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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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笄礼

    苏言的年节倒是轻松的过去, 不过今年各宫呈给她的年节礼夹着些其他贺喜意味的礼品,甚至有些宫外平时没什么交际的夫人姐也托了宫中的嫔妃一同捎带了来。

    真没有想到这万春殿竟然有一日因着自己的缘由, 比之往年热闹了许多, 苏言看着连翘带着宫人清点礼品记录,不由得有些喟叹, 根据各家所赠贵重程度, 总有一日寻着合适机会也是都要对等做礼还回去的。

    最终的单子呈到苏言面前,她看着确实有些哭笑不得, 平时这尽是些见也没见多几面的人,自己哪里值得如此巴结。笑过之后,苏言还是请连翘将礼单好好收拾妥当。

    过了春月之后再没有苏言躲懒的缝隙了,司制房那儿笄礼之上所使用的织品和衣裳配饰陆陆续续的送过来万春殿这儿需要亲自过目,提出些不大如意的地方,便又马上回去, 过几日再送过来试,来来往往的便也变成了件极为琐碎烦心的事情。

    原本苏言一直跟着穆夫人学习, 两人亦师亦友,十多年过来默契不言而喻。这时候为着即将到来笄礼以及之后的大婚,礼部特地挑了个熟知礼数德高望重的老妇人过来教导苏言, 第一回儿让她感到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苏言也不是完全笨的,辩宁池是自己笄礼的赞者, 合该礼数周全, 也应一块儿学做个伴儿。宁后那儿点了头, 别人也没有办法不了。都是苦了宁池, 陪着苏言熬着这苦日子。

    那苏老夫人总算走了,苏言立马垮了腰,趴在桌案上边,头枕在双臂上边,回过头看宁池。“阿池,幸亏有你在旁边陪着我,否则我还真是一天都熬不过去了。”

    宁池温温一笑,任由着苏言抱怨着。她这人性情就是如此,十分柔和包容,极少有抱怨之语,等你完,她便柔柔的宽慰你几句,与她话十分舒服。“你且听听便是了,听过便忘了,反正到时谢公子他又不会要你如此。”

    “也是,阿池你得对。”苏言极为赞同宁池这话。忽而想起一事,问宁池道:“阿池,听前段时间京中有人家托了媒人到府上听你,然后你连媒人送上门的帖子都未看上一眼,就直接让表哥婉拒发了人家?”

    宁池似乎没有想到苏言会忽而提起这一桩事情,但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些年宁后没少给她想看合适的人选,这几年宁家作为皇后娘家也算得显贵,即使宁池不热衷闺阁之中出风头的交游,但上门听的人从来都不少,宁池却从未点过头。

    苏言看宁池,眼底一片平静,似乎算就这么下去了。苏言把头靠在宁池的肩膀上,像时候在万春殿两人日日一块儿时候,玩得累了,苏言也常常这么枕着宁池的肩头休息。

    “阿池,我对你这事的想法跟之前是一样,也不是非得劝你去嫁人,但你也得给自己点机会,相处一下也不是坏事。”苏言继续道:“宁府还有澈儿,我们大家会一块儿看管着,你也莫想着一力担在自个儿肩头上。”

    苏言着叹了口气。“也许还真是缘分未到,你这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还真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我倒是该倒是拜佛时候祈求你那缘分早些到,使你活泛些。”

    “那倒是谢公子使得你如今越发活泛了?”宁池听苏言的话反提起谢白。“我听澈儿他却是这样的,只要阿白哥哥在时,长姐便不大爱凶巴巴教训人了。澈儿现今还常常记挂着你和谢公子何时再一块儿带他出去玩呢?”

    “你莫拿谢白他做挡箭的,阿白与澈儿本就投契得很,我当时怎好再在中间做坏人?”苏言辩道。

    “我倒是不会逼着你,但阿娘她老人家可不是这么想的,我笄礼时候你做赞者,她不是衣料首饰也紧着你做准备最好的。澄表哥面上不,帮着你推了一门又一门上门来的提亲,他心里也不知该有多着急了。”

    “让姑母她老人家费心了。”宁池听苏言提起宁后的准备,本一直无甚波澜的面上此时才露出几分因为愧疚而起的动摇。

    看宁池这表情,苏言也不好意思再往下下去了,连忙转了话题与宁池道:“此时谦儿正在校场那儿,最近跟着郑都尉,他弓术进步不少,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宁池与苏言正好相反,双胞胎里头她见着澈儿的时间更多,而见着谦儿的时间少。在校场看宋谦射箭的神情十分投入,其中又有几分惋惜,苏言知道宁池是想到了澈儿,澈儿自体弱,跑动尚且不能做到,更不要学习弓马之术了。

    郑成珏比宋谦更早注意到站在不远处驻足张望的苏言与宁池,待到宋谦身旁的箭筒的箭,她便低声与宋谦了些什么。此时,宋谦才注意到自家长姐与表姐在旁边看着,将角弓交予身旁的宫人,急急地跑了过来。

    苏言知道是郑成珏特地给了宋谦休息的时间,让他过来她们这儿的,她特地笑着做了道谢的口型,郑成珏看见了远远点了头示意。

    “长姐,池姐姐。”宋谦跑过来额头上已经有些冒汗,气息略微有些急促,但眼神发亮,看着情绪非常兴奋。“方才,我连着十箭都正中靶心处,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厉害。”宁池如宋谦所愿十分真诚的夸了他,她看着宋谦还在往下淌着的汗珠,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擦汗。

    苏言知道这子这时志得意满得很,哪里还需要什么其他人的夸赞,拿手弹了宋谦额头一记,敲他道:“现在有什么好得意的,那靶子又不会动就定在那了让你射。真当用着这弓术的时候,哪还有愣在那么的靶子?”

    宋谦捂着让自家姐姐弹得生疼的额头,有些憋屈,又有些不甘,辩了句道:“明明郑都尉和池姐姐都夸我了。这靶子练好了,郑都尉之后才会让我连会动的靶子,练习都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嘛,长姐你怎么这样。”

    苏言与宁池道:“你看他,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就拭目以待到时候我们太子殿下您的弓术能到怎么样出神入化的境地了。”

    “那是当然的。当时候春猎时候姐姐你就看我吧,我定然让宋诚输得心服口服的。”宋谦雄心满满的道。

    相似与宋谊与宋语每回见面吵架,宋谦与宋诚也不大对付,此时两人肯定私下了什么关于春猎的挑衅之语了。宋谦相比一般同龄孩子稳重,但到底年纪还,容易受挑拨这一点当中十分不利。

    想到此处,苏言又不免对自家弟弟啰嗦一句。“其实你没必要与他争什么,你本来就不是他可比的。谦儿,有时候你真当对这些不值一提的人放宽些心。”

    谢白送人送东西到万春殿来时候,苏言正好在宁后阁中陪着宁后与穆夫人对弈。当即苏言手中还端着茶杯,锦笙就直接把东西给她呈了上来了。

    这么一出下来,宁后与穆夫人都得知此事,两人正下着的棋都搁置在了一边,一心过来看苏言的热闹。宁后直接催她道:“言言,直接开看看吧。我到也十分想知道,眼看这笄礼都没有几天了,谢家二郎能给你送什么东西?”

    “是呀,殿下你开来,让我也跟着开开眼界。”穆夫人也在旁边附和着宁后的话。

    两人这话了,苏言想不当着这两人的面开这谢白送来的东西都不行了,她只好开了那不大的木匣子。在匣子的锦垫子上是一对白玉镯子,羊脂玉的质地本身极为细腻,磨得极为水润圆滑。这款型苏言看着有些眼熟,白玉镯缀了雕成含苞梅花状铃铛,声音很是清脆悦耳。镯子面上有些精巧的白梅雕纹,却被细致磨过,没有丝毫突兀的粗糙不平。

    “初看着就觉得眼熟,细想了才记起,言言时候抓周礼时候她符皇也曾特地了一对这样的镯子。她那时藕节一般胖嘟嘟的手带着很是可爱,后来不心磕坏了,可是可惜。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这谢家二郎却送了对更精巧的给她。”

    穆夫人听着宁后这么完,忍不住笑了,叹道:“这便是他与殿下的缘分。不过这两人也不单单是有缘分,这谢公子还十分用心。之前便听沉儿这镯子是公子自己那玉料子琢磨出来的,连着他那哥哥谢大公子都叹自家这二弟为着一对镯子整日废寝忘食,简直要疯魔了一般呢。现在知道是送殿下的,也难怪他这般费心了。”

    苏言听着宁后与穆夫人两人完,默然不语了半晌,手里把那对镯子放下有拿起,心中暗道谢白这傻子,这功夫何必为她如此。这几个月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寻常把手放在外头长些时间都冻得不行,握笔写字尚且还冷得发麻,这傻子竟去做这个。

    笄礼正宾的人选,自上一年开始提起这事便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落回到了穆夫人的身上。谢夫人原本身份倒也合适,但如今婚事定下,婆媳之间倒不好充这身份了。另一人选萧夫人,此时自家的事情尚没有忙完,自然也不好强人所难了。

    正宾本就德行兼备的师长长辈充之,穆夫人既是教导苏言的女傅,又是看着她一路长大的长辈,先烈将军的遗孀,在朝中夫人们地位超然,声望极高,无人能够非议。

    苏言的笄礼选在了一年之中春光最好的时候,三月三上巳,民间也将这一日通俗的称之为龙抬头,结束寒冬,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正好可以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更为飘逸漂亮的春衫的时候。早早准备下漂亮衣裙这一日正好能够乘着最好的时光展示出来。

    笄礼前一日,宁池留在苏言这儿过夜,明日的功夫多,两人早早休息,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马上睡得着。宁池睡着身侧,苏言仍玩着自己的头发,明日需要的衣裳一早便晾在房中架子上,首饰配件一应收拾好在妆台前的匣子里头。

    苏言将手里攥着玩儿的那一缕头发甩到后边,凑宁池旁边与她轻声道:“阿池你之前行过一次笄礼,倒是我若是忘了事情,你提点我便是了。”

    宁池笑着应了她:“你大可不必担心,穆夫人做正宾必然不会使你在笄礼上头丢人的,我倒是给她做助手,也会从旁协助的。”

    笄礼那天两人起极早,宁池倒是能够直接穿上之前便准备好的妆服便可。苏言这笄者,相比之下则要啰嗦许多,笄礼之上有三加,三套不同的服饰需要在仪式之上逐渐加上,取下又戴上三次不同发饰,最后才能钗子上头才算完了。

    为除去秽气洁净身心,苏言一大早便需去仔细的焚香沐浴,此时只能穿着最为简单的毫无华饰的素色衣裙,头发暂且梳成十分稚气的双鬟髻。

    宁后为笄礼主人,坐于殿中正位,两侧就是观礼的内命妇及各宫中的女眷,待礼官嘹亮的嗓音一声请入殿,苏言便缓缓在宫人簇拥缓缓行至殿前提前设置好的笄礼场地。地上铺着香苇草细编的广席,四侧有红色织锦围边,两侧有焚着香的金猊兽,一张妆镜台放在广席正中央,各种梳妆物件一应俱全。

    礼官又一声宣坐,苏言便就着妆台前边的织锦垫子端端正正的跪坐下来,把腰挺得板直板直的,那苏老夫人前段时间的□□也不是毫无作用,至少如今长时间的跪坐对于苏言来不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情了。

    作为主宾的穆夫人今日扮比起平日端庄郑重许多,此时礼官宣了及笄礼始,她到东阶下盥洗手,在赞者宁池的协助之上,仔细在金盆之中撒有香叶艾高一类的水中净手之后,用全新的锦布擦拭干净后才走到苏言的身后。

    苏言原先早上梳的双鬟髻被穆夫人拆散开了,一头的长发被重新梳顺了垂在身后。苏言从镜子当中看到穆夫人那一双极为纤细白净的手,苏言看过穆夫人用这双手来读书写字,却从不知道这一双手梳起发来也是这般灵巧,苏言的长发在穆夫人手中轻轻巧巧一扭一压,挽做了个简单又富有心思的斜编侧翻髻。

    完成了基础的发式改换之后,苏言便在两个协助的宫人的帮助下起身面东重新跪坐下来。此时本侍立在一盘的两个宫女便走上前来跪下奉上初加的衣裳和发笄。

    礼官见状便高声唱和了一句:“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穆夫人在苏言身后与宁池一同为苏言加上第一层中衣,这一层衣依旧无甚华饰,只是最为素简的暗纹。穆夫人从一名宫女奉着的盘子当中,拿起发笄,插到苏言的发中。最初的素衣双髻是孩童天真,而此时加之的衣袍这是豆蔻年纪的水秀清丽。

    初加既成了,原本奉上衣裳和发笄的两个宫女不动声色的退到一边,另外两个奉着妆服的宫女随之跪在旁边,捧着二加所需的衣装和簪跪在那里。

    礼官见状随之唱和两句应景的祝祷之语。“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此次穆夫人给换上稍有些华彩颜色的衣裳,边裾有与外裳相称的纹理。而后,穆夫人先是拆除原本在苏言头上的发笄,递给宁池,而后改换苏言少女时期曾经用过碎玉攒花簪。二加则是象征由豆蔻懵懂之年,到十五六少女愈加的明丽动人。

    初加二加完成之后,便是最为庄重的三加,只听那礼官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穆夫人给苏言加上之前一早准备好的绯红色外裳,其上的纹饰华美无匹,又是细心剪裁过,隐隐能够显现纤细的身段。拆去少女时期常用的碎玉攒花簪,从锦盒之中取出宁后精心为女儿准备好的累丝金凤钗子加之于苏言的发上。

    此时苏言的腿和膝盖已经跪的有些发麻了,还是穆夫人与宁池一同暗暗扶持才使得她尚还能够端庄稳重,颇有仪态的站起来。两旁侍立的宫人上前将苏言身上穿着的衣裙整理妥贴。

    苏言一直东向对着上座微笑看着女儿加衣的宁后,此时才少有空暇看看两侧旁观的宫中女眷和宫外前来观礼的夫人们,她们的眼睛无一不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但眼神和透露出来的情绪各自不同,有惊叹的,有艳羡的,也有露骨的嫉妒,以及酸涩的不屑。苏言一一扫过,最终凝成嘴角一抹有些傲然的笑意,只因这一切她其实都不大在乎。

    衣装最后整理妥当之后,苏言自东面向四周张开双臂转过一周之后,向宾客展示过后,便转回最初东向而立的位置,长长袍袖重新收敛身前,缓缓向前几步,自宁后座下阶前行正规拜礼,三次拜过之后直起腰板跪坐,静听母亲教诲。

    “今日良辰,得座下诸位共瞻女改换妆发,弃幼成淑之笄礼,望女从此淑慎笃行,不负众位厚爱。” 宁后着,便缓缓走下台阶来,伸手将跪着的女儿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