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州乔的陈醋成了赵子易驼队的提神咖啡，一日三顿饭菜都要调上，不然食不甘味。

    紫荆墨羽的哥儿遗憾乔没有留下配方，她的陈醋比之新主人的陈醋天壤之别，若能带回汴京，又是创意，消减油腻，祛除疲乏。

    王宣对乔的怀念常常表现在晨练暮舞中，他迎着新阳勤练剑法，顶着星辰则舞蹈不止，白练似得月辉下，他着一袭白衣，怆然起舞，有些项庄垓下舞剑、乔泣血歌唱的凄凉。

    赵子易端着给他准备的晚安豆奶，静静看着他如孤狼啸月，不禁想起那只白狐，他将白狐的皮毛做了件短氅，穿在乔身上下葬。

    “嗷！”一声野兽的长啸清晰地传来。

    王宣敏捷地收剑侧耳倾听，是狼叫！听不出凶猛嗜血却满含哀怨愤怒。

    赵子易也听见那声狼叫了，他没太在意，吩咐农夫们燃起篝火，越大越好，将驼队团团包围在其内。

    可二百五十头骆驼的队伍庞大壮观，燃起火来耗费时辰。

    大公主让男人们摆好柴火，自己搭弓挽箭，箭头绑着黄磷嗖地射出去。

    如此几番，驼队如同火龙笼罩，绵延数十里，辉煌壮丽，连接了天上的星辰，火光星光照亮绛州野外的荒寂。

    王宣见状，挥让农夫聚在一起，所有人都举起火把，以免黑暗里被其他野兽强袭。

    赵子易又取出早准备的黑陶火药罐，以防不测，狼群的威力他没有见过，后世的外祖曾告诉他，以前没开通铁路线时，庄子上经常有狼叼跑猪崽子，肥壮的大猪还能侥幸存活。

    紫荆墨羽的哥儿年轻气盛，亦不以为意，他们跟着王宣习武，都会了些基本功，正愁无处显试身，八公主都是神射，无法较量，狼群来了甚好，徒杀它个痛快，终能在娘子们跟前扬眉吐气。

    那一声狼叫后，很久都没动静，七公主拍着萧峰的肩膀取笑道：“三条舌头的商人，当心被野狼咬掉两条舌头，你那如花似玉的娘子弃嫌。”

    萧峰摆摆悄悄道：“收好你的舌头吧！狼王最喜美貌的娘子，血甜美肉鲜嫩。”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响起战马嘶鸣声，越来越近，震天的呐喊伴随马蹄转瞬即至眼前。

    赵子易果断地将一颗黑陶罐引爆，巨大的轰鸣声过后，对方的马蹄声竟然瞬间消逝，仿佛是幻觉。

    萧峰用契丹话喊了一嗓子，对方无应答，但是悉悉索索的马蹄移动声很清晰。

    赵子易不知对方底细，舍不得再浪费火药，大声问道：“来者何人？若要买路钱，我们自然奉上，何须刀枪剑戟虚耗气力？”

    “好像有衙旗！”大公主眼睛黑溜溜地望向远处影影绰绰移动的队伍。

    这马蹄子怎么能突然不出声呢？刚刚还是铁蹄滚滚，呐喊阵阵，是绑匪，眼观队伍的阵型，前进有序，衙旗烈烈，可是绛州府衙早已经过，他们看见赵子易里官家御笔钦赐的关引，点头哈腰谄媚地目送他们离开。

    “我们是往辽国运送货品的商队，跟随之人都是大宋臣民，请你们高抬贵放过我们。”赵子易又高声喊道。

    对方还是没有应答，但明显队伍推进速度减缓，马蹄声却清晰起来，半刻传来一个声音：“既然是良民，为何有火药？”

    赵子易吃了一惊，能认出这个黑陶罐的人定是行伍出身，遂坦然道：“这是预防长途路上遇到歹人准备，威力不足以伤及无辜，何况你们黑灯瞎火突然而至，不得不先发制人。”

    “你们放下兵器，走过来！”对方换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大公主摸到赵子易身边道：“我们先过去，都是女子，他们也不会立时下，你和亲爹千万不要过去，若等不及我们的信号，再让萧峰带两个哥儿过来。”

    赵子易阻拦不及，八公主已齐齐下马，轻盈若风，矫捷如豹，向对方阵营走过去。

    萧峰一挥，紫荆墨羽的哥儿无一退却，齐刷刷随后跟过去。

    王宣在绛州生活的时日不长，一年有多半时间飘在外头，对眼前的情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他对赵子易了声“我也去了”！一个纵跳，已是无从阻拦，矫健的身影如袋鼠跳跃，很快追上八公主他们。

    赵子易眼见下的人都深入虎穴，愧疚地：“萧峰，我的胆略勇气还不如巾帼娘子们！”

    萧峰又抓起一个黑陶火药罐：“还有功夫慨叹？！准备好开战呀！”

    赵子易的骏马忽然一跃而起，朝着对方阵营冲过去，赵子易惊得不知所措，旋即又镇定下来，有难同当吧！

    “我们是驻守雁门关的杨家将，我娘是穆桂英，我爹是杨宗保！我们哥俩杨文成杨文举是也！”

    赵子易勒住马缰绳，就听见对方的声音。

    乖乖！竟然是杨家将，后世报刊影视作品传唱千古的英雄世家呀！个个骁勇善战，忠心耿耿，大义凛然，尤其是杨门女将的威名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啊！

    赵子易悬着的心嗵嗤落回胸腔，抢上前去，激动地刨开众人，抓住话的男子：“真的是杨家将吗？不会骗人吧！”

    杨文成被赵子易的举止惊了一下，遂恢复肃严道：“大胆！怎么和本将军话呢？杨家将难不成有冒名顶替的吗？”

    赵子易哈哈笑道：“终于见到真人了，你们是我心目中是英雄，大英雄啊！你娘穆桂英还健在吗？”

    这下连八公主都懵懵地看着赵子易，狼群没有来，未曾受惊吓，怎么就疯了？

    大公主从靴子里摸出一具袖珍弓箭，啪地一声，一只巧的箭羽钉在赵子易的皮坎肩上，嗤啷又落下来。

    赵子易不耐烦地拨落箭羽道：“我清醒着呢！你休要吓唬与我！你们可知道，杨家将在我家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赫赫有名的忠臣名将，杨家十二寡妇征西，可歌可泣，更是被传唱千古。”

    赵子易兴奋地，眼神含着无比敬仰和爱戴。

    杨文成抱拳行礼道道：“过奖了！保家卫国是我杨家世代的家训，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必须爬着拦住蛮夷的铁蹄！”

    杨文举眨着眼睛问：“你家乡在哪里？我娘估计知道，不定还认识你老祖呢！”

    赵子易只顾傻笑，瞧着杨家兄弟两俊朗的面容，火光里英气逼人，威武健壮，正义凛然，恨不能抱了他俩转几圈。

    他一声洪亮的招呼，农夫们拿着剩余的黑陶火药罐跑过来，紧张地看着杨家兄弟。

    “不打不相识，我们是君子动口不动，哈哈！”赵子易笑呵呵道，“你们也来看看英雄后代，天亮后我一定要去见见他们的英雄亲娘。”

    萧峰听得如坠云雾中，这杨家将在边关守了多年，是将士天职所在，他比见了菩萨佛祖很敬重，是不是又要演戏？怕这些被大宋亏待的将士怨愤四起，抢了驼队。

    杨家将的老祖杨业是降将，不能怪他丢了名节，是历史车轮碾压过的耻辱，任谁都难以避免，北汉主怎能与黄袍加身的宋太祖抗衡，即便他跪地求援辽国，亦难逃亡国宿命。

    头顶着“无敌”威名的杨业没有在改朝换代的大浪中隐退，反而再次被推上历史舞台，他的卓著功勋自然遭人嫉恨，他绝食三日死在契丹混混的淫威下，没有换来大宋对其子孙后代的萌佑，自此，杨家将就是雁门关的长城上的青砖，任由塞北的苦寒滋养，风霜染白。

    赵子易多少了解一些杨家将献了青春献生命的传奇，却没想到如此待遇，杨家将的精神风貌依然矍铄昂扬，忠贞不渝，他被感动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