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不听话的惩罚
夜晚的石堡很安静,地牢更甚。艾息格盯着里的钥匙,肚子咕咕直叫。他后悔自己误信连恩,十六岁的豪言壮语往往难以实现,不想连取个食物也困难重重。一个时辰前,替他偷钥匙的洛秋成功归来,一个时辰后,只需穿过餐厅进入厨房取走食物的人却不知所在。他将自己面临的状况巨细无遗地告诉洛秋并向他告别。所有他认为是梦想的东西从而结束。
过去二十余年,他拥有的独立在家族之外的自我,被如今归来的奈德布林彻底粉碎,今后便将作为埃利蒂德家族的工具活着。暴君之多疑,譬如在拉塞比州的当下,虽然表面上与畚斗警卫言和,但背地里又派人监视着他们。而他是暴君外派斥候的最佳人选,是实用又可靠的工具。不管是年幼时在莱克州被迫学习如何警戒,还是后来的内五门州、故斯州、琉各斯城乃至现在的塞拉比州,家族走到哪里,暴君就会在哪里树敌。代行民是的浪潮在身后紧追,他们向着边境和没有曙光的前路逃离,直到564年的白露,那条名为慕邦的前路被彻底堵死,这样的日子才彻底告终。奈德布林在暴君绝望时归来,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方针。那是一条更加肮脏的道路,需要更多的工具,他心知肚明。
饥饿感在胃里翻涌,他站在铁栅栏前望眼欲穿。片刻之后,廊道才终于传来响声。一阵金属拖地的刺耳长音,一直延续到地牢入口,接着是“咚——咚——咚——”连续向下的声音。烛光投映的地面可以看见一个疲累佝偻的身影,来人的呼吸沉重,带来了浓烈的肉香与一股毛发烤焦的臭味。
“如果你打算从我这学点什么,你要加快脚步才行。饿死的人可没法教你。”艾息格迫不及待地喊道。
连恩东倒西歪地从墙后走出来,铁钎串着的柱状肉被他拖在身后。褐色猪肉三分之二坠地,依附铁钎的三分之一已沾满尘屑。猪皮烤得恰到好处,上面没有毛发残迹,臭味从哪儿来?他理所当然地抬头,看见弟弟通红的两颊满布灰迹,浅栗色的头发几乎被燎去一半。他的头发现在一侧卷缩收紧,一侧蓬松绽放,很是滑稽。
“我就我会给你拿回食物来的”连恩将右的铁钎递到栅栏前。
艾息格的独臂穿过栅栏撕下一块野猪肉,将灰烬与尘土一起送入嘴里。神情低迷的弟弟少了一半头发之外并无大碍。猪肉下肚的时候他在想,有个这样的弟弟似乎也不错。今后只能与他们相依为命,多些亲人总比多些仇人好。十六岁的连恩就像十三岁的自己,这是他的客观感受,也许是因为弟弟大脑发育的更慢。总之,少年钻牛角尖的方式大同异。三分之一的肉被吃完后他并不满足,便将铁钎拽进栅栏,吃完剩余部分。
“那名厨师艺不错。”几乎全部吃完后,他才想起来询问经过,一面吐出嘴里的沙砾。“在他烤肉的时候,你是因为换了个发型所以耽搁这么久么?”
嘣地一声,连恩前倾撞向栅栏。艾息格被吓了一跳。反弹直立的连恩右撑着身子,左揉着前额,鼻子开始流血。又是“嘣”地一声,地牢门如同被人踹开。急切的步伐快速地下楼,一共两个人。艾息格看见奈德布林和满身酒气的暴君出现在连恩身后。
连恩扭头喊了一声父亲,醉酒的暴君踹向他的屁股,他脸朝地的趴下,安静地如同在拥抱大地。暴君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逐个试着隔壁的门锁。“臭子,”开锁的暴君嚷道,“不听话就要关进去,面壁反思,都要面壁反思,不反思好了不给饭吃。”钥匙插不进锁眼,他疯了一般地抖动臂,教所有人跟着烦躁。“该死的锁,该死的锁啊,该死的锁啊,该死的锁!谁发明的锁!该死的钥匙!”
连恩从地上爬起来,扶着铁柱躬身站着,艾息格才看见他的衣物侧面破开,里边似乎还留着血。
“厨房被你弄炸了,厨师也快死了,”奈德布林责骂道,“你还要拖着我和你父亲准备吃的烤肉穿过我们眼前,上楼也就罢了,你把那烤肉拖到地牢来干什么?”注意到光亮如新的铁钎横置在脚下,他蹙眉又道,“希望你没违背我们的命令,如果擅自给艾息格喂食的话,你确实需要——”
“喂了”连恩低声如呓语。
暴君猛然回身将钥匙串摔在他脸上,“顶嘴不好!会顶嘴了啊你!敢顶嘴了啊你!不听话就要惩罚!”接着给了他肚子一拳,将他扔进艾息格隔壁的面壁室里,朝他身上吐了口唾沫,然后重重地砸上栅栏门,扣上锁扭头走向楼梯。“回去接着喝!还不过瘾!过瘾才行!”
奈德布林无视瞪着自己的艾息格,而是望着倒在地上睡眼迷离的连恩,摇了摇头。“你们不该凑一块的。”他的话音在密闭的地牢中回荡,“艾息格你应该很清楚,梅瑟不愿意看见家族里的任何人与你为伍,他们和你相处的太好的话,就意味着他们将背离家族。罗延的是对的,你和埃利蒂德格格不入,梅瑟当然清楚这一点,可他只是太需要你这枚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