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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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八节一过, 村里人又开始忙活了起来,准备迎接新年。

    朝露的记忆里, 随着长大后, 一天一天的日子过得也是愈发快了。

    转眼间, 就到了腊月二十三,俗称年。

    一早起来, 村里人就开始拿出准备已久的鸡和鸭, 供奉到灶房里,拜了几拜,方才去做早饭。

    朝露家就简单的多, 她直接省略过, 祭灶这一步,开始进行下一步, 挂桃符。

    往年挂桃符时,写上的字都是寓意,来年幸福美满。

    亭里桌上,摆放着笔和墨,还有两块用桃木制成的长方形木板。

    姑娘摇着脑袋, 晃了半天,看着院子发呆, “写什么好呢。”

    婆婆去世后,到年时,她都觉得没劲儿,要不是身旁的血云在, 今年这个挂桃符也都省了。

    血云见她沉思,拿起笔在上边写了几字后,拉了拉她衣袖。

    朝露转过头来,“嗯?怎么了?”。

    “这个可以吗?”血云拿起木板,好让她看个清楚。

    两块木板上,都只有着简洁的两字,“朝露,”“血云。”

    姑娘眼神一亮,“那好,就这个了。”

    如今,这四个字在朝露眼里,是对来年最好的祝福。

    写好后,朝露轻轻轻松松就挂在了门上,姑娘眉眼带笑,曾经她挂桃符时,还是踩在凳子上呢。

    金武家,挂的桃符,一个是金鸣玉写得,一个是金香玉写得。

    字如其人,女儿家的字端端正正,谈不上写得多好,但是一眼看去就让人很舒服,金鸣玉的字,笔风和姐姐不同,给人一种刚猛的劲儿。

    “鸣玉,你的字怎么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金香玉疑惑道。

    之前,金鸣玉写得也很好,但是这下笔的手劲,也比之前熟练了几分。

    金鸣玉得意一抬头,“因为,谈颂表哥教我了啊。”

    谈颂来时这一个月,教了他一点写字的手法,这会看来是有些成效了。

    “谈颂儿是来玩的,可不是来当你的教书先生的,”郁雪海笑道,“以后谈颂哥哥都来不了了,看你以后找谁去。”

    金鸣玉想都没想,就出了他下一个人选。

    “找红发哥哥啊,他肯定会的。”

    这顺口的程度,都让金香玉觉得血云真是他哥哥了。

    “行了,行了,你们两姐弟挂桃符,我跟你爹去灶房了。”

    郁雪海拉走了金武,到了灶房。

    金武一脸不明所以,“雪海,你怎么了?饭都做好了?拉我进来做什么?”。

    “有个事想和你。”

    “吧,什么事?”。

    “就是、你看,今天年,那晚上的团圆饭.........”郁雪海顿了顿,道。

    金武:“你几个姐姐都不在这边,也没人来,爹和娘又去得早,今晚跟往年一样,我们一家人就够了。”

    “我不是这个,”郁雪海嗔怪了丈夫一眼,怎么会不明白她心里所想呢。

    这一眼,金武一呆,“那是什么?”。

    “上、上次溪救了我们姑娘,如今年,你不请人过来坐坐?”郁雪海横了他一眼,非得要她把话这么明白。

    金武回过神来,“喔?溪啊,是该请她来,难怪你昨天让我多买些肉啊。”

    “没有的事,只是想起来了,让你多买些,鸣玉也爱吃,”郁雪海将早膳端出了灶房,冲着挂桃符的两姐弟,喊道,“挂好了没?好了就过来吃饭。”

    金鸣玉跑过来,望着盘子里,扁扁的烙饼。

    “哇喔,娘,有胶牙饧!”。

    郁雪海没好气的道:“要不是你们姐弟俩,昨天缠着我,让年给你们买回来这种黏牙的糖,我才懒得买,我跟你爹可不爱吃这个。”

    “谢谢娘,”金香玉吃了一块胶牙饧,笑嘻嘻的道。

    甜甜的味道,她时候第一次吃得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

    郁雪海端着饭碗,装作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糖你也吃了,待会你去溪家,让她晚上过来。”

    “咳咳咳.........娘,你没事吧?”。

    喝汤的金香玉都被吓了一跳,顿时,放下了碗。

    郁雪海:“............我只是看她上次帮了你,她现在也一个人,家里人也不多,凑合凑合一起,过个年。”

    “谁阿溪一个人的,她家里两个人呢,”金香玉反驳道。

    郁雪海夹了一筷子菜,瞪着她,“让你去就去!哪儿有那么多话!”。

    “嗯,娘,我吃饱了,那我就先去告诉阿溪一声。”

    金香玉发觉事情不妙,放下了碗,就出了院子。

    隐隐约约间还听到背后的一句话,“死丫头,还敢顶嘴,过两年就把你嫁出去。”

    金香玉了个颤,快速跑出院子。

    到地方时,走进院子,左右瞧了瞧,“阿溪?”。

    香料屋传来了朝露的声音。

    “我在这里。”

    金香玉推开门,走了进来,淡淡的清香味传入鼻尖,“哇,这个味道好好闻,我喜欢。”

    “喏,送你了,刚刚研制出来没几天,你拿回去试一下,”朝露将青瓷瓶给了她。

    金香玉美美的揣入怀里,“屏风快绣好了,你可想好还要在上边绣什么花样吗?”。

    “你决定就行,绣花样你比我在行,”朝露回道。

    金香玉想了想:“刚进来时,看你院里的寒梅开了,给你绣个梅花吧。”

    血云坐在一旁,静静听她们俩人这话,也不搭腔。

    过一会儿后,朝露忽地,开口道,“你来这里是不是有何事吗?”。

    “对啊,你不都快忘了,今晚去我家吃饭吧,”金香玉笑道。

    朝露揭开药罐,将盘子里的药材放了进去,“金武叔让你来的?还是?”。

    年让人去吃饭这种事情,能做主的只有家里的长辈,不过看金武听话的模样,八成是郁雪海做主的吧。

    “娘、让我来的,”金香玉顿了顿,还是了实话。

    朝露的聪慧,就算自个儿不实话,她也多半猜得出来。

    朝露点点头:“这些香料熬完,大概也就日落了,倒时我过来便是。”

    “嗯,那我回去告诉娘了,”金香玉一高兴,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

    之前郁雪海和朝露两人关系不好时,她就处在一个左右为难的位置,如今娘不讨厌阿溪了,朝露也愿意来她家,这就让她很开心了。

    朝露瞥了一眼,从院里离开的金香玉,叹了口气,坐到了血云身旁,靠着他肩膀,满足的道。

    “好温暖呢。”

    男子身上一直都是暖暖和和的,越冷起来,越是暖和了,她更喜欢待在他身边了。

    血云揽过她肩膀,让她靠得更近。

    迷迷糊糊间,在这温暖之下,朝露犯困了起来。

    一觉醒来,还是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转过头看向外头日落时,一笑,这样安稳的日子,貌似也很不错呢。

    朝露伸了伸懒腰,将火炉内的火苗一下一下燃着,揭开药罐盖子,用竹筷搅拌了几下黏稠,晶莹剔透的膏体。

    “还行,比上一次的好了许多。”

    压了压火炉内的火苗,抱着个暖炉,拉着血云,关好院子,出了门。

    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金香玉家。

    金鸣玉出恭正要回屋时,就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下一秒,就见朝露和血云两人走进了院里。

    “溪姐姐!红发哥哥!你们来了啊。”

    朝露笑着点点头,看着一下就跑到了眼前的鬼头,“对啊,这不你姐姐今天让我来这里的吗。”

    “溪姐姐,红发哥哥会写字吗?”金鸣玉看着血云,眼神一亮,回头就冲朝露,问道。

    姑娘点点头,“会呀。”

    血云在这方面的天赋是一绝,明明只看过书卷上的字,下一秒,都能写出一模一样的来。

    “那让红发哥哥教教我,好吗?”金鸣玉双手合十,一脸恳求。

    谈颂走了,都没人教他写字了,自个儿琢磨着又快写回之前的字迹了。

    朝露蹲下身来,抱着双臂,“这个请求,你得问他呢。”

    金鸣玉来到近前,可怜巴巴的看着血云。

    “红发哥哥,可以教我写字吗?”。

    血云低头,看着姑娘泛蓝的眼眸,点了点头,回道,“半个时辰。”

    “那红发哥哥跟我来吧,爹和娘在做晚饭,要待会才好呢。”

    金鸣玉迫不及待的走在前头,给血云带路。

    郁雪海瞧见,血云跟着儿子走了,对着金武开口道,“你先看着点,我出去跟溪两句话。”

    “嗯,放心去吧,”金武回道。

    朝露刚想要去找金香玉,身后就传来了一道耳熟的声音,“、溪,陪我一道坐坐吧。”

    “好,”姑娘转身,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了院子里,郁雪海未话,朝露也是闭口沉默。

    “我呢,只有香玉那么一个姑娘,要是以后、你愿意的话,可以把这里.........”。

    “当成自己的家,”这几字,郁雪海都还未将出口,就被朝露断了话语。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过得都挺好的。”

    姑娘垂眸,家?在她心里,以前有婆婆的地方,是家,如今有血云在的地方,是家。

    “那、以前的事情......”。

    郁雪海着着就讲不下去了,她那时候骂人的话,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老婆子,瞧你那样儿,还捡回个孩子呢,别到时候,这条贱命养不活,把你自己搭进去。”

    “长得脸蛋比我家香玉还好看,该不是哪个美仙院女子生下的孩子,不要的吧。”

    “哟?穷人的命,还真养大了呢,瞧瞧这脸蛋儿,真有美仙院头牌的风范呢。”

    “哼,贱人的命,还当个宝捧在心里,老婆子,到时候你折寿了也是活该!”。

    朝露看向日落,瞥了一眼郁雪海,那时候刚下嫁金武不久,官家庶出姐,每天的消遣方式,便是这嘴巴子一家换着一家。

    当时桂芬性子好,因为一件事,仍由郁雪海骂了一个早上,也没有理会。

    “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原谅,可唯独你婆婆那一句话,我倒现在都没忘,”姑娘有些出神,开口道,“今天我来,只是因为想让香玉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之前那么差,除此之外,其他事情我不想听。”

    朝露完,就离开了这里,道歉的话,她知郁雪海是不出口的。

    何况她也不需要短短的一句道歉,就可以当那些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倘若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那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何必还会这么难呢。

    郁雪海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一暗,低了低头,摸了摸眼角的泪水,看来溪是不会原谅她了。

    金武从走了出来,抱着自己妻子,“行了,不难过啊,以前你那个性子,也只有我受得了了。”

    “我才没哭呢,”郁雪海瘪瘪嘴,一把推开他,“去灶房吧,菜还炒着呢。”

    “走吧,走吧。”

    今晚到年里,金武家是最热闹的,因着过来了朝露与血云两人,就连晚上放爆竹都是声音持续最久的。

    在这爆竹声声里,朝露与血云两人离开了金武家,回到了自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