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天后,梁书从衙门里出来,走到村口时,都还是浑浑噩噩的样子。
黄娟自从得到朝露带回来的消息,今儿个从早上就一直开始等,等到快要临近中午时,终于见到了自家儿子。
满身鞭痕,衣裳破烂的不成样子,头发乱糟糟得,看上去很是可怜。
黄娟看着俨然变成了另一人的梁书,扑上去抱着他大哭。
“书儿!书儿!娘终于见到你了。”
梁书张张口,喉咙痛的厉害,嘴唇干涩的厉害,艰难吐出一句,“娘。”
“你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多伤?”黄娟擦着泪水,盯着他身上的伤口。
梁书瞥了一眼,回道,“无......无妨。”
“我们先回家,你爹去给你镇上买伤药了,你爷爷奶奶也正在镇上给你准备冬衣呢,”黄娟搀扶着梁书,一步步向前。
终是梁书体力不支,走了几步,倒在了地上,急的黄娟大喊。
“书儿!书儿!”。
昏过去的梁书被路过的村里人看见,见他这幅样子,先前避之不及的他们,叹着气,搭了把手,把人抬回去了。
梁大成从镇上回来时,看着他满身的鞭痕,也忍不住倒吸口凉气,“这是谁下的狠手,将书儿成这样。”
“等书儿醒来再问吧,我先给他上药,”黄娟开瓷瓶,倒出粉末,洒在伤口。
双眼紧闭的梁书身子一抖,表情痛苦。
梁大成走过来按住他,“趁书儿还没醒,给他包扎好,不然醒来又要遭罪。”
黄娟双眼红红,颤抖着手,给梁书上完了伤药。
下午时分,梁发财和花春从镇上买回来补品时,过来看梁书。
“书儿受苦了,”花春替孙子盖好被子,走出了屋。
梁发财坐在庭院里,一动也不动,“哪个杀千刀的,将书儿害成这样,真该天雷劈。”
梁书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别的儿子女儿外加孙子孙女,都不在伴溪村落户,平日里能够看见的也就是梁书一人,如今昏睡成这样,他们只觉得万分心疼。
“爹,娘,你们饿了吧,吃完饭再回去吧,”梁大成开口道。
黄娟从灶房端了几盘菜出来,搁在桌上,“公公婆婆你们吃一些吧,书儿这样,怕是要明天才醒了。”
一家人吃饭时也没了热闹,牵挂着梁书的四人,用饭时比平日里都还要压抑,话都不。
一天后,梁书醒了,瞧见外头的好天气时,下了床,一瘸一拐的站在了窗户面前,让阳光照在自己身上。
“好暖和啊。”
他在闹房里待的时间最长,有着半个月的时间,闹房阴暗,他又被鞭,一度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却不知怎么地,牢头他命好,有人保他,可以离开衙门了。
直到走到村口时,他才反应过来,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黄娟洗完衣裳回来,准备前来看看情况时,走进屋里,抬头就见到站在阳光下的梁书,“书儿!快些躺下,你身上还有伤,要好好休息。”
“娘,我没事,”又被按回床上的梁书,侧头看着阳光,“我只是想晒一晒太阳。”
太久没有看见这样好的天气,如今触碰到阳光,他都觉得是一种幸福。
“那可不行,外边有风,你不能感冒,要好好休息,”黄娟叮嘱道,“你知不知道这一次为了让你出来,费了好大的劲,亲戚朋友跑了个遍,你可不能再有事。”
“娘,我也想知道是谁救的我,”梁书抬头,看着黄娟,认真的道。
黄娟一愣,随即满不在乎的道,“你个孩子要知道这个做什么,出来了就好,那人情我会帮你还,你不必担心这个事情。”
“娘。”
“是.........是溪救得你,”黄娟见他这般想知道,也不骗他,无奈的道,“家里人实在是没有法子,才去求的她。”
“她是那么好话的人吗?”梁书一怔,喃喃的道。
他又想过是家里人给了钱让他出来,有想过是家里谁走了好运,求到了贵人,唯独没有想过朝露会救他出来。
黄娟不自在的揪着,洗得发白的衣裳,“......溪,她原本是不想帮忙得。”
“我就知道,那个野丫头要是一口答应,都不像是她了,”梁书撇撇嘴。
时候过架,起过争端,他嘴巴子话也不好听,上次还坑了她,让梁发财和花春讨厌了她,这要是答应,就转性了。
“也怪公公,他溪不救就是忘恩负义,溪生气了。”
梁书皱眉,“爷爷这话都得出口,他收了多少人家的东西,他不知道吗?”。
“后来.........我给她跪下了,她就同意了,”黄娟呼出一口气,缓缓道。
梁书一愣,道,“娘,你这不是逼着她答应救我吗?”。
村里人讲究辈分,大一辈分的人哪有跟一辈分下跪的道理,这要是让村里人看见,指不定又要闲话了。
“我、我当时……只想让溪救你,哪里会想那么多啊,”黄娟尴尬道。
当时就觉得,如果朝露都不答应的话,那梁书可能是真的出不来了。
梁书点点头,“伤好了,我去给她道谢的。”
晚上,梁书披着厚斗篷,坐在院子里烤着火,忙了一天的梁大成坐在了他对面。
“私塾里的活儿因着宫家的关系丢了,我又重新找了一份酒楼记账的活儿。”
梁书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开口道,“爹,我不算去私塾了。”
梁大成愣了愣,看着儿子脸上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神情,问道。
“想好了,是吗?”。
“我想跟着那些南来北往的杂货商到处跑一跑,”梁书回道。
梁大成眉头一皱,“这个我倒是没有意见,男孩子四海为家也没什么,但是你娘.........她”。
“爹,我在牢里多待的几天是因为有人报复我,”梁书扯了扯嘴角,眼里尽是冷意,“也算是我做了这么几年混混还的债,趁着染上了事,想要我身首异处。”
他知道动手的人是谁,不过是家里有点钱的一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发生矛盾动手了他之后,赶着时候让人在牢里下狠手,不过很可惜的是他没死成。
“你也不甘心受这些鞭子是吧,正好三哥在经商有些门道,虽没发大财领你进门也足够了,”梁大成点点头,“伤害之后我就通知他过来,带你离开。”
“谢谢爹,”梁书开口道。
梁大成摇摇头,“你能变得比以前懂事些,知道自己想什么,让我很欣慰。”
梁书的伤,用了上等的伤药之后,七天的时日里就好了个干干净净。
养伤的时候,出来转转,村里人发现这位梁家的孙子转了性子,话不再像之前那么冲,待人很有礼貌。
众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牢房里关了几天就把人给关好了,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金香玉看着梁书远处的背影,还不住的嘀咕,“霸王不像以前那样了,真是奇迹。”
时候梁书可没少她,这会还来给她道歉,刚刚看见他时,她脸都白了不少,生怕这人动起手来,见他去的方向,还是朝露的住处。
金香玉一个激灵:“该不是去给阿溪道歉了吧,那他们会不会起来啊。”
想到这时,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紧紧跟在了梁书的背后,一直到了目的地。
院里,朝露正在院子里洗着辛虎刚刚背来的红薯,血云拿着个篮子站在旁边,准备端红薯。
“叩叩叩。”
“进来。”
来人也不话,姑娘抬眸,“有事?”。
“没、没有,”梁书顿了顿,回道。
心里却忍不住懊恼,刚刚在外边还有着勇气呢,到了正主面前,就跟哑巴了一样。
“没事就出去,”朝露余光扫了一眼他,看来好得很嘛,牢里还没什么事,活蹦乱跳到了她面前。
梁书撇撇嘴,“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
“道什么歉?”朝露问道。
梁书细数了过往,“以前所做的一切,没事就跟你架,还看不起你。”
“完了?”姑娘静静的道。
梁书点点头,“完了。”
“完了就出去,我还有事,”朝露也不管他什么表情,淡然道。
梁书哑口无言,“那你原谅我了吗?”。
这人怎么还比想象之中更不好相处了,这么不待见他。
“过去的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现在你什么都没用,”朝露翻着盆里的红薯,开口道。
梁书张了张口,“这么绝情吗?连原谅我都不肯。”
朝露放下水瓢,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道。
“还不懂吗?香玉为着你那些,她难看丑八怪的话,现在胆子都还很,见人都不敢多一句。”
“可她刚刚原谅我了啊,”梁书瞪大眼睛。
几句话而已对她有产生那么不好的影响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害人了吗。
“那你还想要她怎样?她就是那个性子,你就算现在回头骂她一句,她同样不会还嘴,”朝露瞥了他一眼,“这些你给她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梁书低下头,“对、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介意。”
跟来得金香玉靠着竹栏,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因为朝露这么为她着想而高兴,还是因为自己这个软弱的性子该哭。
“你我那些话,我时候已经回来了,”朝露双手抱臂,靠在沁香树下,不在意的道,“没有原不原谅这一,我都是有气当场就回来的。”
梁书这下松了口气,没记仇便好,“谢谢你救我一命,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等你有资格这话的时候,再来也不迟,”朝露回道。
“我会得,”梁书点点头,细细看了她几下,转身,“你比那些官家姐好得多,也很.........漂亮。”
姑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眨眨眼,“莫名其妙。”
不是来道歉的吗?这些话又是做什么。
竹栏外的金香玉抬腿往外走,忍不住笑道,“傻姑娘,这是夸你的意思呗。”
嗯,八成这人心里对阿溪有好感了吧,才会这般话。
院里的人儿不明其意,转头,姑娘笑得明媚阳光,冲着血云道。
“我们今晚吃红薯饭吧。”
男子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