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鬼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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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步斋毫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又问姥爹:“你在萝卜寨的时候教了我捉鸡的窍门,我就知道你还有很多其他的窍门。刚才你是怎么让谢米的脖子这么快恢复的?还有,你真的知道躲避雷劫的方法吗?如果你将躲避雷劫的方法泄露出去,那世间多少渴望修炼成功的精灵鬼怪会按照这种方法达到修炼成人的境界?这恐怕会引起六道的混乱吧?”

    姥爹哈哈大笑,道:“世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的被认为是假的,假的被认为是真的。就算我一句真话,在如此多的假话中,谁知道我这句话是真?就算我一句假话,在如此多人云亦云的世界里,也有人当做是真的。所以,话不在我的是真是假,在于听话的人信或不信。”

    姥爹抽了一口烟,继续道:“谢姐身上有没有伤口,也不在于是不是真有,而在于她是不是相信真有。躲避雷劫方法也不在于真有,而在于她是否真信。信之则有,不信全无。”

    罗步斋看着姥爹吐出的烟雾,觉得姥爹的话比这些烟雾还要虚无缥缈。可是虽然虚无缥缈,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于眼前。罗步斋伸去抓丝丝缕缕的烟雾,烟雾轻易避开他的掌指缝,让他抓了个空。

    后来听外公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我问外公,谢米的脖子上当时是不是有伤口。外公也不知道。我又问外公,姥爹是不是真的知道躲避雷劫的方法。令我意外的是,外公真有这种方法,姥爹不但知道,还将这种方法给外公听了。

    我欣喜若狂,忙问外公如何可以躲避雷劫。

    我以为外公会以不适宜随便出来而拒绝回答我。

    没想到外公爽快地告诉了我。

    外公带着我走到鸡笼旁边。鸡笼上面有一个破箩筐,箩筐的上一半被外公锯掉,箩筐底铺了一层稻草。一只母鸡坐在十多个鸡蛋上,安心地孵鸡蛋。母鸡见我和外公走近,不惊不慌,歪了脑袋看着我们。

    外公指着那只母鸡,道:“躲避雷劫的诀窍就在这里。”

    我对着那只母鸡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它在孵鸡呀,现在没有打雷,它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我对外公道。

    外公:“你再想想。”

    外公有时候把我想得太聪明,常常出一句他原来读私塾时学到的句子来考我。当我答不出来的时候,他就:“不可能啊,这你都不知道吗?你都大学生了,在原来是太学生,都能熟读易经了。这都不知道?”我我确实不知道。外公便现在的老师都太无用,连基本的国学知识都没有教给学生。

    我知道我盯着一只孵蛋的母鸡想不出躲避雷劫的方法,但是为了让外公以为我确实慎重考虑过,假装对着那只母鸡想了半天,然后对外公我没有想到。

    外公道,母鸡孵蛋是要避开雷电影响的。母鸡选择孵蛋的位置和方向都是有讲究的,不但要避开雷击的位置,还要避开雷声震动影响到蛋壳内的鸡形成。如果修炼的精怪想避开雷劫,只要呆在母鸡孵蛋的地方即可。

    姥爹跟谢米签订协约之后的第二天先去中药店买了一些中药,中药一包一包装着,每包里面有桑枝一钱半、艾叶一钱半、雄黄五厘、朱砂五厘。药是按照去除尸气的方法配的。煮好中药之后,姥爹假装这是从四川带来的特殊凉茶,让谢家人和自己带来的人喝。

    那天晚上谢米在姥爹的房间闹出不的动静,可是谢家大院里没有一个人来姥爹的房间一探究竟。因此,姥爹知道谢米用尸气将住在谢家的人迷住了,怎么吵闹都不会醒过来。

    第二天中午,姥爹假装去谢家父亲那里询问接下来怎么办。谢家父亲脸色已经变了,一口咬定这桩婚事不能成。那是谢米按照约定先给谢家父亲打了退堂鼓。

    姥爹也不多做挽留,将头一天挑来的彩礼原模原样挑回去。

    婚约虽然取消了,但从此之后姥爹和谢米的交往越来越频繁,他们成为了难得的知己。谢米常常偷偷溜出来跟姥爹吟诗作对,讨论古诗。谢米非常喜欢古诗,而姥爹非常熟悉古诗,所以他们有共同语言。

    几年之后,谢姐的尸体由于长期的腐化而日益难以维持原状,姥爹劝谢米放弃谢姐的尸体皮囊,重新投胎转世,以获得新的有生命的皮囊。那时候谢米已经有能力夺取别人的身体,但是她听了姥爹的话去投胎。姥爹以为这是帮助她,没想到她在投胎转世的过程中出了意外。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姥爹从迷失桥回来,带回来了婚约取消的消息。姥爹的父亲非常生气。姥爹好言相劝,叫父亲不要着急。

    姥爹回到画眉村几个月后,觉得日子过得非常无聊。由于清廷已经濒临崩溃,新军阀蠢蠢欲动,洋人不断骚扰,外面世事多变,姥爹没了继续游历的心思。在画眉村这块地方,有父亲的照顾,自己衣食无忧,不用劳作,每天除了读读书写写字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于是,姥爹开始给人算命看相,预测凶吉,借此打发漫长而没有尽头的时光。只要有人来问,他就帮看,也不收钱。开始来问的人多是看看热闹图个新鲜,可是发现姥爹每言必中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姥爹。姥爹在玄术方面的名气渐渐超过了之前读圣贤书的名气。

    罗步斋平时帮粮官算账,闲时便来姥爹这里跟他讨论玄黄之术。

    有时候,邻居歪道士也来凑凑热闹。

    除了心头挂念父亲的健康之外,姥爹在那几年算是日子过得非常舒坦的。

    姥爹的名声响起来之后,来找他的人就千奇百怪了,事情也常常匪夷所思。

    一日,一个老婆婆跑来找姥爹,她儿媳的奶被人偷了。

    当时谢米刚好在姥爹这里,她跟家里出外拜佛,却来了画眉村。她听那个老婆婆儿媳的奶被人偷了的时候,羞得满脸通红。

    那天罗步斋也在,他站起来扶着那位火烧眉毛一般着急的老婆婆坐下,问道:“老大娘,你儿媳的奶在她身上,怎么会被别人偷了呢?”

    老婆婆摆道:“我的不是那个奶,是喂孩子的奶!前几天她的奶还很充足,昨天突然没就没了,饿得我的孙儿哇哇地哭。”

    罗步斋问道:“你没有问问你孙儿他爸偷没偷?”他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让一旁的谢米听见,让她难堪。

    老婆婆道:“我儿子在外面做木匠,没在家呢。”

    谢米受不了他们的对话,插话道:“老大娘,这马秀才又不是赤脚医生,怎么能解决你儿媳喂孩子的事情?”

    老婆婆听谢米这么,尴尬地笑着道:“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刚满月的孙儿饿得可怜,我心里慌啊。听人家马秀才什么事情都能算出缘由,所以急急忙忙先跑到这里来询问。”

    老婆婆完便要走。

    姥爹却喊住她,问道:“您看,您的儿媳是怎么突然之间没了奶的?虽然我不是赤脚医生,但不定能帮上您呢。”

    “真的吗?”老婆婆偷觑了屋里那个漂亮的姑娘一眼,害怕她又出什么驱赶的话来。

    姥爹知道老婆婆的心思,道:“您是来问我的,别人的话不算数。”

    谢米撇撇嘴。

    老婆婆又坐下,将她儿媳的事情一一来。

    原来老婆婆的儿媳生了孩子才一个多月,孩子出生之后,儿媳的奶非常充足,不像有的新生妇女一样为没有奶而着急。用老婆婆的话来,她儿媳胸前那对东西就是孩子从那边带来的饭,孩子的衣禄好,不会饿着。有些孩子没从那边带饭来,所以到了这边没有奶可以喝,把自己饿得皮黄精瘦。

    谢米在旁低声笑道:“孩子有奶没奶喝,倒是要看孩子自己是不是从那边带了饭食来,不为娘的有没有奶。我是第一次听。”

    老婆婆见她跟姥爹关系不一般,不敢反驳她,继续自己的话:“我看是哪个自己家孩子没奶喝的人嫉妒我的孙儿,把我儿媳的奶偷走了。不然我儿媳不会突然没有奶了。前天她还涨得疼,孙儿喝都喝不完,昨天早上起来就一滴都挤不出来了。马秀才,你事情是不是很怪呢?”

    姥爹想了想,道:“您能带我去您家里看一看吗?”

    老婆婆求之不得,连忙点头道:“当然可以!就是去请赤脚医生,医生还得看看人的脸,摸摸人的脉不是?”

    谢米惊讶道:“马秀才,你还真要去啊?”

    姥爹点点头。

    于是,姥爹,罗步斋,谢米三人跟着老婆婆去了她家。老婆婆不是画眉村的人,但是家离画眉村不远。她那个村子与画眉村就隔一条老河,过了老河水,往右一拐,走两三里路就到了。

    进了老婆婆的家之后,姥爹在房间里看了看,又问老婆婆的儿媳一些事情。她儿媳自己也觉得奇怪。姥爹便问前天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她儿媳前天见过几个人,没做什么事,因为刚出月,她还不能做什么事。

    谢米凑过来问道:“马秀才,看出什么端倪没有?要不要解开衣服检查一下她的咳咳”

    姥爹懒得搭理她。

    罗步斋跟着姥爹走来走去,揣摩姥爹的心思。跟着姥爹的日子里,罗步斋学到了不少东西,只不过姥爹超出他太多,让他无用武之地。

    “怎么样?怎么样?想出来没有?”谢米着急地问道。她并不因为姥爹不搭理她而热情减退半分。

    姥爹朝那个才满月的孩子努努嘴,然后对谢米道:“我倒是想出怎么解救你了。你的尸体皮囊早晚会**严重,控制不了。我想到那时候你可以重新投胎,这样你就有了属于你自己的身体。”

    谢米毫不在意道:“还远着呢。现在我活得挺好,不用想那么远。”

    姥爹走到床边的桌子旁,蹲下来看了看地面的情况,又用指头蹭了蹭地面,然后问老婆婆和她儿媳:“你们是不是用其他的东西装过奶?”

    老婆婆和她儿媳不约而同地点头。

    老婆婆道:“有时候她涨得疼,就先挤出来一些放在杯子里。”

    姥爹站起来看了看桌面的杯子,道:“以后你们可得注意了,挤出来的奶不要随便放,要及时倒进茅厕里。”

    姥爹指着桌面的杯子问道:“前天有除了你们两人之外的人动过装了奶的杯子吗?”

    老婆婆和她儿媳都没有。

    “那有人找你儿媳要过奶吗?”姥爹问道。

    罗步斋立即抢言道:“谁要这个东西啊?”

    谢米在旁撇嘴摇头,意思是姥爹问的事情有点不着边际。

    老婆婆也:“平时有的妇女有奶喂孩子,但也让孩子喝一点别的妇女的奶。这样孩子长大了身体会好一些。但是我儿媳刚出月,还没有人抱孩子来讨奶。”她前面的话是给姥爹开脱,给姥爹在那两人面前留面子。

    这次老婆婆的儿媳跟她的不一样了。她儿媳眼睛一亮,道:“还真有人找我要过。前天吴婆婆来我家里,她的被蜈蚣咬了,又肿又疼,找我要点奶涂抹在伤口上。她这可以治疗蜈蚣咬的疼痛。”

    “吴婆婆?”姥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