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26. 收留男朋友的时候
哥谭的夜晚总是多云而阴沉,悬挂着犄角嶙峋的月亮,就像万圣节的鬼夜。
但是今夜,它有那么一瞬间让士郎想起了家乡的夜晚。
掘开的石块中央,脸上沾满血污,肤色却青白一片的青年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看上去很年轻,未到二十过半的年纪,身上的装备和伤痕却又让他像极了一柄历经磨难的沾满劫灰的弯刀。
他四周围的鲜血早已顺着土地的表面渗入下方,只有浓烈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他颈侧皮肉翻卷的伤口昭示着他遭遇了什么。
他并不是看上去随时都会死去,而是看上去已经死了。
过去的近二十年中,士郎从未错判过一具尸体。只需一眼他就能辨认出生与死的界限,因为七岁那年他就曾从数百具尸体当中爬过,成为了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但是刚刚回握他伸出的的力道却是真实的。
士郎低头,伏在他的胸膛上聆听他的心跳,又摸向他完好那一侧颈项旁边的动脉。指腹下的触觉潮湿而柔软,与死者的僵硬和冰冷截然不同,血管的搏动虽然极度微弱,却仍然可是蕴含生的。
在大量失血的前提下,介于男孩和青年之间的他仍然没有死去,尽管脉搏的搏动极为缓慢,却始终稳定而顽强地跳动,不得不这是他自己制造的一个奇迹。
“你是蝙蝠侠的孩子?”
此前,在天台上搏斗的两人那些不知前因后果的对话中,士郎捕捉到了几个词汇。
青年的意识很朦胧。
他被士郎握住的那只在回握一次后就滑落下去,只如抓着一从水草般松松地拽着他最长的那两根指,另一只则捂着失血的颈侧,抱着自己蜷缩成胎儿在母体内的模样。
本能使他将自己摆成了这个姿势,以避免进一步的流失体温。这令他看起来奇异地既乖巧又可怜,像是想要一个安稳的沉睡的孩童,却又被迫深陷于糟糕的梦境。
这很不可思议。
青年的身上甚至还穿着罗宾的制服,尽管它并不完整,套在他高大的身型上的模样与所有影像或纸质记录中娇的罗宾并不相符。
倘若罗宾都是蝙蝠侠的孩子,那么也意外地得通哥谭义警奇怪的家族系作风。或者蝙蝠侠的孩子都曾经是罗宾,那又是一个类似的推测。
但是他们倘若曾经是父亲与儿子,上司和助,是夜晚在城市里游荡,打击罪犯的搭档,又为什么会这样彼此伤害?
即使是冷酷的魔术师之间也不会这样做。
他们就算为了道路的纷争而自相残杀,也会表现得坦然赤/裸得多,绝不致有如此歇斯底里的质问。因为魔术师之间固然存在亲情,他们却不会从彼此身上继续寻求这种东西。
即使士郎确实亲眼看了他们在屋顶上斗殴,他依然难以相信这位前罗宾脖子上的伤口是蝙蝠侠造成的。除非身怀什么特殊能力,如果没能遭到及时抢救,不会有普通人在如此大量的失血后还能继续活下来。
这个致命的伤害或许是丑导致的,因为蝙蝠侠随后就将他带走了。
士郎认为这位哥谭义警不会抛弃他的孩子,也许他是打算先把丑送回阿卡姆,再回来继续寻找罗宾,因为爆炸后的废墟将他埋得太深了,士郎自己能够借助魔术都花了不少时间。
但不知道蝙蝠侠有没有想过,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孩子可能已经死了?
士郎无从判断青年因何仍奇迹般地活着,鉴于他前义警的身份,他不能将他送去医院——提供给黑帮的地下私人诊所或许可以,但是它们良莠不齐,士郎也没有事先去踩过点。
已经开始思考有没有必要去偷血库的士郎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怀表。打开表盖,从上面撬下来两颗米粒大的红宝石。
这是他为数不多在他穿越时随身带到这个世界的东西。表盘上本来有十二颗宝石,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两颗了。
它们也是某一次人情的谢礼,每一颗红宝石中都封着一个型治愈魔术。由于技术上的原因,要制作成这样便携式,并且可以由非本人魔力延迟触发的术式,能够制作的宝石大仅止于此,储存的魔力容量也十分有限。不要再造器官这样的复杂的事了,就连骨折它都没办法直接治愈,只能用以愈合那种不大不的伤口。
士郎认为在战场上它们用来止血还是不错的,现在这种时候也一样。
他捏着宝石,启动魔术回路,流淌的魔力沿着它们注入宝石。异质的魔力像火星一样瞬间点燃了内部储存好的“燃料”。
“————anfng(德语:开始)”
一节的吟唱足以启动最简单的术式。红宝石被内部沸腾的魔力点亮,在最明亮的那一刻碎成湮粉,像砂砾一样窸窣地沿着指缝落下,化作最的物质结构,被风所带走。
光芒闪过后,躺在地上的青年颈侧的伤口,就如同被橡皮擦擦过的画面一样消失了。
士郎搬开另一边压住他右腿的水泥块,确认过没有骨折或骨裂,又对他腿上的开放性创口如法炮制。
两块宝石分别弥合了两处最大的伤口,愈合伤口时注入的魔力也少许补足了一些生命力。青年的脸上总算回复了一点血色,心跳也变得逐渐有力起来。
士郎把他抱起来背在身上,沿着路趁夜色返回公寓。他没有走正门,而是借助外墙的排水管,从窗户翻回了家。
像是从一场沉重的梦中醒来。
如同从四面八方的池水中挣扎着浮上水面。
好似在无尽的耳语和引诱中回归疼痛的而现实,发出新生婴儿啼哭般的嘶吼。
但是,其实是很不同的。
与在拉萨路池中取回意识的那一刻截然相反,这一次唤醒他的是相当温柔的东西。从窗户斜射而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流动的清风拂过他的脸庞,鼻尖充满了被褥上洗涤剂的清香。
连身上的疼痛也消去了大半——不是被打断的肋骨和出血的内脏就在一夜之间痊愈了,它们仍然隐隐作痛,但被固定回正确的位置以后,对于那些习惯了更多伤口的人,就遂而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他不像是在沾满灰尘和油污,充满蛛和垃圾的废墟中同人战斗过。他像是刚刚洗完了澡似的感觉,指间没有异物的触感,身上的被褥干燥而凉爽。覆盖在身上的织物与普通的棉衣类似,不似制服的沉重和僵硬,即使是五星级的高档宾馆,那里提供的丝绸被褥也不会比它们更加贴合躯体的呼吸。
这种令人放松的舒适几乎瓦解了他所剩无几的意志,让他很想要抱着被子翻个身,放任疲劳拖着他继续堕入沉沉的睡眠。
但是脑海里的最后一段记忆很快重新浮现在眼前,它们就像糟糕的噩梦,骤然打乱了他的呼吸。
-
杰森猛地坐了起来。
因为他幅度过大的动作,缠满了绷带的肋骨和胸部牵扯到伤处,剧烈袭来的疼痛差点让他忍不住干呕。
他识趣地扶住腰部,不再拼命动弹,转而环顾四周。
房间的陈设很快就令他作出判断,他并没有回到刺客联盟——塔利娅衷爱的是西式风格的洋房,刺客联盟的装饰设计则是永恒的金绿色调,以典型的中东风格为主。但这没有降低杰森的警惕,反而令它升得更高了。
——这一间卧室简直不像是人类的居所。它的里面没有任何体现主人个人风格的陈设,只有柜子、椅子、桌子和床这样最简单的家具。如果不是其式样偏向于日常而非制式,床的对面还摆放了一台电视,他会以为这是一座监狱的牢房或实验室的笼子。
对方的性格不是笔直寡淡到无趣,毫无自我,就一定是条经验丰富,善于隐藏自我的老狐狸。
“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会再昏迷两天的,这样一来也算脱离危险了。”
床头旁传来带着一丝倦意的声音。它有一些沙哑,质地却十分清澈,听起来似乎很有点熟悉,但杰森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从大脑里翻找出对应的记忆了。
坐在椅子上靠着床头打瞌睡的陌生青年穿着非常普通的居家服,他有一头明亮的红发,架在头上的眼镜因为睡觉的姿势被挤得歪歪斜斜。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把眼镜扶正,声音里那丝倦意迅速被驱赶无踪,以致于杰森还不十分清醒的大脑根本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听见一声爆炸,走过去围观的时候发现你正从废墟里爬出来,抓住我的不放,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士郎看着杰森脸上的疑惑,在他提问之前随口道。
杰森的脸上疑惑更甚,虽然他记得昨晚的经过似乎不是这样,但士郎的法正巧歪打正着——因为塔利娅把他泡进拉萨路池后也是这样告诉他的:他自己从自己的棺材中掘出一条血路,无意识地一个人走到墓地旁的公路。后来仔细回想,也确实能抓住一些在棺材中窒息的记忆。
“既然醒了的话,就好好休息,我去做早饭。”
红发青年着,也不给杰森更多的疑惑时间,站起来转身走出房间就关上了门。
这看起来不是实验室也不是监狱或病房,确实是捡到他的某个陌生人的家。
得到这个结论后杰森松了一大口气,但是心底的某种异样感仍然挥之不去。
想了想,他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一步步向外挪去。
下床的时候他不心踢到了椅子——这个制造出的动静委实大了一点儿,以致于他听到了对方从厨房里隔着门传来的大叫:“喂喂,你伤还没好,不能下床——”
杰森拉开房门的时候正好撞上回返的士郎,他们站在门口大眼瞪眼了一阵,最终红发青年看着杰森还算自如的行动,没有强硬地把他按回床上,而是退开了一步。
不得不,能顶着肋骨骨折行动的人都有强壮的身体素质和超凡的精神意志。但是精神意志并不能影响伤口的愈合速度,士郎是考虑到他作为伤者处于陌生环境的不安在内,才决定放任他这一次逞强的行为。
对方只是担忧地看了一会儿杰森扶着墙根挪动的样子,似乎知道他并不想被搀扶:“洗间在那边。”
杰森点点头,试图道谢,但他发现昨夜受伤的脖子很难发出声音,于是也没有再坚持话。
接过对方递来的新毛巾和新牙刷杯子,他胡乱地完成了洗漱,对着上方柜子上钉的镜子端详自己的脸。
镜子映出的人影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脸上布满的乌青和肿块只要敷一敷冰袋,两三天就会消下去,然而憔悴的神情和遮掩不住的沮丧气质无不在提醒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尽管他从苏醒以来就假装它不存在,假装那从未发生过,但是
那确确实实是真的。
比起一个应该发了疯的,早该乖乖躺在棺材里的儿子,布鲁斯已经证明了他更看重他的道德与原则。
蝙蝠侠不是想要丑活着,他只是不想要丑死。
这不是因为他有多爱丑——就算是一条狗在那里,蝙蝠侠也会去救的。
但如果那是任何其他的人杰森都可以接受这一点,他也曾是罗宾,一位义警,他可以接受必要之时蝙蝠侠把无辜者的生命,甚至是罪犯的生命置于比他更优先的位置——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那个人偏偏是丑。那是杀死了他的凶,分离了他和布鲁斯的人啊,蝙蝠侠却依旧做不到为此改变他的原则。
他甚至连动摇都没有过。
杰森木然地在镜子前站了许久,空荡荡的目光落无焦点地散落着。
待他重新拾回自己的意识,试图离开之际,他的视线落在了镜子下面露出了什么东西的一角。
他伸出,把镜子翻了过去。木质的镜子背面钉着几张照片和剪报,它们被用数条横线交织地连接了起来,空白的地方无序地散落着几个人名。
那些照片上的每一个人他都认得,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一个蝙蝠的标志。而那些写在空白处的名字当中,也有那么一两个,确实能和照片上的人对上号。
仿佛有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杰森狠狠地打了个激灵。他扭头看向洗间的门口,只觉得有一股寒意正延着脊髓蜿蜒而上。
作者有话要: 困死了,剩下的明天爬起来再写。当然也可能写不完,写不完就请把昨天的当作万字更吧(逃
另外读者太太灰山画了上一章结尾处的月球名画,异常美貌,可以看上一章的加精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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