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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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笼罩城市, 人们又将踏上轨迹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顾言忱向来自律,此刻温香软玉满怀,也有了君王不早朝的昏庸想法,好在自控力够强,帮怀里的人掖了掖被角, 还是起了床。

    收拾好后准备去片场, 走到房间门口顿了一下又折回身,回到床边, 捧着她的脸落下一个又重又深的吻, 看她皱着眉直往被窝里缩, 嘤咛声全被他碾碎在唇舌里, 眼里泛起浓浓的笑意, 才满意离开。

    时值初夏, 天亮得越来越早,七点钟的片场已经被朝晖洒满。她今天早上的戏十点开始拍摄,昨晚喝了点酒有些失控, 把她折腾到后半夜,怕是要睡过头,特意交待何一南到时候叫醒她。

    可到了十点十分, 象牙白欧式风格的建筑里,一间装饰华贵的房间内, 所有工作人员准备就绪,却迟迟不见这场戏的女演员。

    顾言忱支着长腿,手指夹着一支烟在椅子扶手上有规律地轻叩, 神色严肃,一言不发。

    其他人面面相觑,剧组拍摄的时间安排如同圣旨,除了档期冲突外,还未见谁迟到过这么久,大家暗自思忖莫晓有可能的一百种死法,却不敢多言。各种意味深长的眼神,酝酿出剧组此刻微妙的气氛。

    顾言忱捏着烟嘴,静静吸着烟,烟灰飘飘落落,淡薄地笼着他英俊的面庞,显得表情更加讳莫如深。

    又过了隐隐躁动的三分钟,顾言忱回国后新招的助理,在众人沉甸甸目光的压迫下,硬着头皮上前,“顾导,继续等还是先拍下一场?”

    顾言忱将烟蒂揿灭在一次性纸杯里,眸色冷凝扫了他一眼,“电话还不通?”

    助理握着手机的掌心开始冒冷汗,“莫晓的手机关机,何一南的还是没人接。”

    顾言忱皱眉,还没起床?掏出手机拨出何一南的电话。

    此刻何一南正坐在导演套房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游戏,不断的来电和游戏叠加给手机升温,让手机烫的可以烙饼。

    这次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她没敢淡定地放在茶几上,而是冲着卫生间大吼,“莫晓,你男人亲自电话来了,要不要接?”

    莫晓裹着浴巾站在卫生间的大镜子前,遮瑕膏一股接一股挤到手指上,再匀匀抹到脖颈,肩头等处,脸上表情欠奉。

    臭男人,留下这么多证据,一会儿怎么见人?

    听到何一南的叫唤,又问候了顾言忱一遍,语气不善:“和他我负伤罢演!”

    两头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中间牵着线的何一南老神在在地接起电话,“导演啊,不好意思,莫晓这几天戏太重有点生病了,尤其身上,你知道的,轻轻重重的伤,这会儿还在‘上药’,上好药立马赶过去可以吗?”

    顾言忱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男演员穿着墨蓝色真丝浴袍懒懒坐在床头,脸上已经酝酿好了角色乖戾的表情,准备好随时上演一场用强的床|戏。

    他喉咙有些紧,对着电话:“抓紧时间。”

    助理凑过来问:“导演,怎么?”

    顾言忱淡淡收回目光,又点了一支烟,尼古丁在肺腑里走了一圈缓缓吐出,对助理:“通知大家休息半时—”缓了一下,“再开始拍摄。”

    莫晓到片场化好妆时已经十一点,这场戏里她十分狼狈,所以没有化精致的妆容,只是在素颜的基础上稍加修饰,修饰出一个带着伤痕、头发凌乱楚楚可怜的模样。

    此刻她坐在床上,由工作人员帮她把双手反绑在身后,床幔还没放下,她用余光偷瞄顾言忱,见他偏头抽烟,眉头耸成个山峰。

    突然有些心疼顾言忱,也心疼自己,这种事就算是演戏,也没几个人做得到全然淡定吧。

    何一南目光不动色声地在两人之间瞟,看着忙碌准备的众人,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这种CP也是蛮刺激的。

    各方准备就绪,顾言忱目光锁在监视器上,低头对着麦:“a.”

    男演员酝酿好情感,将莫晓掣肘在床头台词顺着出来,“陈卉,你何苦这样执迷不悟,如今大势已定,和我在一起,我必定护你周全。”

    第二次听到这句台词,莫晓耳边却是顾言忱昨晚清冷平静的声音,有些出戏,定了定神才:“自从走上这条路...”

    “卡!”顾言忱冷声道。

    莫晓对男演员:“抱歉,还没进状态。”

    “没关系,一会儿要是冒犯了,该我抱歉。”

    莫晓忍不住想要去看顾言忱,眼珠一转又生生忍住,闭上眼深呼吸,努力屏蔽掉存在感极强的某人。

    再次开始拍摄两人的状态都不错,可演到莫晓被扯掉衣服露出一边香肩那一幕,她惊恐僵硬的表情让男演员根本进行不下去。

    顾言忱再次喊:“卡!”

    因为莫晓被反绑着手,男演员善解人意地帮她拉好衣服,合拢好衣襟,等着重新拍摄。

    余光不经意地一撇,莫名感到某道冷厉的目光向他袭来,他惊诧地向顾言忱看去,只见他安静坐在监视器后看着画面回放,仔细辨析顾言忱面上的表情,没毛病,自己是,幻觉?

    本以为顾导会停下拍摄给他们戏,结果立马听到他毫无情绪一声:“a.”场记板“啪”的一响,再次开拍。

    不知怎么的,男演员总觉得芒刺在背再难完全入戏,莫晓的表现也生硬,一场戏拍了一个多时一直ng。

    到了饭点,显然早上是拍不好这段戏了,顾言忱淡淡道:“大家先去吃饭,这场戏下午继续拍。”

    吃午饭的时候,床戏拍得不顺利的事情好像已经人尽皆知了,女演员们坐在一起闲聊,不知不觉就聊起了吻戏床戏经验。

    各种逗趣辛辣内容比比皆是,莫晓默默听着,有用的意见在脑子里记下来。

    叶稀眼巴巴问唐妤,“唐姐,你最有经验,这种戏你是怎么戏的,拍摄的时候会尴尬吗?”

    唐妤用纸巾抹了下嘴角,语调高冷,“一名专业的演员,一生要演无数场戏,什么都尴尬哪里尴尬得完?重要的是在每一个角色里保持住最真的自己,不就是床戏嘛,入了戏你是戏中的人,出了戏你还是你自己,又没人真上了你,怕什么?”

    莫晓扒着盒饭里的米粒,唐妤虽然没看她一眼,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对她的,还像是教她经验心得,奇了怪了...好像自从工厂拍摄意外后她对她就有点不一样了。

    午饭后,莫晓和演对手戏的男演员在休息室里对戏,将这场戏要注意要体现的内容,两人的情感都细细交流了一遍,统一了想法又过了几遍戏,两人状态都到位了下午的拍摄也开始了。

    再次回到片场,莫晓淡定很多,刚才和男演员对戏也没和顾言忱,相信和他能够心照不宣。

    机位一就位他们就入了戏,整段戏拍摄很顺畅,全程无卡壳。

    顾言忱一双眸子如墨一般,一瞬不瞬看着监视器,某种浓郁的情绪在眼底摇曳。

    昨晚和主创开会讨论剧情的时候,就以影片上映审批为理由删掉了正面强吻的镜头,再由床幔遮挡,女演员被男演员挡住身子,不该露的一概没露,十分含蓄,可实际拍摄的画面却出奇的妙曼撩人。

    远景是由无数水晶吊坠组成的吊灯,灯光莹亮,浅粉色床幔层叠繁复,在风中飘飘荡荡,大床上纠缠的两道身影透过朦胧的轻纱若隐若现。

    画面切换到近景,是两人的上半身,莫晓手上的禁锢已经被解开,纤细的手臂正紧缠在男人的后背,指甲毫不留情,慢动作一般,在男人蜜色的肌肤上留下几道鲜红的抓痕。

    再切换到莫晓的面部特写,蹙眉、咬唇,细密的汗水沁出。那双眼,含着泪水,颤湿的睫毛碟羽般轻轻煽了一下,泫然的泪水缓缓流出,顺着眼角滑落入鬓。

    虽是在水深火热中的痛苦中针扎,但毕竟是无限遐思的行为,总能演绎出靡艳的味道。

    画面的最后,粉色纱幔缓缓落下,滑过莫晓微仰着脸,销魂的眼神和微张的红唇,蕴着泪水的双眸盈然如梦,无不魅惑勾人。

    看着最后一幕画面的顾言忱瞳孔收缩,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喉结动了动:“过。”

    话音一落,男演员立刻从莫晓身上起来,莫晓身上无袖贴身的衣物依然完整,两人轻咳了声,各自别开眼没多一句话。

    何一南给莫晓披上外套,叶稀冲上来猛夸:“莫姐,你刚才演的太好了,痛苦中难抑的快感,情绪超到位的,嘿嘿~这段肯定能成为电影的卖点。”

    莫晓舒出一口沉甸甸的气,“要是成为卖点就不妙了...”

    叶稀闪着大眼:“怎么会呢,这样就容易红啊,当演员不就是为了红吗?”

    莫晓拢了拢衣襟,对她笑了笑没再答话。床戏和哭戏都十分考验演员的演技,这是她第一次演床戏,还配合着哭戏,进《年轮》剧组后她的演技提升了很多,要是放在以前这段戏肯定拿捏不到位。可在自己男人面前演了全套,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瞥了眼不远处的顾言忱,男演员过去看画面回放,嘴里巴拉巴拉不知在什么,估计是在求点评自己的演技什么的,他肯定没注意到导演紧绷出凌厉线条的下颌,不然他一定会把自己的舌头个结再塞回去。

    工作人员正忙着收道具、设备,顾言忱身旁的一次性纸杯里装满了心烦意乱的烟头,男演员叨叨够了终于离开,莫晓就见顾言忱往外走,她紧跟了上去。

    洋房二楼廊道尽头,顾言忱倚靠在铁青色钩花扶栏上,后头空落落的兜着风,他笼着手低头点燃一支烟。

    莫晓走进,正好撞上他吸燃烟抬眸的一瞬,被他深冷的目光一蛰,脚步顿了一下,慢慢走过去。

    男人背后是一整片的蓝天和浮动的白云,光影明晰,映衬着他有些紧绷的脸。

    走道这会儿没人,莫晓伸手去挽他的手臂,哪知男人语气比眼神更冷硬:“离我远点。。”

    闻言,莫晓心口怦地轻颤,手僵在空气中,滞了两秒才缓缓收回,本以为他们会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原来是高估了男人忍耐的限度...

    姑娘委屈的表情落入眼里,顾言忱知道她是误会了。

    重重吸了口烟,让尼古丁压下隐隐脱轨的情绪。勾着她的腰反身把她摁在扶栏上,夹着烟的手指虚抚在她的侧脸,低头贴上她的唇,落下一个急切又深入的吻,但很快放开她,与她额头相抵,气息有点重:“宝贝儿,再不离我远点,我要忍不了了。”

    这是一个明显隐忍的吻,又像在发泄些什么。

    莫晓愣了愣,有些懂了,眼尾一勾,目光不安分地往下瞟,“你...嗯?”

    顾言忱捏了下她的脸,隐晦的笑容都是无奈,“你乖一点,我还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