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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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锻剑成功了,阿恬也有了新烦恼。

    锻剑以后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按照赵括的法,她跳过了练气的磨直接筑基成功,四肢百骸都被无以名状的力量所充满,阿恬甚至能听到火焰在经脉里涌动燃烧的声音,这意味着她已经正式踏上了这条求长生的不归路。

    然而,她等于是还没考童生就成为了秀才,字都没认全就要学四书五经,想要更进一步必然要疯狂补习。

    “李恪长老的开蒙课要继续上,”素楹拿出了一卷袖卷在桌子上摊开,然后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嗯……师父的星相、八卦与幸运指南谁选谁煞笔,划掉划掉。”

    阿恬乖乖的坐在一旁看着慈母般的素楹师姐帮她选课,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按理来,已经成功筑基的她已经能承受住“白驹”的力量,而问题就在于,她是个野路子,糊里糊涂就筑基了,空有一身筑基修为却半点不会用,而直接的表现就在于——万劫没有剑鞘。

    本命剑没有剑鞘,就证明了剑修对自己的力量无法收放自如,再加上万劫一看就不是善茬,这时候素楹对着她来一剑,真真是后果难料。

    反正不是她倒霉,就是白恬倒霉,从实力差距来看,还是后者倒霉的可能性更大,

    当然,这点事还难不倒北海剑宗,既然收放不自如,练到收放自如不就好了嘛!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是接受洛荔长老的特别习教,另一条是跟着大师兄学养剑藏锋术。”素楹掰着指头道。

    “洛荔长老?”阿恬眨了眨眼睛。

    “哦,对,我都忘了你还没见过她,”素楹一拍脑门,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洛荔长老是咱们宗门五大长老中唯一的女性,她的本命剑是非常罕见的双剑,为人嘛……你见到真人就知道了。”

    “哦,那我选她。”阿恬爽快的给出了答案。

    如此迅速的决定让素楹愣了愣,反应过来以后才在袖卷上写了几笔,只见她咬着笔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问出来了,“起来,你和大师兄有婚约对吧?”

    “嗯。”阿恬点了点头。

    素楹闻言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只是感慨,就算是我带大的,大师兄果然还是北海剑宗的弟子啊。”

    她这话的时候一脸复杂。

    “跟未婚妻见面,第一次把人吓趴下了,第二次把人了一顿,这可真是太北海剑宗了。”

    “所以?”阿恬不解的歪了歪头。

    “所以……”素楹破天荒的吞吞吐吐起来,“你是因为他下手太重……才不选他的吗?”

    北海剑宗这一岛光棍一直就是修真界老大难,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只煮熟的鸭子,她几乎要冲白夫人竖起大拇指,要是因为白心离不知轻重就让鸭子飞了,她一定要冲上演武场掐死他。

    “不。”阿恬干脆的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这下换素楹不明白了。

    就在素楹以为白恬又要出类似于“未婚夫妻婚前要减少见面”或者“大家闺秀不能长时间与男子相处”这样的鬼扯理由,就看到她的脸颊突然染上了两道飞霞,竟一下子羞涩了起来。

    “其实……”阿恬用袖子遮住了半张脸,“……我加入了拜大师兄邪教,再天天面对他的话,可太让人害羞了。”

    “……哈?”素楹这回是真傻眼了。

    “因为我很喜欢大师兄啊,”阿恬笑的眼睛弯弯,“喜欢到想要飞他。”

    她这句话的时候虽状似怀春少女,眼睛却亮的吓人,整个人在霎时间变得锋利又危险,一如她抱在怀中的那柄黑色长剑。

    素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能深究。

    虽然发出了要把白心离飞的豪言壮志,二人之间天堑般的差距依然摆在那里,阿恬首先要做的就是乖乖去上课。

    于是她背着万劫,左牵赵括,右擎宋之程,在其他师兄惊恐的眼神里,再一次出现在了李恪的课上。

    “昨日,我讲了要解放天性,当晚就有人锻剑成功,吾甚感欣慰,”李恪递给了阿恬一个赞赏的眼神,“如果你们都能这么轻松的开窍,我能省多少心!”

    身为师兄的男弟子们被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活像霜的茄子,想到自己被烧糊的院舍,更是悲从心中来。

    虽然也是师兄,但完全不在波及范围的宋之程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脱掉了鞋,抠了抠脚。

    同样已经拥有本命剑的赵括面无表情的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既然有人更进一步了,那我们今日的内容也深入一些,”李恪不动声色的抽了抽鼻子,“主题就叫做‘破除迷信,走进修仙’吧。”

    “锻剑成功后,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松一口气了,剑修们往往面临着一个更重要的关卡,那就是确定自己的道路。”

    李恪的眼珠子转了转。

    “赵括!你来,要如何确定自己的道路?”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赵括只得松开就没捏着鼻子的手,一股酸臭气顿时顶到了天灵盖,偏偏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的抬头看着他。

    被熏的脑仁疼的赵括身体晃了晃,凭毅力出了答案:“与剑沟通。”

    “很好,坐下吧,”不动声色的坑了师侄一把的李恪满意的点了点头,“与本命剑沟通确实是最为快捷的方法。”

    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然而,我辈中人,除了求得长生,更是要悟道,而道,是天地间的至理,是一切的起点和终点,你的剑心与你要领悟的大道息息相关。”

    阿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而她不明白这到底跟破除迷信有什么关系。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连串令人怀疑他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后,李恪伸出了两根手指,点着其中一根道,“像我参悟生死,谭天命师兄参悟命运,都在大道三千之中,择其一走到极致,便是推开仙门之刻。”

    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册子,笑眯眯的道:“前些日子,我搜集了一下你们私下向往的大道,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都有什么。”

    不少人都在他掏册子时就面色大变,再听到他的内容大多忍不住发出了哀嚎。北海剑宗的老弟子都知道,一旦李恪这个妖孽拿出了他的私家笔记,一场惨绝人寰的羞辱就要降临了。

    果不其然,他美滋滋的开了册子,翻到了中间,连必有的咳嗽都忘了,“让我看看,啊,当仁不让的榜首就是以获得压倒性优势获得胜利的——无情道,向往人员有……”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被点到名字的弟子纷纷掩面,看样子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就连阿恬身侧的赵括都僵直了身体,唯有宋之程还在愉快的抠脚,这些天可憋死他了。

    不明白其中奥妙的阿恬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紧张的赵括,后者发觉后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每、每个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嘛,白师妹。”

    “我懂,我懂,”宋之程扭过头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时候看那些话本的时候,上面的仙人也自己修的是无情道,可无情明明是一种状态,它怎么能是条道呢?”

    赵括把头埋的更低了。

    这时候李恪已经念完了那一长串名单,对于自己造成的群体毁灭性伤害非常满意,“很好,看样子你们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甚感欣慰啊,赵括!你来错在哪里了?”

    再一次被点名的赵括简直要哭了,他深切怀疑是不是自家师父生怕自己把处罚过得太舒坦就跟李恪了什么。

    “因为……”他哭丧着脸道,“无情道是法修的法。”

    “对,也不对,”李恪摇了摇头,“世人以讹传讹的无情道,其实脱胎于太玄门的太上忘情,它并不是一个道理,也并不是一种修炼方法,而是他们终生追求的理想状态。”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这并不是指没有感情的无情道,而是指的有情却不为情牵,不为情困,潇洒而超脱的境界。”

    “历数太玄门传人,最后达到‘太上忘情’之境的不过五指之数,你们这群剑修还想去东施效颦,简直就是脑子进水!”

    被怒斥为“脑子进水”的弟子们都快把头埋进膝盖了。

    “大道三千,通天之路也有千万变化,然而大丈夫在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就自行下岛去吧!”

    李恪这句话的极重,除开喜欢八卦这一点,这名病怏怏的长老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个好脾气的长辈,而这一次,显然是动了火气。

    他这通火有些莫名其妙,偏偏在场的弟子无人不满,反而个个一副无地自容的羞愧模样,看的阿恬和宋之程满头雾水。

    “因为从上古时期延续至今的剑法之争,”赵括捂着脸声道,“无情道是法修那边故意篡改后扔出来的诱饵,为的就是迷惑修为低的剑修弟子,坏人根基。这件事把我们和太玄门都卷进去了,一石二鸟,挑拨离间,这么损的主意,我赌一根黄瓜,是方仙道干的。”

    宣扬无欲无求、强大无匹的无情道是这些年异军突起的黑马,确实在年轻修士之间颇受追捧,毕竟这些人修为尚浅,心智不坚,阅历又浅,正是下手坑人的最佳时机。

    剑修不能修习法修的法诀,法修不能修习剑修的剑意,而这一旦混淆,初期尚不觉得,中后却会发现道路越来越窄,直至完全堵死,前路尽毁,这对修士而言,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绝望未来。

    这也是千万年来剑修与法修泾渭分明的根本原因,哪怕北海剑宗和太玄门交好,两家也完全没有互相串门的意图。

    “无情道”这件事做的精明又愚蠢,太玄门不会拿自家镇宗之法和万年清誉来开玩笑,那么知道太玄门心法,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删改的,也只有与太玄门出自同源的方仙道了。

    方仙道。

    阿恬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想起了赵括送自己前往升仙镇时曾被天星门的人追击,而天星门背后正是方仙道。

    “为什么?”她迷惑不解的问道。

    “因为道统之争,不死不休。”

    阿恬愣住了,回答她的,不是赵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