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41. 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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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回到家门口,士郎推门而入的时候站在黑暗中停留了一会,还是顺着习惯完了那句话:“我回来了。”

    尽管已经不会有人挥敷衍地对他致意,这个不再有第二个人呼吸的空间失去了作为语言对象的价值,但士郎仍然认为那是有意义的。

    在很很的时候他就已经见惯了灾难和离别。如果每一次都沉浸在感伤中走不出来,每一次都怀有怨气和憎恨,那么它们的分量足以将任何一个人压垮。

    士郎是不会产生那些情绪的。起先那是某种天性,其后,锁住了会感到疼痛的心则是人为。

    所有房间被意外收拾得很干净。前几日地上散落的零件和工具,信摆放的咖啡杯,随处丢弃的外套和浴巾都被归回了原位。衣柜内的物品叠得方方正正,地板和窗台上一尘不染,不论是哪里的家具,即使是边角的表面,都没有一丝灰尘。

    泡在水池里和放在洗碗里的餐具已经消失不见,整齐地码在橱柜内,前一日留下的点心只被食用了半日的分量,剩下的仍然留在原处。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注意到了屋主的国籍,这样的清整行动是出于礼节还是诚意,但他同时带走了所有额外为他购置的私人物品,除了士郎家中原本的物品,没有留下一丝个人的痕迹。

    看似细心、周到、充满礼节,完全不像他外表表现得那样放肆和轻慢,却隐约透着冷漠的距离感以及克制理性的拒绝。

    经过客厅的时候,士郎注意到餐桌上有一样东西,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地坐到桌子前,用双将它捧了起来。

    那是一盆盆栽。

    盆栽的体积是巧的用一只就可以握起的大,表面黑褐色的泥土簇拥着中央一点新绿的幼苗,很难令非专业者分辨出是什么种类的植物。

    旁边有一张纸条,正面写着“好好照顾它”命令般的祈使句。

    士郎翻到背面,上面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注意事项,从浇水频率到光照要求,还有除虫技巧。大意为这是他家他最宝贵的一盆植物的后代,要求他必须心照料。

    ——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士郎捧着那一盆的植物,在心转动着观察。

    虽然不讨厌动物,但士郎从来没有养猫养狗的打算。生活节奏并不适宜,要负担的分量又太重,倘若对方留给他的是一只动物幼崽,士郎反而会感到为难。

    但是一株植物恰好踩在了那根边界线上。

    想象着一个生命在阳光下成长、舒展的模样,它或许也能为本来为数不多的快乐增加一个来源。

    愿对方今夜做一个好梦。

    背上的伤口仿佛在燃烧着,身体已经变得有些沉重。士郎趴在桌子上,就在那盆未出芽的幼苗旁,沉沉地落入睡眠。

    被遥远祝福的人今夜却不打算躺在自家安全屋的床上安眠。

    一个星期就快要到了。红头罩已经在道上失踪了很久,虽然他仍然通过电子段遥控着下,但哥谭是一座永远不安分,永远在叛逆着的城市。

    一旦红头罩没有规律地出现向那些蠢货宣示武力,没能及时惩罚那些违反他的规则的家伙,有些人就会觉得自己的会到了。

    这也与他刚刚才整合了哥谭的大部分黑色势力有关。如果他掌控得足够久,将他的威信更加地深入人心,这个空窗期也许能延长到一个月或者两个月,至少当年的“哥谭教父”法尔科内就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但现在杰森对哥谭的掌控远没有到达这个程度,远远不够。

    红头罩靠着张扬的武力威胁让他们短暂低头,但那只是一种识时务的妥协。他们之间既没有牢不可破的利益将他们绑在一条船上,那些欺软怕硬的帮派分子也没有被刻入深入骨髓的恐惧。

    而今天就是这条临界线。

    或许已经有开始人鼓动着他的下去试探红头罩的地盘了,谁知道呢。可能是黑面具,可能是某个中型黑帮,一个犯罪家族,也或许是一个不入流的帮派。只要他没能及时作出反应,红头罩就会被认为陷入“虚弱”或者“失踪”,狼群们自然会蜂拥而上。

    假如布鲁斯蝙蝠侠没有割伤他的颈侧,只是打了他一顿,这一切本不必如此复杂。而如果他仍然躺在废墟底下,等他爬起来时一切都已烟消云散,那索性倒也不必再考虑什么。

    但他及时地回来了。

    他会待在这里等待。等到他们最兴致高昂,胜券在握的时刻,然后给他们致命一击,告诉他们红头罩永远是悬在他们头顶的那把尖刀。

    在某处高楼的楼顶,杰森蹲在滴水兽的身旁。冬日深夜这里凛冽的高风甚至能让配电箱的表面凝结冰霜,但对于义警来这只是他们所要面对的各类威胁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

    杰森不很喜欢寒冷,但加了一件夹克的他已经比其他人穿得更多了——有着披风和护甲的蝙蝠侠除外。

    从这里的位置除了能方便策应他的各处地盘,同时也能观测到今夜罗宾巡逻的路线。蝙蝠侠这几天似乎不在哥谭,罗宾最近一直都独自出巡,好在阿卡姆最近很安分,也没有像上次他遇到的那样,冒出一伙莫名其妙的外来超能力者试图入侵这座城市。

    暗中观察了那个舒展着披风在楼宇间跳来跳去的个子好一会,杰森没有趁蝙蝠侠不在去找替代品麻烦的打算。听那个家伙现在是少年泰坦的领队兼韦恩企业的ceo,也不知道怎么成功在旧金山和哥谭之间两头跑的。

    将注意力从替代品罗宾身上收回,杰森的思绪有一秒飘到了那位缘悭一面的红发屋主身上。

    虽然中途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波折,但对方到底帮了他不少忙,他一开始也没有不告而别的打算。只是对方最近实在行踪成谜——虽然他是去工作,但杰森可不会就这么信了。

    排除掉身份可疑行迹难察这一点,如果一直这么住下去,他们或许能够成为不错的朋友。对方虽然不像以前他认识的那些超级英雄童子军一样清高正确,热衷于教,可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令杰森讨厌的地方,或者相反,他正因此而完美避开了他的雷区。

    然而这种情况下长久的交往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哪一方都对此心知肚明。

    如果有缘的话总能在哥谭的街头再碰面,希望到时候不至于成为敌人。

    杰森耸肩。

    提示邮件送达的振动使在口袋里发出一阵嗡鸣。

    如果可以,杰森并不想用这种很容易被监听的段和下属联络,但作为权宜之计,他只能随便写了几个程序以作聊胜于无的加密和屏蔽。

    邮件内容是一份下属的报告,其中用充满兴奋和憧憬的口吻描述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一起署名为红头罩的报复事件。现在道上,尤其是黑面具的下那里已经传开了此事:红头罩对各种挑衅的容忍已经达到了极限,决定采用酷烈的段进行反击。

    那名下在最后还摩拳擦掌地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开展行动。

    杰森想了又想,始终不记得自己有收过这么灵的下属。

    好吧,不管那是谁干的,总之先记上一功。之后他会再调查清楚,这是不是一起顶着他名头的私人恩怨,或者其中另有什么别的阴谋。

    曾经的罗宾,现在的蝙蝠侠专属反派红头罩向对面大楼发射了钩抓枪,从三百米高的摩天楼上扯着钩锁荡下。

    今夜的战争已然打响。

    隔天是士郎来接米勒先生出院的日子。

    一周前他就已经清醒过来,恢复了自理能力。现在虽然偶尔还是会不明原因的走神或犯困,但总体来自主意识已经不受影响。

    他看见士郎以后,连声地向他道着谢,在这一周他清醒的时间内,除了士郎以外基本没人来看望过他。

    米勒先生自述出院之后打算找妻子复合,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士郎赞同了他的意见,并且认为他这样富有经验的人士在哪里都能找到工作。毕竟从任何一个角度来,只要讲话的人没有违背良心,哥谭都不能算是一个宜居城市。

    士郎替米勒办理出院续的时候,走廊里很是热闹。因为这里除了病情平稳的米勒以外,收治的病人大多瘫痪在床,很少有人进了这里之后还能再走出去。

    被一圈叽叽喳喳的护士围在中间,士郎终于问出了一个今天在他心中停留了不少时间的疑惑:“请问32床的格林先生怎么样了?他是转院了吗?这一次来我没看见格林太太。”

    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凑在他旁边的护士掏出一份病例,翻了翻,随口道:“哦,32床是你上次来了之后隔了一天的半夜死的。器官自然衰竭,没什么痛苦,悄无声息的。他妻子第二天才过来,错过了最后一面,大概接受不了吧,就在病床前上吊了。”

    士郎正在签字的笔写到一半僵住了,停留在原地的钢笔在纸上洇出好大一团墨点。

    “我很抱歉,你能再一遍吗?”

    又一个护士在那个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护士旁边耳语了几句,她才恍然记起似的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士郎。

    “她在封面上写了留给你的。”

    包裹里只有一本笔记本。

    士郎刚刚打开,内页就散落下来十数张花花绿绿的纸片。

    这些钞票的面额都很,皱巴巴的,像是从衣服的口袋,洗衣的底部,床下和桌脚,各种各样的边角处抠下来的。

    士郎翻开的正巧是夹着钱的那页,上面零零碎碎的写着一堆数字的加减法。其中有一个数字很熟悉,就是两周前士郎告诉格林太太的买药的成本。

    其余的再没有一个字的留言。

    士郎从地上捡起那些钞票,心翼翼地重新夹好,将包裹放入怀中。

    “那格林太太之后呢?”

    “找不到她的亲人和朋友。市政府两周后给他们这类人在公墓那里有一个集体葬礼,会有牧师为他们祷告,具体事项你可以上看。”

    士郎收下了那个护士写下了址的字条,至于她在背后又写了什么电话号码,其他人之后又了什么,他一概没能记住。

    他推着米勒先生从这栋三层的护理院离开。

    轮椅驶出大门的时候,米勒抬遮着眼睛,感慨今天的阳光意外耀眼,是哥谭难得的好天气。

    院门前的空地上停了一辆加长林肯。

    从上面走下来的少年黑发蓝眼,看起来有些眼熟,也许在报纸和杂志上是个名人。他的周围簇拥着一群身着正装,躬身讨好的中青年男性,一边介绍着阿卡姆的制度和设备现状,一边不着痕迹地卖惨,暗示来年的投资。

    少年总裁曾试着向这边扫过来一眼,却被人群挡住。

    二楼最近的阳台探出了好几个头,精心化妆的护士和医生举着咔擦咔擦地朝那里拍着照片,涂着红指甲的那个女护士也在其中。

    士郎和他们擦身而过。

    作者有话要:  注:日本人的习惯确实是借住之后要把东西清理干净,物归原位的。不过士郎在国外混久了也不会要求别人这样做。

    以及jw桶的心思真是像猫一样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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