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西行，坐船上溯往四川，旅途时间无从打发，程青云不由得也想着卢开音这两句絮语。

    未来的东宫妃，父亲只是衙前掌乐。

    开音早就听了程飞鹏在弄这个差使，她心里是埋怨飞鹏的。长兄程青云有了明悟。为了避开飞鹏和盈娘的事，他早早离开了京城，然而心里却一再想着卢开音。想离那一日他离开京城时，他听到了盈娘投水自尽的事。

    卢开音却没放在心中。

    “原来是如此，原来是如此”程青云坐在舱中，望着窗外深深的江水，他真的不知道是卢开音？是卢开音在上一回榷场的事情里，向刑太国舅府上透风报信，是卢开音让他的行踪外泄吗？

    不，他心里有数。

    但他不会告诉妻室平阳郡主。因为他想不明白开音为何要如此。

    ‘开音。你不是那样的人，为了我们以前的亲事有变，就做出这样的事。“

    “这是你欠我的——我一直没有找你要人情。”卢开音微笑看着他，“不要再妨碍我了。我费尽苦心才让五娘进了宫。”

    如果她的女儿程瑶，瑶儿的父亲只是平宁侯世子的弟弟程飞鹏，那么至少要让程瑶的姑母里出一位有皇子的一品宫妃。如此一来，程瑶就是皇子的表姐妹了。如果程五娘做不了四妃之一，那么程飞鹏就必须得是世子。

    卢开音的意思，程青云如今终于想明白了：

    当初若不是程青云在榷场惹了事，陛下不会迟迟压着通义郡夫人的封诰的。如今程婉仪生了皇子，也不能进位四妃之一。程青云终于明白了。

    “我不做世子夫人，也无妨。”卢开音含笑看着他，“我不做皇后，也无妨。你的志向我一向是佩服的——”

    但不要妨碍她的女儿。

    她凝视着程青云：“我只有瑶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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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开音从修国夫人的佛斋门前转身，双絮在看修国夫人的院子外廊等着，看着世子夫人从屋里出来。象是把一番心事在佛前过了。神色又平静柔和了起来。

    “母亲是为了我，离开北国非要回江南。又把归音甩下来了”

    她仰面看着无星的夜空，

    “妈妈——”程瑶从廊上花影间了跑了出来，“妈妈——有怪怪的影子——”

    “我在这里。你又跑什么呢？”卢开音笑着看向了女儿，把她抱入了怀中，“你又乱跑是不是？有妈妈在这里——”

    双絮微微低头。

    第二天，卢四夫人带着程瑶又出府，去了京城里的药堂。

    “妈妈，谁病了？”

    “谢娘子，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

    双絮看着卢四夫人亲自下车，到药店里买药，买的是谢娘子要熬的药。她难免心酸。

    “夫人——”

    “陛下会喜欢谢娘子的。”卢开音轻声笑语。

    双絮自然也没忍住，心中有了难言的忐忑喜意，她知道。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这几天没去张德妃宫里了。

    卢开音走出药铺，仰面看着青碧的天空。不顾惆怅人间男女的心情，过了正月春梅仿佛是野火一样在京城内外盛开，春天仍是来了，因为元宵灯会的准备，前面的舞队舞社几十家，正堵着大路。便是侯府世子夫人的马车也要停“德妃太过刚强，陛下不是不爱，只是陛下恐怕亦不如德妃刚强。外朝的冗官裁撤历来是朝廷至难之事。岂是裁去一个教坊司减一些宫女太监能比？陛下难以下，便有了心结。他得歇一会儿”

    如此，陛下又去淑妃宫中了。

    双絮不太明了这中间的曲折，反而是听平宁侯爷和四夫人话时，听到了一句半句的，这才能知道陛下的心思被臣下们揣测得如此细致。侯爷盼着六娘子做皇后，真是连这些都想到了。

    “就这事？不是宫里有消息？”卢四夫人问，双絮连忙道：“是抱秀宫里程娘娘，升了充仪。想请世子夫人进宫。”

    世子夫人也升了品级，如今是一等永宁郡夫人。以后若是还能再升就是国夫人了。卢开音笑道：“罢了。六娘何必见我。她没会。好好抚养皇子，皇子出色她就有将来。凭她自己还不如我妹妹，敏惠柔顺四字。至少归音打还配得上一个敏。”

    罢，水中有鱼儿跃起，金银鳞的一对鱼儿在阳光下耀眼，卢开音一侧头，看向双絮：“郑家的水庄子有人看着？”

    双絮会意应道：“夫人，放心。那茶娘富儿一直被收留在郑家别园里。”

    “让富儿安静呆着。以后自有用她的时候。”

    “是，夫人。只不过——”双絮不解，茶娘富儿能被郑二娘子找到，接进庄子里，这当然是卢四夫人的安排。双絮看着卢四夫人的身影，卢开音玩着中的翠竹鱼杆子，也不钓鱼反倒拍着岸上雪粉，漫声笑着：

    “敏惠柔顺，归音也只有一个敏字。其余的就罢了。她若要进宫也是事，只不过她既不来求我我也不便让她防碍谢娘子。”

    卢开音是提前设局，但在郑归音心里，当然早有防备，不别的，谢苏芳如果在装病就一定是有诡计。

    于是，她对选试严阵以待，天天打听着选试底换不换地方，是不是在甘园？她都没功夫去问收留在城外庄子里的妾富儿。她忙着去见夏迎仙，陪她话儿。

    她忙都忙不过来了。跑去包院子这实在是事出有因。好好的，怎么就从平宁侯府的天地一池春换到了甘园？不会是卢四夫人的奸计吧？

    “我们家大公子没消息？下一轮确实是在甘园？别打听出错了。上回不是在天地一池春吗，过了年就变了总得有个原因。”

    她要找人打听消息，朝外书房去了两三回，但郑锦文天天在衙门里忙，好几天没回家。不用指望他帮这个忙。她倒是不在意，只问了莫智，是不是打发人送了参汤去衙门。

    她亲戚多了。不差郑锦文这一个。她坐上车，亲自往梅家桥去了一趟，把一盅子参汤送到了船务司衙门。这不过是顺路，她在车里，看着采葛跑了出来，冯虎把食盒子送给采葛，郑娘子笑着：“不用和大公子提，我只是顺路过来。”

    “是，的记得到晚再提。”采葛嘻嘻笑着。

    她顺路来船条司，正经还是特意去夏国舅府上。她坐在车里，就沉思着，这阵子在年节里走动，商量什么时候成亲。殿中省选女试要换园子的事，她还从夏家嘴里先听的。没理由不来这府上再问问。

    夏大少夫人接了她进府，一听她暗示，便笑了。换地方选试的这消息，本来就是她知会了郑归音，如今更是细细了，原来是夏四娘子的夫君俞大人，他对这换园子选试的事似乎就心里有数。才传出来殿中省换园子安排考试的风声。俞大人年节下来见岳丈时，隐约提了一句，被夏大公子听到，告诉了妻室。

    大少夫人携着郑归音进了内堂，笑道：“老四家的，应该早知道这事。四娘和她夫君呆会就来了，你只管问她。她热心肠没有不帮着你打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