是，他这是犯什么病，居然对此疑虑重重。

    官家的行为从无定数，他那天坐在养心殿突然心血来潮，要去看看参加科考的学子们。

    他这一去，在鸟不拉屎的贡院引起不的轰动。

    贡院的老夫子们如临大敌，战战兢兢趴在地上不知所措。

    这贡院布置的如同监狱，相公们都不愿意来视察，生怕沾了晦气。

    好在这一波一波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学子给这里带了勃勃生。

    官家突至，风雨欲来风满楼，严峻的形势如黑云压顶，一众官员谨慎微地静候圣旨。

    结果，官家退入后堂，吃茶养神，只等着第一个交卷的考生出来。

    做臣子的要学会猜测圣意，学子们飞快地启动十几年的才思，奋笔疾书，都想第一个交卷，好让官家能一睹风采，千载难逢的会啊！

    不是中了状元就能高官厚禄、仕途亨通的，保不定被发配到哪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当县令。基层干部的悲哀就在于无法将一腔热血直抵天庭，纵有一身才华，若无贵人举荐或天赐良，想出人头地御前混脸熟，根本是天方夜谭。

    那个叫李庶几的年轻才俊，才思敏捷，文情彭湃，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卷子，神采飞扬地走出考场。

    大家艳羡的眼神目送大才子的背影，唉！瞅瞅人家这脑袋瓜子，装的都是深海珍珠颗颗，倒出几粒来则光芒万丈，龙颜都得刮目相看。

    世间最大的悲哀就在于我以四十五度角仰视你，你却以一百三十五度角俯视我，李庶几当时的心情莫过于此。

    官家一句“狂妄子”，敲醒了他确定无疑的状元梦，震碎了他憧憬锦衣玉食，鲜衣怒马的幻想。

    李庶几的锦绣文章只因为速度过快完成，只因为官家笃定他才情桀骜不驯，顷刻之间，皆成废话。

    官家超常人的思维付诸行动后，最大受益人就成了赵子易，他最后一个交卷，多么稳重的年轻人，不急不躁，当得起大宋栋梁之材！

    天方夜谭的核心思想就是不可思议，不能理解，不敢想象，但确实有现实故事为基础。

    赵子易稀里糊涂就成了第一名，他这个冒牌货在风口浪尖摇摆的惊险，该由韩中彦这个正规品接招了。

    韩琦让韩嘉言叫来韩中彦，难得地露出微笑，告诉韩中彦官家极为欣赏他的文章，第一名的桂冠铁板钉钉是他的了。

    韩中彦心里鹿乱撞，悄悄调整呼吸，按住起伏跌宕的心情，他不敢回应叔父，他垂下头，隐藏着满腔虚妄的想法。

    这个子易啊！真是一鸣惊人哪！好家伙，官家欣赏，状元第一，要是皇上一高兴，召他韩中彦进宫现做诗赋，或者秉烛夜论革新滁旧，该如何是好呀！

    韩中彦此时接受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一会想想都爽歪歪，第一名呢！叔父嘲讽了十几年，终于可以结束了！

    不过肚里空空，头脑痴痴，在大宋，当个平凡的公务员勉强能对付，活得人模狗样。

    但要行走御前，长期出入庙堂，他韩中彦的两把刷子迟早得掉光鬃毛。

    “你子，实话告诉我，这卷子是你答的吗？”韩琦盯着韩中彦青一阵白一阵的脸问道。

    韩中彦肚子里曲折十八弯后，牙一咬，硬着头皮道：“叔父，你不相信我吗？我想为韩家祖上争光长脸，努力读书，一心一意求上进”

    韩琦不言语，听着侄子发自肺腑的话语，有一些些感动，哥哥泉下有知，该瞑目了！

    他刚要收回疑虑的目光，突然发现韩中彦悄悄吐出口气，还伸抹了抹额头的细汗。

    他警觉地上下打量着韩中彦，这子该高兴才是，多年苦读有了结果，而且这么好的结果，他紧张什么呀！

    “中彦，李庶几交卷后官家了什么话，你知道吗？”

    这是个什么鬼问题？韩中彦懵了，他还没顾上详细询问赵子易当时的情形，听有个李庶几的考试答题极快，答完就交卷了。

    都知道官家亲临现场，所以竭尽全力要抓住会，拼命表现。

    这个李庶几据本来学识渊博，才思敏捷，碰上了好时候啊！

    韩中彦一时没听懂叔父的话，

    也不知道叔父的用意，仔细琢磨了一下，恭敬地回答道：“官家夸他文章写得好呀！”

    官家那句“狂妄子”，在考试结束，监考官封了卷子后，韩中彦是最后交卷出考场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儿！

    韩琦黑着脸问道：“你答得策论论据出自哪里？”

    韩中彦瞪着眼睛瞅着天花板，蜘蛛吊着墙角的上，悠来悠去地玩耍，他的呢？

    他不敢再狡辩，韩琦洞若明火的眼神秒杀了他残存的信心。

    “叔父，我错了！”

    韩中彦老老实实承认错误，一五一十交待了整个过程，最后央求叔父放过赵子易，他是无辜中枪的，是他的眼泪让他迷失方向的。

    韩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忏悔痛哭的韩中彦，如丧家之犬趴在冰凉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