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标降绳放人没多久，气若游丝地章妻忽然睁开眼睛。她脚被缚，躺在孙海标粗壮的臂里，定定地看着头顶的粗绳。

    “你有什么话要吗？”左径凑上前善意地询问。

    章妻的一双黑眼像是已经死去，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把举得很高，意图抓住匾额后的绳子。

    “谁把你绑在上面的，”孙海标愤然喊道，“如此对待一个妇道人家，这也太残忍了。”

    洛秋垂下眼睛，冷漠地：“找个地方让她躺着吧，被挂在村口示众，抱着她进村简直是自讨苦吃。”

    “这是谁？”

    “章守穗他娘。”洛秋回。他看见村子里跑来两个壮硕身影。近前后才认出他们，是乐于巴结村长的两个农夫。他们身上的素白深衣均不合身，窄袖已被撑破，露出黢黑的臂。

    “谁让你们放下来的！”话的是陈素，有两个女儿，从未出村，最大的梦想是做单家的家丁。右边则是他的堂弟黄成刑，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众人。

    “你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孙海标脱下外套遮盖在章妻身上。见这二人时，她受了惊吓已昏厥过去。

    “这贼女之夫滥杀无辜已被天仙惩罚，在自家堂内就灰飞烟灭了。此女为虎作伥，当然也要受罚了！这和你们何干？”

    罗津心想，他们倒是猜的挺准。章鹤确实被仙人所杀，不过不是在自家堂内，而是南国的城外。“你们怎么就知道那章鹤已死呢，万一他过几天又回来了呢？”他故意问。

    陈素明显迟疑了一瞬，而后正色回道：“就算你认识章鹤也没用！少爷了，这是做了坏事所以才被天诛地灭，所以这女人也得受惩罚。”

    “少爷？”洛秋用怪异地嗓音问道，“哪个少爷？”

    一直试图插话的黄成刑终于逮到会大声嚷道：“单合少爷！”

    洛秋的心咯噔一下。“是单合把她挂上去的？”

    “当然不是！”陈素回，“是我们俩挂上去的。不过，是单合少爷让我们挂的，本来老爷让我们把她赶出村子，是要念旧情，但单合少爷不同意，非要把她挂起来示众。”

    “只是单纯的挂起来么？”孙海标皱起粗眉时，这两个村民都被吓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院夫人出身富贵，引人遐想。”黄成刑至少还会脸红，“我们问过少爷，挂上去之前给她点教训可否，少爷全凭我们处置，所以我们就——”

    陈素急忙喝止：“你跟他们这些干什么！传到我媳妇耳朵里该怎么办！”黄成刑忙点头哈腰，连声道歉。

    二老翁黯然摇头，洛秋震惊而伫立原地。罗津仿佛无事发生，回头唤道：“还进不进村了？”

    陈素和黄成刑却压根不打算让出路来：“村子里在办丧事，少爷心情很差，让我俩守着不给任何人进村。”

    “你们一口一个少爷的，”洛秋问，“你们少爷是村长还是他爹是村长？”

    “现在当然得听少爷的了！”陈素语调兴奋地，“他的挚友一死，就不再胆怕事了，老爷也很欣慰，如今他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们少爷可是要去修仙的。”

    “这不正合了你的意吗？”罗津回过头，“你之前要一起带去的人是他吗？”

    “是。我以为他和自己的父亲决裂了，没想到现在关系倒变得这么好了。””洛秋冷笑一声，然后看向陈素，“谁死了吗？办什么丧事？”

    “少爷的挚友洛秋，还有他娘布生嫂子，你们这些外来人打听这么多干什么，赶紧走吧，要想进村，改天再来。”

    “麻烦。”罗津袖一摆，将这二人挥离百米地外，接连撞在石壁上，摔得东倒西歪，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

    章妻被放置到村口的城隍庙里，此处衰草遍布，烟尘弥漫，已经荒芜许久。孙海标把她放在石台上，紧邻城隍双脚，罗津提醒他此举会招致厄运，他才赶紧把又抱回地上，找来破旧的蒲团垫在她身下。

    “城隍大仙，”随后，孙海标双合十，虔诚跪拜：“刚才多有冒犯，实在不是故意的，这女的就交给您看管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有辱您的仙名。”

    “你连城隍都敢威胁么？”罗津皱着眉头问。

    “我这是求仙人帮忙嘛。”孙海标起身回。

    “城隍乃司职生死祸福的地界府官吏，并非是仙。”

    “你就是一天到晚给自己找麻烦！”左道慌张训斥，连忙跪在城隍像前磕头代为致歉。“城隍爷爷可千万别跟他计较啊，他有眼无珠，不识大体，一定要海涵啊。”

    “不必如此，”左径摆道，“人间百态，世人多样，城隍爷爷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还会和一个臭子计较么，你这才是不敬，赶紧起来！”

    庙门外突然扔进来几块泥土，众人转头去看，又有几块石头被扔进门里。因差点砸到晕厥的章妻，孙海标夺门而出，大声吼道：“谁这么不长眼！”

    坐在地上的洛秋站起来乏味地：“是村里的疯子刘青，偶尔正常的时候会和我几句话，你不必找他，我们还是先进村吧。”

    通往单合家的路并不长，寂静拖慢了他们行进的速度，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视野的一切都在浓雾中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