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切齿的专柳工被乏味的士兵推上囚车，正缓缓向城内驶来。骠骑将军感到莫大的屈辱，受愚弄而生的愤怒使他沿途不断喊叫。洛秋盯着他疯狂的模样，又看看城下横尸遍野的惨状，问罗津：“你留守南国的意义是什么？既用不上他们，也根本用不上你。”

    穿梭在尸体间的禁卫军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守城战已兵临城下，哪怕胜的如此简单，清扫血渍与抬走尸体也足够他们忙活上几个星期。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简单，这些士兵的脸上几乎看不见胜利的喜悦。恐惧还未发酵就已消散，他们的心肠还没在战争中硬起来，就要面对着断裂成两截的血腥遗体。一些士兵已开始俯身呕吐。

    “这是仙君对凡俗的妥协，”罗津蹙眉答道，“至高无上的仙人也无法打消俗人的顾虑，如果我们捕灵人不在这守着的话，此国的国君是不会安心的。即便这样，他不也把禁卫军全派出去了么，我们要是不在，首仙君恐怕难堪其扰吧。”

    “你一直在琢磨该怎么称呼姬桀么？”洛秋把头转过去。

    孙海标立刻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势：“直呼名讳！你不想活了！”他已完全折服于姬桀的力量。

    “这样确实不妥，”罗津少见的认同道，“没有敬意的话，无异于自讨苦吃。”

    城内的民众和驻守的士兵在欢呼，他们欢喜的氛围与城墙外天差地别。洛秋因这明显的对比而沉默，孙海标看到姬桀出现在街道上，被国民夹道相迎。

    “在首领还是首领的时候，我一直就是这么叫他的。”罗津仿佛是给自己听。

    “现在该叫仙君了吧。”洛秋问他：“我需要因你而考虑对他的称呼么？”

    “不必，”罗津露出苦笑，“现在我们是下属了，你是谁的徒弟对他来都没什么意义。”

    “那就好，之前见那一面，我已不愿再与他打交道了。”

    他们等着城墙清空，士兵走远，寂寥与血色相伴时再难立足，这才从墙上下来。夜幕之前，罗津去了一趟皇宫，回来时告知众人姬桀已离开南国，他和余下的捕灵人队长已可以自由行动。孙海标催促他们回到三危山开始修行，罗津也有此打算。

    “非得去三危山才能修行么？”洛秋似乎有别的考量。

    “三危山有我们的营地，”罗津回，“在那里修行会更方便一些，而且我与我的队员们约的地方也是那儿。”

    “能去一趟八牛村么？”洛秋忽然提议。

    “为何要去八牛村？”罗津反问，他想起章鹤曾请求自己让整个村子加入万仙源。当日拜师时刻，他刻意请仙庙道士去主持大局促成此礼，之后却因章家少爷之死而推迟，再没传回消息。如今章鹤也死，这村子入万仙源一事已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去吧，去吧，”孙海标，“章鹤求我入门我都答应了，恰好去看看他们村子。”

    章鹤倒是个处事圆滑的混蛋，连这所谓的元老也想攀关系么？罗津心想，万仙源元老的身份似乎让孙海标很是受用，他不会揭穿他的黄粱美梦，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需要这傻大个跟着自己。

    “我要去找我的朋友，”洛秋，“如果可以的话，也让他参与修行如何？”

    “当然可以。”罗津满口答应。

    出发的时候，孙海标怕长者行程劳顿，便打算让自己的两个叔叔在南国等候，但罗津不同意。按他的话，腾云驾雾消耗的是自己的仙气，你们不过是从地上坐到天上，根本耗费不了什么力气。自知拗不过他，左径左道二人答应同行。

    漫白的云层连成片，无论看见过多少次，孙海标都因此感到舒畅。“你们的那些肮脏的勾当我可不会参与。”他告诫罗津，“趁人之危，这也太过分了。”

    左道怕他闯祸，连忙劝：“别人也没有要你去做啊。”

    “你不用参与，”罗津头也不回地，“这与你无关。”

    “那就好，”孙海标指着自己的胸口：“我从不做后悔之事，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洛秋侧目过来。“你去过八牛村么？”他问。

    “没有，”孙海标莫名得意起来，“不过啊，章鹤可是我的挚友，他会招待我们的。”

    罗津冷漠地宣告：“章鹤死了。”

    “死了？”孙海标吼出声来，“怎么死了！”

    “喊什么！守城时他擅自出城迎战，那些尸体中就有他，你难道没看见么？”

    “没看见”孙海标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想到当时如果已从狗洞钻出去争功的话，自己也将横尸城下，他的嗓音变得低沉，“那我们去八牛村干什么？没人招待我了啊。”

    “我的朋友在那儿。”洛秋。

    “你的朋友？你去过八牛村？”

    “去过。”

    左径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复活那天不就了嘛，他就是八牛村的人。”

    孙海标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事，然而他又想起了另外的事情：“章鹤是他把你打死的啊，这下他死了，你也算报仇了吧。我想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那章鹤可是个豪爽的人，可惜啊，命运不济，就这么死了。”似乎是他的错觉，罗津加快了腾云的速度。

    洛秋郑重而缓慢地点点头：“是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