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士郎又撞见了杰瑞â巴克,他似乎就专程为问候士郎而等在那里。虽然因为错过了后者的上门时间,只好悲惨地等士郎从休息室出来,缺乏一些嘲讽蓄力需要的巧合性和戏剧性，但他仍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在士郎同克莱尔、恩里科和维罗妮卡话的时候,他的大嗓门已在大厅中隐隐作响。真相只有一个,而谣言各有各的不同。杰瑞â巴克宣扬的道消息就和克莱尔从上看到的“有理有据的考据”迥异,充满着东区的市井气息——“给红头罩卖屁股的感觉怎么样？我们的埃米亚先生平时一副清高的正人君子模样,还不一样有会就腆着脸滚进黑帮？”可惜上班时间大家大都行色匆匆，位于资本家的压榨之下，只有阿尔邦嗯嗯啊啊，竖着半只耳朵给他捧场。

    见士郎从房间里出来，杰瑞得更起劲了，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前者身上,各种词汇量贫乏的脏话和难懂的俚语喷薄而出，拉吉尔的侄子阿尔邦在他背后向士郎挥了挥，趁溜走了。

    可惜这种侮辱意图过于明显的语言只对恐同人士、做贼心虚确有其事、正在追求对象需要撇清关系的人有那么一点杀伤力。士郎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神游天外。

    杰瑞也不算太傻,他很快意识到这对对方并不奏效，他拦住了无视他向旁边一拐，叫他让让的士郎,进而用更加恶毒的语言攻击起他的现任上司红头罩，祝他在哥谭早日被阿卡姆那些“他惹不起的大人物”打成肉泥。

    最后他威胁道：“猜猜你走了之后那些和你混的人会怎么样？”

    当然不会怎么样。杰瑞â巴克能用的段无非是仗着霍克亲戚的关系营造各种团体，用性别、性向、肤色、种族和地缘问题排挤同僚,进行职场冷暴力。如果他有本事和黑帮搭上线，也不至于对士郎如此羡嫉，在这里表演无能狂怒。

    不过既然他这样，那就不能放在一边不管了。他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收到了效果，士郎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你想打架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行为总让士郎有一种既视感。虽然在“他们那一侧的世界”，这种无聊人士因为稀有时而会获得其他人观赏丑一般的垂怜，但踏出了“那一侧的世界”以后，士郎很快就发现这种人到处都是。总是遇到这种人并不是自己的问题，只是因为他们在人群中具有高度的普适性而已。

    对付这种人士郎已经很熟练了。

    于是欠缺了作为中学同学的香火情为护身符，杰瑞â巴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红发青年夹在胳膊下拖进了洗间。

    “咔哒”。

    轻微的落锁声让所有看见了这一幕的人心中也“咯噔”一下。

    几名侍应生左看看右看看，犹豫着是否要丢下头的工作过去围观。爱凑热闹爱吃瓜是所有人类的天性，即使是每次都能在事故现场逃得很快的哥谭人也不能免俗。

    服务过一大堆黑帮的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识过黑帮火并现场——就算不是因为工作因素，一个走夜路的哥谭人一生中总是能碰见那么几十次，假使他能一直活着的话——那么这是否是一次身临其境的黑帮成员杀人灭口现场？

    哎呀他们还没见过这个呢。虽然有点害怕有点慌张，但埃米亚应该不会对他们这些无关路人怎么样，电影里的场景就要上演了，要不要报警和通知老板实在令人犹豫，想想还有点激动呢。

    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转回来的阿尔邦挥赶走了他们。同为裙带关系户之一，他比杰瑞â巴克资历更老，却没他讨人厌，人际关系经营得虎虎生风。作为霍克先生御用掮客老拉吉尔的侄子，他没像他那大伯一样将有限的人生投入泥沼旁的边缘专业，但至少继承了部分他敏锐的嗅觉和职业习惯。

    阿尔邦蹑蹑脚地把耳朵附在了门边，探听着里面的动静，但又不敢直接破门而入。

    分缝里肢体碰撞的动静很微弱，只有自来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很快这水声也减弱了。

    阿尔邦听到了水花溅在地面，像有人正在凫水的泳池，伴随着传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咒骂和清晰的自来水声。很快咒骂声又听不见了，凫水声再次响起，水龙头的声音又消去了。

    这循环好像持续了几次，阿尔邦没仔细数，但有动静总比没有好，他安慰着自己。然而几许之后，洗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在阿尔邦的惊疑不定中，洗间的门上“咔哒”一声，里面的人重新拧开了。

    半蹲在地上，跟正打开了门的希洛â埃米亚眼对眼让阿尔邦有些尴尬，但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对他的存在表现出惊讶，他也迅速厚着脸皮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士郎只是打开门瞥了他一眼，就重新走回到洗台前，慢条斯理地脱下套，对着镜子整理衣冠。

    阿尔邦走进去，发现杰瑞â巴克还活着——他当然活着，其实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的人已经摊在地上干喘着气，头颅和上半身像是从水里泡过的一样，平素充满傲慢和轻蔑的眼睛大睁着，宛如一只被猎豹追逐过的惊恐纯洁的鹿。

    “地板我擦过了，希望没有给你们造成麻烦。”

    平静地留下这一句话，士郎走了出去。

    阿尔邦这才发现洗间的地板**的，却没有反光的水洼，显然被重新拖过了一遍。他不可自抑地露出苦笑，觉得自己像一早起来，在床边收到了爱马马头的敌对黑帮首领——而对方彬彬有礼，寄的威胁信抬头还会跟你一声抱歉。

    “等等，我过来是特意要跟你声对不起，上次被威胁着因为害怕没有站出来帮你话——”

    阿尔邦立刻。

    实际上他当然一点也没感到什么歉意，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明哲保身跑得飞快。他也看得出来以对方的性格并不在乎这件事，可能早就抛诸脑后，但这不妨碍他用极其诚恳的语气，惠而不费地把这句话出来。

    “你哪个？”士郎愣了一下，“哦，不用在意，那天的事我已经忘记了。”

    果然，正如他所料。

    在哥谭混久了的人都不是傻子，尤其是他们这类常年和黑帮打交道的社会服务业从业人员——至少不会像别处的普通人一样发出尖叫或对杰瑞â巴克身上发生的事一头雾水。

    只不过这里的人至少都在士郎下工作过一个月，有些人不可自抑地在内心深处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哥谭黑帮果然把人变成鬼。当然也有人觉得，埃米亚本来就不苟言笑，好话却不是个好脾气，眼前发生的事倒也符合人设。

    士郎却不在乎他们的想法。既然在冰山赌场露脸，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这个身份的底色仍然能在他人眼中保持纯白无瑕。

    “以后你可以尽管使唤巴克。”他对闻讯出来的维罗妮卡。“至少下次他看到你会绕着道走。”这是对恩里科的。

    今天哥谭天气不错，没有下雨。

    这是值得庆幸的事，士郎从老东家的地盘出来以后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从冰山俱乐部匆忙出来，没有习惯性带伞。美利坚的许多城市都已经摆脱了前殖民者的阴影，但哥谭的很多地方却奇怪地仍然继承着大洋彼岸日不落帝国的灵魂。

    比如城市中盘根错节，真正贵族的老钱豪门家族，比如刻在疯狂的精神性深处哥谭的守旧和固执，再比如天气和光化学污染。

    回公寓前士郎特意走了一趟东区的十二分局。

    不知道是不是好多天没来的原因，他走进来的时候气氛有些僵硬，不如以往生动活泼，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士郎走近惯例站在临时监狱边看守犯人的安迪：“早上好，费尔曼警官。”

    安迪转过头，沉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

    “现在是下午了。”

    “但我出来的时候还是早上，不是吗？”

    “安迪，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我直了，”大厅的另一端，一个背对着他们注视着电脑的警察大声，“你还是我们一边的吗，埃米亚？”

    “——我还是希望下次我抓到抢劫犯可以不用做笔录的。”

    大厅里传来一阵哄笑，气氛骤然放松下来。

    安迪闻言瞪了士郎一眼：“要是是总局那些家伙，你已经被请去审问喝茶了。”

    “呃那也没关系，配合调查是每个哥谭市民的义务嘛。”

    “好啦，我们多个线人也不坏——”伊万的搭档布罗迪警官走过来在咖啡前倒水，“虽然红头罩不如黑面具和双面人值钱，但等他成功占领哥谭升咖就好了。”

    安迪翻了个白眼。

    伊万总布罗迪是个蠢货，刨除远香近臭的偏见色彩，这话倒也不很有错。抓红头罩大姑且算是个政绩，但哥谭是个自治郡，美利坚的警察局只对本市市政厅负责。你升职想升到哪儿去？在哥谭这地方，警察仕途的终点是戈登屁股底下的位置——肖想那个火坑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打个赌，他苟不到那一天，蝙蝠侠就会请他去阿卡姆一日游。”

    “打个赌，后年他都能在蝙蝠侠底下活蹦乱跳。”

    “你在暗示什么？”一开始提问的贝罗尼停下了敲击键盘的，仿佛背后竖起了一根天线。

    “我可什么都没。”士郎眨眨眼睛。

    安迪无言地看着他，大厅里的其他警察翻了个白眼。

    “圣诞礼物，冰山餐厅的免费餐券，除伴侣外最多可携带两名儿童，有人需要吗？”

    大厅里一阵瞬间起立椅子移动的声音。

    “咳，就算你是个双面也没关系。”

    “反正红头罩至少帮我们降低了这季度辖区的毒品流通量。”

    “你需要内部消息吗？八五折，我保证不告诉戈登。”

    士郎看着瞬间清空的心：“呃预约记得至少提前三天预订？”

    作者有话要：　　大家不用担心，番外会放到53章作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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