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车上。
唐景铄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开车的是后来方给他找的新助理,一个非常干练的短发妹子,陈。
唐景铄的身边坐着方,他翻着手里的行程表,告知唐景铄他这一天的日程。
方现在除了是唐景铄的经纪人,还是唐景铄在商业上的私人秘书。
“欧阳先生约您在香格里拉见面,定好位子了,三点钟。”方。
“知道了。”唐景铄仍然闭着眼睛,比之三年之前带着点软肉的脸, 他跟削瘦了一些,他的脸显得更加的立体,少了一些当初的温和可爱, 多了几分沉稳和俊郎。
“你先回公司去处理事情吧,让陈送我过去就好了。”唐景铄。
方点了点头, 继续:“还有一件事,需要问问您的意见。”他看着唐景铄, 心里有点唏嘘。
他几乎是和唐景铄一起成长起来的,只不过,他原本就是学的这些,却看着唐景铄一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一点一点努力成如今的模样, 而他钟爱的演戏,却也没有因此而被丢下。
做到这样,唐景铄有多么的不容易, 只有像方这样一步一步跟着他走来的人,才最清楚。
“赵总前几天同我,下周就是鱼糖直播成立三周年了,公司举办了很多大型活动。所以,赵总想邀请您,进行一次直播。他也邀请了莫大神,莫大神那边也答应了。”方。
鱼糖直播当初的明星首秀,就是唐景铄和莫亦儒。三年过去,莫亦儒事业稳固,已经开始进军海外,而唐景铄也渐渐走到了莫亦儒当年的位置。
所以恰逢鱼糖三周年的庆典,邀请莫亦儒和唐景铄来,一定是一个大爆点。
只不过,这三年来,除了必要的活动,唐景铄基本都是不露面的,被粉丝和媒体传得各种神秘。
所以,赵宏图没好意思直接开口,方特意帮着赵宏图来问问唐景铄的意见。
闻言,唐景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有些发怔,似乎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回忆里。
三年,已经三年了。三年前和莫亦儒在鱼糖的那场直播已经被他甩到了记忆深处,仿佛是那么的遥远。
只是依稀记得,那晚直播成功后,闻律高兴的脸。
想着,唐景铄的眼睛有些酸酸涩涩的。
他知道,闻律一定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否则,他名下的产业不会这么顺顺当当地全部交到自己手上。三年来,他管理公司的事情也是顺顺当当的,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可是,闻律本人在哪里呢?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离开之前曾有过的承诺。
“嗯。你跟他,安排好时间,我过去。”唐景铄重新靠回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仿佛身体和心里都被掏空了一般。他得忍着,必须得忍。
一个时后,唐景铄在香格里拉的豪华包房里,见到了欧阳北。
欧阳北进门的时候,唐景铄正坐在窗边,对着落地的大玻璃窗,从二十层的高楼,眺望远处。
欧阳北进来了,他也没有回头。
“你还是一贯这么守时。”欧阳北对唐景铄。
唐景铄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守时的是你。我来早了。”
欧阳北在唐景铄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审视起了面前这个削瘦的青年人。
眼前的这个人,早已经和三年前在别墅里,故作镇定地坐在他面前的那个年轻人不同了。
在没人的时候,他的气质少了曾经的温和,多了几分锐利。眼睛里不再是平和的与世无争,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怎么这么看我?”唐景铄拿起面前的红酒,轻轻饮了一口,奇怪地回望欧阳北。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这三年来他们交道得多了,已经算得上熟悉。可是欧阳北今天却不同,仿佛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样,仔细量着自己,这令唐景铄的心里很是奇怪。
“这么多年了,你似乎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要帮助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欧阳北歪着头问唐景铄。
唐景铄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色,他从来没有想过,欧阳北会主动提出这个话题。
他不是不想知道,他只是觉得不该问的话问多了,不仅得不到答案,反而还显得自己无知。
“其实有些猜测。但也只是猜测。也不是不好奇,但不是好奇就能够得到答案不是吗?”唐景铄笑着,拿起酒杯,碰了碰欧阳北面前倒好酒的酒杯,又喝了一口,继续:“这种事情,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比如现在……”
唐景铄笑着,眼睛里有一丝狡猾,这几年和商人交道多了,也学会了他们话的门道。
欧阳北轻轻一叹,终于不再死死量着唐景铄,他也拿起面前的酒杯,轻饮一口。
“景铄啊,我今天不会跟你故事,只是来提醒你,有个人或许会想见你,也许就在近期。我也不是十分肯定,所以提前给你个信,到时候好有个心里准备。”
“所以,即使我问你‘有个人’是谁,你现在也不会告诉我咯?”唐景铄轻笑着反问。但他的心里,想的却是王博衍。
假设,欧阳北口中的“那个人”是和唐景铄身世相关的,假设那个人是唐景铄的父亲,因为唐景铄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欧阳北才如此帮助他的话。
那么问题来了。
与唐景铄有着一条一模一样项链的王博衍,在这种关系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讲真,王博衍和唐景铄差了将近二十岁,王博衍要是早恋的话,唐景铄的年龄给他当儿子都够了,年龄差距如此之大的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关系?
唐景铄想不明白,他上辈子自己从来就没有纠结过的身世问题,居然在重活到唐景铄身上后,成了一个巨大的迷题。
欧阳北无奈地笑了笑,点头道:“是。假如那个人真的要见你,自然有人会告知你一切。”
唐景铄无所谓地摊手耸肩,手上还拿着他的红酒杯:“那其实,你提不提醒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还是谢谢你,有心了。”
欧阳北又看唐景铄,神色有些唏嘘又有些复杂:“其实,若不是事情出了一些变故,或许,你能够像三年前一样无忧无虑地一直生活,没有人来扰你。又或许,你没有表现出在商业上的才能的话,即使出了变故,那个人也或许不会找你……”
欧阳北还没有完,唐景铄就笑了:“哪来那么多的或许?你不如,或许闻律没有离开,我还是三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我……”
他们直接,其实很少谈到闻律。但是今天,因为欧阳北挑起的话题,唐景铄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却莫名有了一些烦躁,也就不挑话题了。
欧阳北一阵无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景铄已经会这样笑着怼他了,眼睛里净是无所谓的态度。欧阳北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开始纵容唐景铄这样的态度。
“不聊这个了,北哥。我们也是难得见面,聊聊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地产基金吧,我还是挺看好的……”一如既往地,唐景铄很快就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像以往一样,同欧阳北聊起了商业上的事情。
欧阳北这次来见唐景铄,其实是得到了一些消息,特意来叮嘱唐景铄的。结果,见了面,寥寥几句无关痛痒的暗示之后,他竟然发现,他来之前,是想着叮嘱唐景铄的,结果他发现,竟然并没有什么话可对唐景铄讲的。
三年来,俩人看起来私交还不错,但实际上,他们的话题永远都停留在商业和工作的层面上。
因为欧阳北了解唐景铄的生活动态,所以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什么。而唐景铄呢,竟然真的是除了商业上的事情,竟然一丝一毫地从未介入过他的生活,甚至,唐景铄从未有过想与他更进一步的深交的想法。
而悲哀的是,欧阳北到了今天,在自己有些心神不宁的情况下,蓦然惊觉了。
俩人看似走得很近,其实又离得很远。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令欧阳北的心里非常不舒服。他有些气恼,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什么。
所以在后续谈话的过程里,欧阳北的态度免不得有一些心不在焉和敷衍。
唐景铄那么敏感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欧阳北的情绪。
“要不今天先聊到这吧?”唐景铄确实是诚恳的征询的态度:“北哥今天为了我的事情来,感激不尽,北哥明天要是还在金海的话,我请你吃饭。”
“明天?为什么不是今天?”欧阳北看了一眼手表,他们并没有错过饭点。
唐景铄带着歉意笑了笑:“今天约了一个导演和一个制片人,谈一个电影。早就约好的,不好爽约。”
欧阳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准备新戏了?你自己注意点休息。”
“不。”唐景铄的薄唇勾起了一个弧度:“剧本和团队都不错,我算投资。”
欧阳北愣了一下,唐景铄却在此时起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转身告辞。
望着这样客气有理的唐景铄,欧阳北却莫名烦躁了。
在唐景铄即将开门出去的时候,欧阳北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了一句:“我现在有点项目闻人家的子了。三年了,你还替他守着他留下的烂摊子。我这一辈子,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个个嘴里得好听,结果呢……”他不屑地嗤笑。
欧阳北本以为,这话,唐景铄听听也就过了,顶多就是礼貌地笑一笑,他这些,也就是在看见唐景铄转身的那一刻的一时冲动。
哪知,唐景铄却顿时停下了开门地动作,转身回来,一双黝黑的眼睛,深沉地盯住了欧阳北。
羡慕闻律吗?羡慕我遵守承诺等他吗?那又知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在你没有给他任何承诺的情况下,等了你几乎一辈!
只是,你从未看见!
所以,你凭什么羡慕闻律呢?
“人类最大的毛病,就是对近在咫尺的爱和忠诚视而不见。有人永远在茫茫人海里追寻自以为不曾拥有的东西,却从不曾思考,其实他拥有过,只是在他不经意间,悄悄从指缝溜走了。”
“也许,有人花了一世的时间去等你也味可知呢。何必羡慕别人。”
完,唐景铄不等欧阳北有任何的回应,开门离开了。
只有欧阳北留在原地,站着不动,手里的红酒杯已经紧握了半晌。
为什么,唐景铄刚刚的眼神令他心悸,在那一刻,仿佛真的像唐景铄的那样,他真切地感受到,他似乎真的曾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