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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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沉从行政楼出来, 走了没多久, 遇到不知道从哪回来的徐锋和萧沛。

    他转身看着徐锋:“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大路朝天, 你又不是傻逼,跟着你多没意思。”徐锋把唐沉之前的话奉还给他。

    萧沛就喜欢看这两个嘴仗闹着玩, 他献宝一样把自己提在手里的塑料袋给唐沉看,眉眼弯弯:“你猜这是什么?”

    塑料袋一开,里面的味道就飘了出来,这个味道挺熟悉, 他肯定闻过,可就是不知道叫什么。

    唐沉:“什么?”

    “薄荷叶。”

    塑料袋里装着一坨绿叶子, 在唐沉看来所有的绿叶子都长一个样。

    萧沛:“我和徐锋在后面的绿化园里摘的。”

    唐沉:“摘这个做什么?”

    “放桌兜里可以提神,上课就不会瞌睡了。”

    “要是每个人都去绿化园薅一把, 绿化园早被薅秃了,你俩心点, 别给逮住了。”

    唐沉语气轻快,心情很美的样子。

    “不会吧?!”

    虽然这样,萧沛还是心翼翼环顾了下四周, 麻溜地把塑料袋绑起来藏宽松的校服底下去了。

    “别听他瞎, 谁会吃饱了撑的管这种事,他就是纯嫉妒!”

    徐锋手里也提着个塑料袋, 和萧沛的塑料袋同款同色。

    他走到唐沉身前, 特意把塑料袋在唐沉眼前晃啊晃。

    怎么着吧, 让你过下眼瘾, 就是不给你!

    “那个, 唐沉你要是想要,我把我的分给你一些。”萧沛迟疑地道。

    唐沉:“只有疯子这种逢课必睡的货才需要提神。”

    “哈哈哈哈……”萧沛笑了,虎牙都露了出来,眼睛和眉毛弯成形状优美的弧线。

    他想起来,上节课,徐锋睡觉口水流到课本上,课本上的几个字被晕染得看不清了。然后徐锋醒来后指着那几个字问他是什么字,还书有印刷瑕疵,跟他数落了一通印刷厂和学校狼狈为奸。

    下午第一节 课上课铃还没有响,陈清晏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坐进座位,把课本从书堆里抽出来,开。

    空气里有浅淡的梧桐花香味,刚才他进来的时候,闻见教室外面的花香味更浓郁,他翻动书页的时候,有一丝油墨味混进来,不对……

    这里怎么会有薄荷味!

    陈清晏先看向他同桌的桌面,再扫了眼前排和后排,都没找到痕迹。

    他伸手取笔时,手突然顿在半空,他的笔筒是塑料质地的白色,很薄,带点磨砂玻璃样的透明,此刻,笔筒里塞满了墨绿色的薄荷叶。

    空气里的薄荷味仿佛更浓郁了,盖过了浅淡的梧桐花香味。

    从笔筒里取出来的笔都带着薄荷味。

    他条件反射地看向唐沉的座位,座位上没有人,桌面上的东西隔得太远看不清。

    除了唐沉,没有别的可能,在这个班级里,除了唐沉,不会有别人对他有这样的善意。

    他从桌兜里摸出一张废纸,团了团捏在手中,佯装去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扔废纸,经过唐沉的座位,看见唐沉的笔筒里也塞满了薄荷叶,还有他前排的两个笔筒里。

    一瞬间,他开始想念。

    形意拳馆里有一排静室,专门用来站桩的。每天晚上站半时是目前的必修课,随着拳法的进境,每日站桩的要求时间会越来越长。康大爷,心静才能守神,守神才能聚力,守神才能耳聪目明。

    静室的位置在武馆的最里面,加上隔音建造,门一关,里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眼睛一闭,浮世红尘消失得一干二净。刚开始站桩,总是会走神,一个月下来,也慢慢能静能定了。

    每次走出站桩室,都会有一种焕然一新的错觉。

    一轮弯弯的上弦月挂在西天,唐沉从静室出来,白色的灯光映在白色的墙壁上。他下一楼,站在形意拳馆外面的一棵树下等着,月色树影,他抬头看着大楼里的灯火通明。

    “唐美人,我师父今天表扬我了。”施森从楼里跑出来,兴高采烈地。

    “表扬你什么?”

    “表扬我刻苦用心。”

    看得出来,施森的心情因为这个表扬变得格外美妙。

    唐沉:“然后呢?”

    施森就在等这句话,唐美人话总能到他的期待点上。

    “我是同批进馆的人里头练得最好的,哥们牛逼吧!从到大被老师夸奖还是头一次。师公夸过你吗?”

    “没有。”唐沉随口应了下,他的注意力被前面的三个人吸引走了。

    施森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前面的人,“听今天已经是第四个了。”

    前面,两个人用担架抬着一个人,从楼里出来,急匆匆向大门外抬去。

    康大爷这次就只收了唐沉一个亲传弟子,唐沉平时比较孤单,不像施森有很多师兄弟给他传八卦。

    唐沉不明白施森在什么,他问:“什么?”

    “这已经是今天第四个被120接走的了。”施森的声音带着些慨叹,“要不赶紧好好练,就大虎和虎那样子,没准半年后被120接走的就是咱哥俩!”

    唐沉:“你他妈到底在什么?”

    听这语气,再看表情,施森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唐美人没跟他们在一个世界。施森聊这个话题的热情还是十分高涨的。

    “你不知道吗?今天是顶楼格斗场每半年一次的大日子,据要持续三四天,与这样的大日子相比,每月一次那样的比武都算是屁孩过家家,听进馆满半年的人都必须参加,上了擂台,拳脚无眼,你断条胳膊折条腿的,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没什么好的。”

    唐沉:“大虎也会上?”

    要是这样,那就明摆着摧残新人了。

    “会,不过对手不会是咱俩这样的级别,我听,大虎今天中午,把康大爷的另一个亲传弟子得相当惨,泄愤的成分居多,都见血了,起来也是你家亲师兄。”

    大虎曾经也是他爷的亲传弟子,只是后来被放弃了。

    “这种同门切磋,不是应该点到为止?”

    唐沉认为,即便他够不上大虎的对手级别,也不排除到时大虎会暗箱操作想损招的可能性,这世界本来他妈就这样。

    施森:“去他娘的点到为止,嘴上谁不会这样,一旦动起手来,到哪个点上谁他妈了算,同届之间谁还没几个看着不顺眼想收拾的人。一句话,武力值了算!”

    已经立夏了,晚上的微风很凉爽怡人。

    怕吗?唐沉问自己,然后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两世为人的他怕一个人渣!!!

    他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能在短短半年时间之内,武力值超越三岁习武的大虎,但真正的胜败古往今来靠的从来都是脑子。

    有关东煮的辛辣味飘进鼻腔,一闻就知道是个重口味的,放了不少辣椒油。虽然重生后他不再喜欢吃关东煮了,但还是被这味儿勾起点食欲,他没吃晚饭,有些饿了。

    他曾经也喜欢吃辣,十年后他给自己弄出了一堆胃病,不能再吃辣,久而久之就戒了。

    他现在有点想吃银耳莲子粥。

    正在关东煮的味儿中乱七八糟地想着,身后有人撞了他一下,先是后腰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钻心一样,然后是黏腻的湿意,让人很恶心的那种,伴随着空气里一下子变得高度浓烈的关东煮辛辣味儿。

    刚立夏的时节,唐沉就只穿着一件薄衫,滚烫的关东煮汤就这样被人撞到了他的后腰上。

    唐沉黑着脸转身,目光首先对上的不是撞他的人,而是虎人得志的脸,就像后腰上的黏腻感一样惹人恶心,他抬脚就把还站在他跟前的撞他的那个人踹出去几米远。

    这要不是虎授意的才怪!

    那个人想到了不会有好下场,但没想到唐沉的力气这么大,试了两次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虎插起个鱼丸送进嘴里,看人擂台看饿了,他让手下兄弟给他包了两份关东煮回来,又辣又烫,吃起来别提多带劲,为唐沉浪费了一碗汤,实话他觉得挺可惜的。

    嘴里嚼着东西,虎漫不经心地:“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下手这么重,我要告诉我爷,你欺负同门。”

    唐美人细皮嫩肉的,实话施森挺心疼,他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就要给唐沉擦。

    “那刚刚好,你顺便告诉你爷,我不光欺负同门,我还欺负你了。”

    着唐沉走到了虎身前,趁虎没反应过来,抄起他手里盛着关东煮的纸碗就给他扣胸前了。

    稀里哗啦,汤里泡着的东西滚了一地,伴随着虎杀猪似的叫声。

    唐沉转身走了,脚步很快,这味儿和这黏腻感他都受不了,他急切地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到门口,追上来的施森拉了下他,:“我刚看见大虎了,丫的就站在后面的树影里,丫的看你的眼神像刀子,唐美人,我觉得你迟早得落他手里掉层皮。”

    唐沉:“不会话就滚蛋!”

    唐沉没有回唐宅,他本来就没算回去,昨天晚上睡得挺舒服,他有点留恋。

    这个时间点,城市的夜生活还没结束,前燕村里里外外都很热闹,华灯闪烁之下是不同于白天的人间烟火,只除了这条没有路灯的窄巷。如果不是手里的手机照出来的一方光亮,唐沉会以为那个路口是一道时空门,他穿进了80年代的某个夜晚。

    没有灯光,也没有什么人声,偶然从深处传出几声狗叫。

    走到那棵柳树边,门内的院子里没有透出灯光,他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还是有灯光透出来的,而此刻只有漆黑一片。

    手机手电筒的光衬得周围的黑暗更加漆黑,他关了手机手电筒,心想难道没有人?! 后腰上贴着衣服的油腻感还是很重,关东煮的味儿跟了他一路,他现在闻见这味儿就作呕,一分钟都不想多等,只想脱掉这身衣服洗个澡。

    陈清晏过要在这边住几天,为什么这么晚了不在家?难道是在杂货店!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唐沉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可他还是走过去没抱什么希望地推门。

    他的手刚触到冰凉粗糙的铁门,“此啦”一声,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大体能看清物体的轮廓,可是没等看清轮廓,他先一步闻见了香皂味儿。

    “唐沉?”陈清晏的声音带着惊讶,这要过来也没给他电话一声。

    “你要出门吗?这么晚了去哪里?”

    今晚上的香皂味儿似乎格外浓,唐沉往前靠了一步,想把嗅觉从令人作呕的关东煮味里解脱出来。

    他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吃关东煮!

    陈清晏见他靠过来,心里一热,抬手摸上他的胳膊,“昊昊和我奶奶都在杂货店,夜里凉,我回来给昊昊拿件衣服,你身上这什么味?”

    唐沉:“我想洗个澡,进去。”

    在屋里的灯光下,陈清晏才看清唐沉衣服上的油污,可能唐沉自己也没有发现,油污已经从后腰处流到了裤子上。

    陈清晏知道唐沉有轻微的洁癖,这个位置也不可能是自己不心给自己弄的,而唐沉放学后去了精诚武馆,陈清晏首先就联想到了大虎和虎。

    他转身去了洗澡间,看了下太阳能上的水温,走出来:“水温能洗,你……你有没烫到?有烫伤的话不能沾水。”

    “没有,你随便找件衣服给我。”唐沉着走向洗澡间。

    陈清晏挡在门口,“你给我看下有没烫到。”

    唐沉看到他半湿的头发,才知道今晚格外浓的香皂味来自哪里,“你用香皂洗头?”

    “洗脸的时候顺便洗了下。”其实他是懒得去拿洗发水,反正都一样。

    陈清晏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唐沉被油乎乎的黏腻感弄得浑身难受,不想废话。他伸手过去攥住陈清晏的衣领,一下子就将人给抡开了,“少废话,晚上给你看个够!”

    洗澡间的门刚关上又被开,唐沉想起来似地:“我之前电话让刘叔送衣服过来,你去前燕村入口看下,他有没有送过来。”

    陈清晏:“好,你吃晚饭没?”

    “没。”门关上了,唐沉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

    陈清晏:“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