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祭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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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祭告

    苏言的马车在里陵园不远处与大队汇合,换下常服重新穿上适合祭告先人白底玄色纹样的衣袍。苏言虽嫡出已有封号的公主, 但出行按常理应当使用公主倚仗, 但这次因是代母宁后出行祭告, 倚仗车驾升了一级的规制, 显得格外隆重。

    九义山忠烈陵墓作为埋葬重臣的墓地, 也有宫人在此看守,公主车马所到时陵园所有宫人尽数分列在入口两道迎接。为表示对英灵忠义之辈的尊敬之情, 再是尊贵的身份也得从此处下车马步行入内。

    苏言下了马车,一路有人躬身向她行礼, 其中领头的一个宫人走上前来,看她服制规格比其他人高些,应是这边管事的。一旁兰姨声告诉苏言, 这就是看管这边陵园的大宫女邹氏。

    只见那邹氏先是福身一礼,然后恭敬道:“奴婢来为公主殿下您引路过去宁侯爷墓前。”

    苏言稍稍一颔首道:“有劳邹姑姑了。”

    忠烈侯的墓年代已久,可看的出墓石周遭有些年岁了。但毕竟如今女儿乃是当今中宫皇后,先人也跟着沾光, 照料看顾起来不敢有半点怠慢。碑上的朱笔字迹看得出时常有添补, 看起来颜色如新, 前边供着的鲜花果品也新鲜, 连前边供香处也擦拭整洁。

    苏言点点头赞道:“你们照料细心, 母后知道了一定欣慰。”

    邹氏听着苏言的夸奖之言,笑着谦虚道。 “这本就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殿下过奖了。”她稍作示意, 便有素衣的守陵宫女奉上祭告新香与酒水一类所用之物。

    严明手快的宫女先将祭告礼上所需供奉的物品, 一切准备就绪后几个宫女便退让到一侧。苏言从身旁宫女手上接过已经点好的三柱清香,恭敬的三拜之后,以宁侯生前最爱的西梁烈酒洒于墓前。

    做完礼节之后,苏言往后退了一步道:“外祖先灵在前,孙女宋言特来墓前祭告。望您英灵安歇,庇佑母后万事顺利,身体康健。”

    祭告礼过后,苏言一行便在陵园处暂歇。这次来这九义山,其一为确认那女子的身份并转移到安全地方,其二则是为着在这儿将之前萧如景他们在这儿发现的证据收集起来。

    “委屈公主您要在这地方待上几日了。”兰姨伺候着苏言就寝,帮着将发髻解开,重新梳顺来。这陵园地方,毕竟不比宫里头舒服,也是肃静的地方,饮食也十分素简以斋菜为主。

    “无碍。兰姨,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吗?”苏言问道,虽她这回出来了,更多是充当了个由头,很多事情还是兰姨在暗地里头做着。宁后这些年,也没少培养自己的势力,想着为着帮宁澄上位总归有一天用得上,现在却也是提早需要了。

    “公主放心,事情都在按着娘娘的意思进行着,一切顺利,到您回宫便可以做最后一步了。”兰姨自宁后还是不谙世事的东郡王妃,当如今成为独当一面的中宫皇后,始终陪伴她的身边,十年忠诚可靠,也难怪宁后如此如此倚仗。

    还未等到苏言回宫,宫中便传来了急召她回宫之命,同时而来的还有宁婉被关押的消息,罪名为以□□致使妃嫔产,谋害皇裔。

    宁后华丽的朱色凤纹裙摆在牢狱之中晦暗的环境下格外显眼,她最终停在了一处牢格之前,里面有一个身穿囚衣披头散发的女人,看到面前的宁后。

    她本来已经灰败无光的眼睛,因为仇恨和愤怒重新焕发出光亮,若是没有牢笼的限制,这一下便是要扑到宁后身上张牙舞爪了,她不停摇着那木栏,嘶哑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呕哑难听。

    旁边随着宁后一同进来的宫人和狱卒都有些慌张,忙上前护在了宁后面前,倒是宁后招手让他们退下。“虽宁婉她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状,毕竟为本宫的胞妹,单独几句应该也是无碍的,你们先退下吧。”

    几人垂首听命,行了礼之后便退下了,只留下宁后站在牢笼之外看着笼着恨她恨得牙痒痒的宁婉,宁婉拼命嘶叫着:“宁薇,是你害我!你和萧如清那贱人合起来一同陷害我!我没有!我根本没有给她下毒!宫中也没有藏那□□!”

    相比宁婉的歇斯底里,宁后显得淡然许多,只冷冷的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看着什么可怜有可笑的闹剧似的。

    “宫里宫外缠斗这些年,真的假的,有还是没有真的重要吗?”宁后淡淡道:“你落此田地也不算是全然冤枉,这些年你过得如此安稳,可曾有几回梦见那幽州台先夫余将军?”

    宁婉听着那宁后提起余将军,披散的头发下的脸也是一白。宁后却未算到此为止,继续道:“可能当年那幽州台五千军士的帐也不能全然算到你的头上,也有宁择那混账的一份,但余琦的这一笔却是你赖不掉的。”

    “你知道多少了?”宁婉眼睛因为惊讶睁得大大的,看着宁后。“你怎么查出来的?”

    “桃叶这个名字你总还是记得的吧?或者丹娘这个名字你能够更快想起来吧?”宁后盯着宁婉不可置信的表情继续道:“你几次三番与她联手可知她实为狄戎细作,这种同伙可是你能够合作的?”

    通敌叛国之罪罪无可赦,再无半点可以申辩的余地了。宁婉不再扑到那牢门前,跌坐在地上,问宁后道:“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宫中妃嫔甚多,你都淡然处之,待萧如清亦可推心置腹,信任有加,为什么就容不下我?”

    “你也配与如清相提并论?”宁后听宁婉这话冷笑。“当年我让你远嫁,从此再不相见便是最后机会了。”

    “春宴上头那事真当本宫什么都没有发觉吗?分明就是你教唆那宋谆教他将言言引到明湖边,然后借机推她下去的。三番四次害本宫亲女,置她于险地。如此毒妇,本宫岂能容你?”

    宁后转身离开时候留下最后一句话。“你到黄泉路上反省吧,也算是偿了余将军枉死的性命,他待你珍重,你却害他性命,这般也不算冤枉你。”

    苏言回到宫中时候,一件天翻地覆的事情已经到了尾声。事情的始末也是从宁后那儿听来的,萧如清从自家弟弟那儿得知了此事,于是与宁后商量了这事。此事及时全数揭发出来,也只够动摇宁家长房,而宁婉那一桩,却因为余将军的尸首年代已久无法提供确凿的证据未能有十全把握。

    宁后起初并不同意,也是萧如清一意孤行,偷偷服了药,这事情也只能照着萧如清的意思来了。

    “那如今萧姨她身体如何?”苏言问宁后。

    到了如今,提起萧如清宁后犹觉亏欠良多:“幸而如清最终还是无碍,好好调养便是,不然我此生难安。”

    宁婉被如此急判入狱,萧如清在其中起了极大的作用。向来清冷的女人这次产时候哭得不成样子,皇帝去安抚时候,见着萧如清不甚清醒反复念叨道:“陛下,臣妾瞧见了是个皇子,他一声也没有哭,将来一定是好孩子。臣妾生他时候也没有受多少苦,他一定是个乖巧的孩子。”

    那时候皇帝刚遭丧子之痛,又被萧如清哭着戳中了痛处。他膝下子息单薄,虽也有个宋谆,可这孩子顽劣任性不成样子,当个富贵闲王都担心他惹是生非,哪里是什么能够继承大统的储君材料。好不容易萧如清这边坏了个,有点希望了,却又遭此不幸。

    平日再是喜欢宁婉那点温柔意,此时得知此事也是震怒不已,悲痛惋惜愤怒交加,当即将下令让人将其关押入牢狱之中。

    “这次倒真是又欠了萧姨一份情了。”苏言感叹,一来为那宁后慧眼识珠,当年众多闺秀没有看上偏偏瞧着萧如清格外顺眼。二来为那萧如清如此大义,为这宁后做到了这个地步。

    “但阿娘,您为何如此急召我回宫来,您明明了收集列支兵器这一旧案的证据还需要些时日?”

    “本来是的,但如今却不需要了。”宁后面前有一份边地武库的清点单。“前几日澄哥儿入宫的时候带进来的。起初他还含糊其辞不大愿意从哪里得来的。后来我逼着他才道是那谢公子给的,他本答应了不插手此事,所以让澄哥儿勿要提起他的名姓。”

    “谢白?”苏言有些惊讶。如此看来他的本事也不。亏得上次自己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下会见面时候还他的人情呢,这么一桩又欠了他一次人情了。“他如何能弄得来这东西?”

    “并不奇怪。谢家大公子本在北衙任职声望颇高,陛下曾有意破格提他副将。他交游深广,后来自请调职边地,在边地武库有些人脉关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宁后起谢白也颇有几分欣赏。

    “倒是难得他十分有心,帮我们到此。却也记着应承了不插手,便让着澄哥儿勿提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