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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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你。”

    唐沉:“我太贵, 你要不起。换个铺,一千块,我让人你卡上, 怎么样?”

    监狱里不能使用现金, 每人一张卡,钱存卡上, 用的时候直接刷卡。虽这里能消费的东西有限, 可是钱到哪里都吃香。

    青年笑起来时,眼睛里的邪恶少了些, 有低俗的媚态漾上来, 伸臂勾住熊哥的脖子,“开玩笑的, 我有男人了,我喜欢这型,一千太少, 两千?”

    唐沉败起家来眼睛都不眨:“成交。”

    猴子:“唐哥家里有矿?”

    唐沉:“没矿,有钱。”

    真冷啊!

    自己的衣服从里到外脱外面了,身上的囚衣太劣质,硬邦邦的, 估计里面塞着黑心棉。

    他只想赶紧铺好床,躺进去暖一暖, 缓一缓, 想想这日子要怎么过。被子是陈清晏给他准备的, 又厚又暖, 摸着都舒服。

    可是他捯饬了半天,没把被子捯饬进被套里,到最后仅有的一点耐心终于告罄。扫了眼下面的人,都在默不作声认真干活儿。

    不管是手糙的,还是细的,看起来十字绣搞得都蛮专业,速度奇快,熊哥的熊掌都绣出了绕指柔,令人咋舌。

    其他两个人,一个一直在那哭,低着头边做活儿边哭,不知道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另一个自从他进门就没见抬过头,只一门心思做活儿,刚才他和熊哥得霹雳哐啷也一点没受影响,超然物外的节奏。

    “唐哥?”

    猴子察觉到唐沉看下来的目光,抬头问道。

    “会套被套吗?帮个忙。”

    “会,会!”猴子很殷勤,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就要过来,中途熊哥抬眼递了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猴子停在原地不上不下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过来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熊哥的脸还肿得老高呢。

    “唐哥一看就是在外面生活比较好,没做过这种事的,这被子可真软……”

    被套套好了,唐沉躺进去盯着天花板,天花板有些斑驳脱落。盯着盯着,周身被被子捂出了暖意,困意涌上眼睛,他翻了个身面向墙壁,拉高被子,就要睡了。

    有人敲了两下床尾的铁杆,铁架子床年久失修,发出不的声响,“喂,墙上那张画,给我。”

    唐沉从意识模糊中惊醒过来,烦躁地皱起眉头,抬眼看向墙面,他一直没注意墙上有什么画,身边这面墙上没有,头顶那面……草!

    一个几乎□□的肌肉猛男,就挂在他头顶上方隔了几厘米的距离。

    “等我睡醒了再。”唐沉躺着没动,对着天花板冷冰冰来了句。

    被人这么一搅,起初的睡意没了。

    “唐哥,你这就睡了?!”

    猴子这句话憋很久了,刚看唐沉躺下去时就想问,怕被人嫌弃一直没开口,现在见唐沉貌似睡不着了,才开口问道。

    “这么冷,不睡觉干什么?”

    “有规定,白天不让睡,要做活儿。”

    “白天睡了会怎样?”

    “睡了就没时间做活儿,做不完晚上就不能睡,咱们号子里的所有人得陪你一起赶工,只要有一个人完成不了当天的任务,所有人都不能睡,这是纪律。”

    “绣十字绣吗?我不会。”

    “都是大老爷们的,一开始谁都不会,你看现在,我一天能出一幅清明上河图。”

    “不做活儿会怎样?”

    “劳动积极分子能减刑,不劳改,不知道,没人试过。”估计会死得很难看。

    意思是不绣不行,唐沉只觉一阵烦躁涌上头。

    他坐起来,带着些情绪地将床头墙上的“裸男”扯下来,甩给与他床尾相对的那张床铺上的青年。

    在唐沉的手劲下,画纸像风筝一样绽平了旋转着飞到青年那边。

    青年稳稳接住,也没生气,眼底几丝玩味,“哥,你身上的肌肉肯定比他齐整!”

    这声“哥”叫得唐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有多足的软体动物从皮肤上爬过,挺恶心的。

    画被撕下来了,墙面上留下一块与周围颜色深浅不一的印子,印子里的墙壁完好无损。

    唐沉指着完整的墙面:“我以为你俩在玩肖申克的救赎,果然不是能玩得起的货色!”

    目光收回时对上熊哥的眼睛,那眼中的恶毒像龙卷风一样兀自刮着。

    唐沉轻飘飘回了眼轻蔑,什么玩意儿!技不如人还不服气,后悔了,后悔刚才轻了,跟着陈清晏混了这一遭,心软得不像他自己。

    猴子:“唐哥要玩肖申克的救赎?”

    “哥两年就出去了,玩个屁!”

    睡不着觉了,唐沉从床上下来,把自己的包扒拉出来,里面没什么个人物品,个人物品也带不进来,就装着半包千纸鹤。

    粉色的纸叠千纸鹤,和他房间里窗台上漂流瓶中的千纸鹤一模一样,看上去浅粉色纸张的质地都一模一样。

    原本这堆千纸鹤是装在一个很大的玻璃瓶中,透明的玻璃上雕刻着浅淡的花纹,很好看。

    这是陈清晏送他的生日礼物。

    玻璃瓶被视为危险物品扣留了,瓶身上雕刻着的五十三颗星星,他无聊时用手指一颗颗摸过。那个警官,出去时,扣留的物品会原封不动归还。

    本来这些千纸鹤是要被一只只拆开来,查看里面有没写什么不符合规定的违法乱纪语句。那个警察拆了两三个,见里面都写着同一句话,五个字,明显的单纯恋爱脑,剩下的这么多也就没耐心拆了。

    唐沉开包,准备把东西提到自己床上去,刘管教拿着一幅崭新的十字绣过来了。

    “劳动最光荣,好好改造,好好表现,争取减刑,早日出去,为祖国建设做贡献。”

    唐沉差点就听吐了!

    刘管教补充道:“剪刀和针之类的工具,每天晚上收工时要上交,一个都不能少,咱们这里有个规矩,人在工具在,人不在了工具也要在!”

    到后两句时,语气里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让人颇有些忍俊不禁,这戏怎么这么多呢!一会为国家做贡献,一会为工具捐躯的。

    这个监室里,也就猴子看起来还算勉强像个正常人,唐沉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见过针线这玩意,他拿着自己的活儿凑到猴子的床上。

    “唐哥你运气真好,这中国结颜色单一最好绣了,就这种的让我绣,三个时就能收工。”

    唐沉看了下猴子正在绣的,是一幅一男一女手牵手的婚纱照,有花有草有华丽的婚纱,看着都眼晕。

    “你的清明上河图呢?”

    唐沉比较好奇清明山河图弄成十字绣是个什么样子的。

    “那是上次,咱们整个号子的人一起绣,一天出了幅清明上河图。哥几个绣哭了,我妈的坟几年没扫了,估计坟头上的草都长成树了,再过几年我出去,没准都不知道是哪片地了,妈的!”

    着就红了眼角。

    “就你他妈有妈!就你妈死了!你他妈要是晚上绣不完,害老子收不了工,老子弄死你!”

    熊哥摔了手里的剪刀,对着猴子骂道。

    猴子在这个监室里做活儿速度是第二快,以前熊哥做不完活儿整个号子收不了工,猴子没少替他赶工,从来没敢有过怨言。

    明眼人都听出来了,这话是在指桑骂槐内涵唐沉,只因不敢明着唐沉。

    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唐沉正在使劲压抑烦躁的情绪,听到熊哥这话,情绪一下子就上头了,“你弄一个我看看,有病是吧,不会话趁早给自己嘴巴上上把锁!”

    熊哥身边的青年指着唐沉和猴子,“这是一见钟情,好上了!”

    唐沉:“好你妈!”

    不想绣也得绣,再烦躁都没用。猴子一遍唐沉就会了,没什么技术含量,是个人长两只手就会干,就是干起来没完没了,重复,重复,无数个机械动作重复。

    最初磕磕绊绊不顺手的一个时过去后,唐沉慢慢也上手了,虽然还是会扎到手,还是会抑制不住地心烦。

    唐沉:“据,枯燥的机械的无休止的体力劳动会扼杀聪明人的智商和有趣的人的艺术细胞。”

    猴子:“唐哥,这十字绣吧,出去了也是一门手艺,最起码咱速度快,你是不?”

    “猴子,你犯什么事进来的?”

    “嗨,我妈得了癌症,治不起病,抢银行来着,结果,我进来了,我妈死了。”

    冷!手都冷木了,一对中国结的图案只绣出了其中一个的五分之一不到,唐沉觉得手都他妈不是自己的了,心中的烦躁止不住地往上涌。

    越烦躁越容易出错,在连着三次扎到手后,唐沉爆了句粗口:

    “艹他妈!”

    猴子手底下像带了电动马达一样快,“什么?”

    “我今天的任务要把这幅图绣完吗?”

    “不是,瘸腿刘你刚来,看样子也不是会干活的人,先学习,今天绣一半,一个中国结。”

    “那歇会。”唐沉如释重负,把手袖进袖管中,本想暖一暖,却弄得两条手臂都冷透了。

    “为什么非要男人做什么个活儿?”

    “监狱接不到别的活了吧,听现在年轻人喜欢这个,这个也算好了,给你接个重体力的活,更苦!”

    “这劳动力可真够廉价的!”

    “要不然呢,外面的乞丐不用乞讨了,直接犯个事儿进来就能混吃等死,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话听得唐沉更冷了,地面是不怎么平整的水泥地面,暗沉冰冷。唐沉正盯着地面发呆,有个东西心翼翼贴着床面蹭到他腿上,软乎乎的暖意。

    唐沉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热水袋,被一只手推到了他的腿边。

    抬头看,那人却猛地低下头,目光与正脸接触了一刹那,唐沉还是认出来了,他整个人吃惊过度地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来,“我艹!”

    虎的眼睛肿着,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睡眠不足,此刻眼泪“哗哗”又往出涌,声音是吼的,带着豁出去的歇斯底里的哭腔:

    “唐沉,我爷是你师父,你这功夫都是我爷教的,你得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