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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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山上的积雪塌方挡了路。”边经望下车出去看了看,带了一身寒气回来。
“那怎么办,车也开不过去。”这条山路是单行道,往前走不了又退不回去。
车外白絮飞扬,边经望点了几下手机,不出意外:“手机没信号。”
时遇看了眼手机,差点傻眼了……
叫不了人,又走不开,大晚上被困在半山腰,走回去?外面这么大的雪呢,而且这么远的路程,当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冷不丁想起前不久在电视上看见游客深夜被困雪山的报道,忍不住起了一身冷汗。
“你在担心?”耳边忽然一声,边经望目光落在她紧紧攥着方向盘的双手上,抬手碰了下车厢灯。
漆黑的环境一下亮起来,时遇不适应的眯了眯眼,手忽然被握住,从方向盘上拿了下来。
“等雪停了应该就有信号了,我们再等等。”
以前自己一个人去外地工作什么样的麻烦事没遇到过,从来没慌过,却在这种时候,和他在一起忽然没了主见……两人就这么在半山腰车里等着信号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的雪。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始至终边经望握着她的手都没放开过,时遇一动不敢动心里的恐慌感却一点一点消散,直到他去调节暖风她假装去看手机挪开了手。
“……还是没信号。”深叹了口气,“我们不会要在这里一晚上吧?”车里的油肯定支撑不了一整晚,要不来辆过路车也好啊可这大雪天哪有什么车?
“不会的。”
得那么笃定……
边经望没再应声,沉默了会儿,忽然换了个话题问她:“你高中拍广告是哪一年?”
时遇脸一热,怎么问这个……
他听后笑了下,算着:“应该是后一年我去密水县拍的戏,竟然就错过了。”
“……”
在这种境况下竟然还有心开玩笑……想起当年在密水的拍摄,想当然的又回到他手上,他的手就是在那次拍戏当中受的伤,连带着整个事业拖到了低谷,甚至还一度放弃了摇滚乐。
“你高中的时候有多高?”窗外的雪终于了些,时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听他出了声。
“高三就有现在这么高了,”她的个子就是高中窜起来的,“你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高了不少,比起你上初中的时候。”呼呼而过的暖风里,他的声音轻轻的飘过来。
时遇却咯登一下,僵住了身形。
直到慢慢回过头,看到他隐在灯光下清明的侧脸,张了半天的嘴蹦出一句:“什么……时候?”
在她的目瞪口呆中,他笑得不出意外:“我第一次去密水路演,那时候你不是应该上初三?”
轰隆一下,精确到年份的回答彻底断了她最后一点希望。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号,只听到前面轰隆隆的传来粗粝的车轮声,直到近到眼前,隔着雪堆响了几声喇叭,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来的是一辆摩托三轮,车主大爷隔着雪堆喊他们过去好拉他们下山。
等了半天,终于来了辆车。眼见下山有望,顶着夜晚呼呼而过的寒风爬上一人多高的雪堆。
边经望在前面先到顶,然后蹲下来拉她上去。
为了保暖她特意穿了双加厚的雪地靴,只是橡胶底一点都不防滑,费了半天劲儿呼哧呼哧的手脚并用爬到顶,边经望扶住她站稳:“我先下去然后再接你。”
在下面三轮车过来的灯光下,时遇隐约看清一点他的脸,刚要张口话嗓子眼窜进去一口寒风,呛得她猛烈咳嗽了几下,结果脚底一滑整个人后仰了下去。
边经望匆忙回身来不及多想伸手抓住她,咚的一下时遇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悬在半空中,脸一下子跟雪堆来了个亲密接触,脑袋撞在雪上撞得眼冒金星,冰凉的触感从脖领里窜进去,冻得她一时间都没试着疼。
手腕被用力拉着,却只听见头顶上方一声清脆的卡嚓声传进耳里,懵了一瞬,豁然抬头,视线顶端边经望半个身子擦着雪,脸背着光模糊一片。
这一瞬间,只有一秒钟的光景却好像忽然静止了,寒风扑簌簌的吹进嘴里,唯有抓住她的左手传来明显的抖动。
时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你快松手,我没事!
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声音一出立刻被凛冽的夜风混着细雪吹散。
抓紧我,别松手。头顶声音沉的发紧,透着显而易见的僵硬。
边经望又往下探了探身子,左手使出最大的力气握住她的手,交叠的掌心里不知道是雪水的还是蹭出来的汗水变得湿滑湿滑的,在她即将落下去的前一刻终于用右手拉住了她。和闻讯上来的三轮大爷一起把她拉了上去。
两人坐着三轮往山下走,马达声轰隆隆的回荡在山路间,时遇关心他的手没一刻能安稳。
“怎么办,你的手很严重是不是?”她都听见了,刚才卡嚓一声震得她耳膜发涨,到现在还心慌慌的,“你为什么要拉我啊,我下去也就是顶多崴一下脚的事。”她越声音越,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内疚得狠了还是在气自己。
“没事,”边经望气息浅淡,安慰似的趁着夜色拍了下她的头,“我拉你一下顶多个针的事,让你崴脚太不值得。”
怎么能这么?
“啊对了,你的药呢?”
“走的匆忙,放在车里忘了拿出来。”
看看,都是因为她,他的手才会伤上加伤……山路夜色浓重,即便是看着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路到了山下才知道开三轮的车主老大爷是林婆婆的丈夫,因为今天山路积雪塌方没来得及清理,晚上怕有人被困特意去上山巡视,正好遇上了他们。
把他们让进里屋,林婆婆手脚麻利的给他们倒了热茶暖身子,在灯光下时遇这才看见他脸色有些异样的惨白……这样肯定不行的,必须去医院看看才能放心。
可大晚上的他们没车也没有交通工具,只能让林大爷骑着三轮把他们送进县城的医院。
这个点医院里没什么人,毕竟是家医院医生看了看片子只给开了药了剂止疼针,时遇去前台交医药费的时候两个值班的护士还在抱着热水杯窃窃私语。
“听了没?边经望刚才在我们这里挂了急诊,是在山上拍戏伤了胳膊,貌似还挺严重。”
另一个:“对,我刚才看到一男一女过去,男的特高就是没看到脸……他们在山上拍戏原来是真的啊早知道我们也上山去看?”
“一会儿人就出来了,等着吧……”
时遇从窗口里递去医药单,近前的护士看了她一眼接过来,嘴里没停回头和同伴继续,结果拿印章往上盖的时候顺带瞧了眼名字当即怔住了,抬头幽幽瞅了眼时遇,毕恭毕敬把找回的零钱从窗口递出去。
时遇点着零钱走远了几步还能听到刚才的护士压着嗓子止不住兴奋的和另一个:“啊啊啊……你猜刚才挂号单上面写着谁?”
回去门诊室时边经望完了针,止疼针渐渐起效他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接诊医生拿过单子,嘱咐了几句左手不要用力,旁边年轻的护士把片子和药心装起来直接越过时遇伸过来的手,礼貌又笑意满满的递给了边经望。
时遇无语的僵了下,真的是无论什么形象的边经望到哪儿都少不了粉丝,本来想笑的可又心里沉甸甸的笑不出来。
然而下一刻,边经望礼貌性的从护士手里接过袋子,转手挂在了她还兀自僵在半空的手上,惹得护士笑吟吟的跟着看向了她。
“医生怎么的,严不严重?”
出了医院,车去剧组的酒店,时遇一直想着这事,刚才去交钱没听到医生问诊。
“医生没什么大问题,等再去北京看一下几天针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对,他的病历都是在北京,地方的医院哪能看的详细……“我现在订机票,我们今晚回去吧。”习惯性往衣兜里摸了下却没摸到手机,啊给忘了……
“我能用用你手机吗?”
“忘带了?”
“不是……跟遥控器一块掉山下去了。”
到了酒店,边经望开车门回头见她还在对着手机查票,有些无奈:“不用这么急,明天走也不迟。”
“那怎么行,早回去早点去医院。”时遇格外坚决一点不听他的,边经望只能妥协。
时遇在手机软件上没查到票,电话给了未未,对方听事情原委当下也是急得不行,十五分钟就把一个半时后的机票搞定了。
“到哪儿了,你手机怎么不通?我还在天津呢,下飞机给我电话我让人去接你们啊。”
“手机丢了,快到机场了。”
时遇从酒店开了剧组留下的商务车一路到了黑河,未未电话一个接一个过来。
“怎么回事,你们搞什么啊?边老师的手伤多少年没复发过了,拍个戏怎么就成这样了,后面还有戏要拍啊这可怎么办,我赶紧给联系医院你们到北京直接——”
未未的声音连珠炮似的从音响里传出来,到一半直接被边经望关了扩音,拿过手机了句:“到机场了,回去再。”
过了红绿灯,看了眼时间时遇抢先越过超车道。回头看他随手断了电话,盯了会儿手机锁屏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到未未的,结果愣了愣神忘了看路,倏然间车身急促一倾,他们的商务车跟前面路上左转过来的一辆轿车并排着擦在了一起,因为碰撞的惯性时遇猛踩下刹车后一下子歪向副驾驶。
边经望撑着右手靠上车门及时稳住了两人。
时遇摸着撞得发麻的鼻梁骨,抬头正对上近在咫尺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都处于麻醉状态。
这一路,上山下山,接二连三的到现在可真够坎坷的。
一瞬间慌乱过后,边经望手仍旧扶住她肩:“时遇,没事吧?”
“我不要紧。”眼见他也没什么事,时遇往窗外看了眼。
对方轿车错开半个车身跟他们后车厢紧紧擦在了一起,一个后视镜被撞断了连着电线吊在车门上。
车停好后很快从车上下来两男一女,冲着这边过来。
她第一时间回头看副驾驶……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露脸,当即一把按住他,抢先道:“我下去看看,你千万不要下车也别让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