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浅凝办完所有手续回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剑拔弩张的画面：莫菡和陆清欢针锋相对, 莎莎拉着陆清欢, 顾心美母鸡护崽一样挡在对峙的两人中间。

    “别吵别吵，大家都是朋友, 别伤了和气。”顾心美试图解围。

    莫菡嗤之以鼻：“朋友？你难道没听出来我跟她是情敌？”

    顾心美语塞了。她不傻, 听是听出来了, 只是不敢相信。陆清欢喜欢季浅凝？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莎莎豁然开朗。难怪这几天总觉得陆清欢情绪反常得很，一整天郁郁寡欢，到了晚上不是失眠发呆就是喝酒买醉。她果然猜对了, 陆清欢分明就是失恋！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两个人是不可能的, 但真要吵起来, 被有心人听到，偷拍，往外散播, 不定当天就上头条——#莫菡、陆清欢为季浅凝争风吃醋#这类的。

    想想就可怕。

    莎莎拦住情绪隐隐崩塌的陆清欢, ：“清欢, 我们走吧, 等下有人过来了。”

    陆清欢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这是第一次。她或多或少被莫菡的话刺激到, 所以才咄咄逼人反击回去。但她也清楚，她并不只是为了反击，心里其实还是存了一些侥幸。

    既然季浅凝还没有和莫菡确定关系，她为什么不试着争取一下？

    感觉气氛微妙的季浅凝忙跑过去。

    听到动静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季浅凝刚靠近, 暖暖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包住，她“嘶”了一声，看向莫菡。

    莫菡把两个人交握的手举起来，在她手背亲了一口，目光如水地注视着她，温声：“办好了？”

    季浅凝眼睛猛地瞪大，她万万没想到莫菡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己，下意识把手收了回来。

    莫菡手里一空，眼眸也变了。

    看到她们两个亲密举动，陆清欢心里顿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可是看到季浅凝把手收回，她心里又生起了一丝丝希望，微笑道：“车买好了？”

    季浅凝讷讷地点了点头。

    陆清欢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莫菡，继续对着季浅凝：“过几天要去港城了，到时候见。”

    季浅凝：“好……拜拜。”

    陆清欢：“拜拜。”

    陆清欢和莎莎一走，气氛似乎更僵了。

    季浅凝一扭脸就对上莫菡幽深难懂的眼眸，想到自己刚才甩开她的举动，心里咯噔一跳，支吾道：“我……”

    “你还想给陆清欢机会？”莫菡断她，声音听不出情绪，眼神却有些冻人。

    “什么叫给机会？”季浅凝一头雾水，语速飞快地：“这是公共场合，你那样亲我，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收手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而且……你是故意做给清欢姐看的对不对？”

    “是。”莫菡没有否认。

    季浅凝愣了愣，：“你这样做太伤人了，我不想伤害清欢姐。”

    这番辩解听得莫菡心里的不愉又增加了几分，她磨了磨后槽牙，似笑非笑地：“不想伤害她，倒是舍得一次次伤害我。一边答应试着和我相处，一边给其他人机会。你……很好。”

    什么意思？？？季浅凝完全被她晕了。

    莫菡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季浅凝想追上去，却被人叫住。

    “季女士。”4S店的工作人员找过来，“还好你没走。不好意思啊，忘了还有这份合同您也要签字。”

    季浅凝惦记着莫菡，看都没看那是什么东西，抓起笔签下大名，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合同副本，快步走出去，却看不到莫菡的身影。

    4S店弯弯绕绕这么大，莫菡不可能那么快走出去，她给莫菡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掐断了。

    莫菡第一次不接她电话……

    偌大的4S店，季浅凝突然茫然无措。

    “菡姐是不是生气了？”顾心美。

    季浅凝意识到莫菡是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就因为她甩开她的手，不想伤害陆清欢？

    她忙问：“你们怎么和清欢姐她们碰到的？”

    顾心美磕磕绊绊跟她讲述刚才的经过，最后到：“菡姐清欢姐喜欢你，你不喜欢清欢姐，让清欢姐不要白费功夫。陆清欢急了，只要你和菡姐没有在一起，她就有机会。可能就是因为清欢姐了这些话，菡姐才故意亲你的吧。”

    季浅凝竟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修罗场，难怪刚才莫菡阴阳怪气暗讽她脚踏两只船……

    “喂喂喂，车你不要了？”顾心美看她急着要跑，忙提醒。

    季浅凝才想起自己新买的车，上车，插上钥匙，边开 车边给莫菡电话。

    是通了，这次没被掐掉，只是忙音响了很久一直无人接听。

    看到出口那抹熟悉的倩影时，季浅凝焦急的心落回了实处。

    她把车开过去，在莫菡身旁停下，降下车窗。

    莫菡宛如一棵孤傲的竹子，直挺挺立在寒风中，形单影只地看着前方。

    季浅凝等了片刻不见她有下一步动作，开车门，走到她面前。

    莫菡失了光彩的双眸转向她，凉飕飕地：“去找你的清欢姐吧。”

    季浅凝心口一滞，：“我没有给清欢姐留机会，你误会我了。”

    “误会？”莫菡凄凉一笑，“如果只是误会，你昨天为什么要跟她你有顾虑，不想和我确定关系？”

    “我什么也没，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季浅凝着急地：“昨天我和她不是单独见面，宁姐也在。”

    “你出院那天我接了个电话，是清欢姐给我的。你们把我送回来以后，我去和她见面，当时就拒绝了她。我既然答应了你，又怎么可能给别人留机会？”

    “我的不想伤害，也是因为我曾经拒绝过她，没有别的意思。”

    听完解释，莫菡面色稍缓，只是紧抿着唇一瞬不瞬看着她，身体一动不动。

    季浅凝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把手从温暖的口袋里拿出来，握住她冻得像冰块一样的手，软声：“冷死了。你要生气也先上车，好不好？”

    这语气跟撒娇没什么区别了，莫菡表情有所松动，牵着她的手走向新车。

    莫名其妙吵了一架，误会解释清了，上了车，两个人一时无话。

    季浅凝时不时偷看莫菡。

    莫菡只是看着前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红灯的时候，莫菡才悠悠开口：“在你心里，是不是陆清欢比我重要？”

    季浅凝错愕地看着她，不假思索地：“不是。”

    “骗人。”

    “我为什么要骗你？”

    “每一次碰到关于陆清欢的问题，你总是第一时间维护她。”莫菡绷下颚紧绷。

    季浅凝仔细一想，好像还真的是……

    她有些理亏，讪讪地解释：“前几次，我是觉得你把陆清欢当假想情敌没事找事和我闹，所以才维护。这一次只是不忍心，不是维护。”

    莫菡微微侧身，目光灼灼，：“我在你心里到底排第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季浅凝突然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眼眸闪了闪，：“你猜？”

    “……”

    绿灯了。

    季浅凝徐徐发动车子。

    蓦地听到莫菡：“陆清欢你们过几天要去港城？去干什么，购物？”

    港城是著名的购物天堂。

    季浅凝嘟囔道：“我都拒绝她了，怎么可能和她一起去购物……是去宣传的，不只是和她，还有剧组的主创们。”

    前几天《庭院深深》在港城播出，收视率喜人，广受好评，主创们被邀请去宣传一波。前几天梁宁把陆清欢叫过来和她们一起吃饭，就是谈的这件事。

    莫菡了解了情况，紧绷的神经却没有松懈下来，神情凝重地：“陆清欢好像对你还没死心。”

    这个真的出乎季浅凝的意料。

    顾心美转述给她听的时候她都惊呆了，微不可闻叹了声气，：“我会好好跟她清楚的。”

    三日后动身去港城。

    季浅凝在机场碰到了陆清欢，还有《庭院深深》剧组的其他人员。

    所有人在等候登机时，扮得像只孔雀似的赵欣然匆匆赶来，她虚伪地和所有人拥抱、招呼，独独忽略季浅凝。

    季浅凝白了她一眼。

    其他人都知道她们之间有过过节，心照不宣什么也不。

    港城宣传需要三天，活动结束当晚，陆清欢来敲门。

    季浅凝看到是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清欢姐。”

    宣传期间，剧组为了制造话题买了很多热搜，剧里各组CP被炒了个遍，“婉茵”CP又一次上了热搜。在活动上，季浅凝和陆清欢十分配合，两个人在台上表现得亲密无间，下了台就各怀心事分开了。

    这是三天来她们第一次私下碰面。

    陆清欢一如既往地温柔亲切，仿佛她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语气轻松地：“明天要不要和我去逛街？我想买点护肤品带回去。”

    难得有机会来一次港城，季浅凝也想好好逛一逛，可是她拒绝了：“我可能没时间，刚接了部戏，想早点赶回去好好琢磨剧本。”

    陆清欢哪会听不出来这是推辞？顿了顿，不放弃地又：“那你需不需要买什么？我可以帮你带。”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季浅凝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心下不忍，但又不得不：“清欢姐，你真的真的很好，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好十倍百倍的人。我衷心祝福你。”

    陆清欢黯然离去。

    第二天，剧组大队人马从港城返回。

    陆清欢不在队伍行列中，也许是留在港城购物，也可能是不想和她同行刻意停留。

    想到这里，季浅凝有些伤怀。她倒是希望陆清欢是真购物去了，购物可以缓解压力，希望陆清欢心里可以好受些。

    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从通道走出来，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章潮我爱你！”

    “潮潮看这里！”

    “章潮老公我爱你！”

    “清欢我爱你！”

    “清欢看这里！”

    “清欢老婆看这里！”

    ……

    各种尖叫声几乎把机场天花板掀翻。

    季浅凝捂着耳朵，看着举着各种应援牌的围观群众，后知后觉这是来接机的粉丝。一眼望过去，举章潮应援牌的人数最多，剩下的都是举陆清欢名字的。

    章潮在剧里饰演深情不渝的男二号，圈粉无数。陆清欢是女主角，人设讨喜，本身就是个二线明星，粉丝也不少。

    机场工作人员和剧组工作人员帮忙疏散粉丝，但效果甚微。粉丝数量太大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彪悍，这些女生像疯了一样朝这边扑过来。

    季浅凝吓得后退了几步。

    后来季浅凝发现，她退一步都是多余，因为大部分粉丝把章潮团团围住了，少部分扑向了赵欣然，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赵欣然没演过几部戏，在这部戏里虽然饰演女二号，但自播出以来，她一直被网友唾骂演技垃圾，微博粉丝没涨多少，倒是招来了不少黑粉天天追着她骂。

    粉丝们热情地把她围住时，赵欣然欣喜如狂，心想：难不成我要红了？

    看到有粉丝举起手机要拍照，赵欣然忙摘下墨镜，笑容满面地冲粉丝们挥手：“大家好，我也爱你们。”

    失控的粉丝们同时一愣。

    “这不是瞪眼怪吗？”

    “怎么不是清欢啊？”

    “我就不是清欢，你们非是。”

    “我们家清欢到底在哪里呀？”

    顷刻间，围着赵欣然的“粉丝”全部跑开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陆清欢的身影。

    从第一个粉丝叫出“瞪眼怪”这个外号时，赵欣然整个人化成了雕像。

    赵欣然没学过表演，每次演戏都喜欢瞪大眼睛，因此黑粉给她取名“瞪眼怪”。

    她还以为自己红了有粉丝来接机，没想到这些人是把她错认成了陆清欢。她刚才太过兴奋，没有注意到那些粉丝手里明明拿的是写着陆清欢名字的应援牌。

    “咔擦”一声，墨镜的一条眼镜腿被羞愤的赵欣然折断。

    助理看她脸色铁青，心翼翼地：“瞪……欣然，我们走吧。”

    另一边。

    章潮被粉丝包围着走不开，季浅凝和顾心美畅通无阻，孤零零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章潮好红啊，长得帅就是吸粉。”顾心美感叹道。

    “嗯。”季浅凝闷闷应了一声，远远望着被粉丝包围的章潮，自嘲地：“我还以为是剧组安排的水军，还幻想有人举着我的应援牌喊我名字。”

    顾心美安慰她：“你也别难过，等你演完女一号，不定……哇！浅凝你快看，谁你没有粉丝接机！！！”

    季浅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穿着狗玩偶服的人大喇喇站在出口通道上，一只手抱着一束百合花，一只手里举着写着“季浅凝”名字的应援牌，看到她们，迈着笨拙的步伐走过来。

    直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季浅凝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顶着一头的问号，怔怔地看着戴狗头玩具的人。

    她是在做梦吗？这真的是她粉丝？不是剧组买的水军吧？

    “嗨浅凝，我等你好久了。”那人开口了，声音还自带变声器？？？

    这人具体身高看不出来，季浅凝得仰着头才能看到狗狗的脸，不敢置信地问：“你……是专门来接我的？”

    “是的呀。”那人把百合花递过来，“这是你最喜欢的百合花，送给你。”

    季浅凝看看被塞进怀里香气扑鼻的百合花，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又不想丢脸，努力忍着眼泪，眼眶却红了，哽咽道：“谢谢你。”

    “不客气。”那人：“哎呀，老婆你别哭呀，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季浅凝吸了吸鼻子，表情一僵：“你叫我什么？”

    “老婆呀。”那人歪了歪头，捂着狗头面具做害羞状，“我是你的老婆粉呢，当然要喊你老婆。”

    季浅凝发微博的时候，偶尔会在评论看到有粉丝喊她“老婆”，只当他们是在开玩笑。她第一次见到活的老婆粉，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还是脸红了，：“你是妹子还是男生？叫什么名字？”

    “你看不出来我是妹子吗？”

    季浅凝：“……”你这从头到尾裹得这么严实，顶着个狗头看上去起码一米八，还戴了变声器，鬼才看得出来是男是女！

    “原来是妹子。”季浅凝干笑两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或者你你微博名也行。”

    “我的名字不值一提，你也可以叫我老婆哟。”那人。

    季浅凝嘴角抽了抽，尴尬道：“还是别了吧，这样其他妹子会吃醋的。”

    “好吧好吧，不为难你了。”那人似乎想了一下，：“我叫豆豆。”

    “原来是豆豆，好可爱的名字。”季浅凝笑容灿烂，“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不难受吗？”

    豆豆扭了扭圆鼓鼓的身体，迟疑地：“因为我长得很丑，怕吓到你。”

    原来是自卑。

    季浅凝宽慰她：“怎么会呢，我一直觉得，我的粉丝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可爱的一群人。摘下来吧。”

    豆豆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扭捏道：“还是不要了，人家害羞。”

    季浅凝也就不勉强了，跟她闲聊起来：“你等很久了吗？”

    “是啊，等了一个多时。”

    季浅凝心下触动，：“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好呀好呀！”豆豆高兴得跳了起来，因为衣服太重，跳得不是很高，她围着季浅凝转了一圈，：“老婆你累不累呀？我帮你推行李好不好？”

    “老婆”这两个字听着还是有些不习惯，季浅凝想她那么自卑，怕多了惹妹子伤心，也就不纠正了，笑笑：“我不累，我自己推就行。”

    “老婆你黑眼圈好严重，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嗯……”昨晚婉拒了陆清欢，季浅凝有些失眠，没怎么睡好，她无所谓地：“回去再补觉。我没化妆，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没有。”豆豆挥舞着“狗爪子”，忙不迭：“老婆你无论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季浅凝被她夸得脸都红了，突然想到：“要拍照吗？”

    “好呀好呀！”豆豆激动地：“不过我没带手机。”

    “没关系，用我手机拍，拍完我发微博，你看这样行吗？”

    “嗯！来吧~”豆豆开心地蹦到她身边。

    季浅凝把手机交给顾心美让她帮忙拍。

    “等一下。”拍之前豆豆：“老婆，我能抱着你拍吗？”

    老婆粉也是粉，更何况人家还在机场辛苦等了她一个多时，还给她送花。季浅凝眉眼一弯，：“可以呀。”

    得到允许，豆豆迫不及待地伸出套着狗爪子的手抱住季浅凝的腰，面对镜头。

    顾心美：“我要拍咯，1、2、3……”

    “咔嚓”一声，合照拍完。

    豆豆依依不舍放开季浅凝，看她拿过手机编辑微博。

    季浅凝V：“有个萌萌哒的妹子来机场接机，好意外，好感动。妹子太害羞，不愿意摘头套[爱心][图片]。”

    微博发出去以后，季浅凝没工夫去刷评论，她还得带豆豆去吃东西。

    “等下吃东西你得摘头套吧？”季浅凝戏谑地。

    豆豆轻轻“啊”了一声，：“那你就会看到我的脸了……”

    “没关系的。”季浅凝眨了一下眼睛，“只有我们三个人，不用怕。”

    “那……好吧！”

    三个人边聊边往外走。

    豆豆一直喊她老婆，喊得季浅凝耳朵都红了。

    到了停车场，季浅凝请豆豆上车。

    玩偶服太大了，头套又高，豆豆艰难地挤了半天挤不进去。

    季浅凝实在看不下去了，不顾她“嘤嘤嘤”好怕怕，二话不帮她把头套摘下来。

    终于看清豆豆真容，季浅凝怔住了：“怎么是你？”

    “菡姐？？？”顾心美大跌眼镜。

    莫菡抓了抓被头套弄乱的头发，露出冷艳的一张脸，深情款款看着季浅凝，：“老婆，我来接你回家。”

    季浅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