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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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厚重的城门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击中轰然倒地,随之便是如蝗虫般蜂拥而来的陇焰联军。

    “杀——”

    程平遥一指,气势如虹,摧天撼地。

    “杀——”

    “杀——”

    幽深的城门走廊上挤满了人,一方要进,一方要阻,两军人马在拥挤的城门廊内展开了更加激烈的厮杀。

    盾兵在前,厚实的盾牌排列成型,不断的朝着陵城关内,拼了命的推进着,透过盾牌缝隙中刺出的枪戟不断的刺入拔出又刺入,生生用血肉扩出一条路来。

    在他们身后还有不断挣挤着的人,越来越多的陇焰联军接连的涌进了陵城关。

    战场越来越混乱,不断的朝着偌大的陵城内推进又拉锯着。

    陈毅和刘副将立在马上正领兵杀的痛快,转眼便见本该雄踞后方的程平遥不知何时领着几名亲兵,正也在马上搏杀着,甚至不待亲兵们护卫便一骑一枪,大杀四方!

    程平遥的枪法精湛,一杆是家传的程家枪,可以是卫北军的震军之利。虽然有所不同,可举凡卫北军,所学的便都是程家枪。

    这一枪一人,对于数万卫北军来,便是他们的底气,便是他们征伐来往的生。

    陈毅见他或横扫或刺挑,或行进或转身,每每一击都会带走一个敌人的生命。

    银枪上炫目的红缨被血浸透着,潮湿黏着在一起。便是如此杀伐凶厉也依旧挡不住仿若无休无止的人疯狂的朝他涌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陇焰联军不断的涌进陵城,每一瞬都有数不清的哀嚎,和死亡。

    不断倒下的敌军和四处喷溅的血液,将整个陵城内的石板泥地,沁的猩红,到处都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将军!”

    刘副将艰难的在人群中移动着,又是一刀砍翻一个,终于靠近了程平遥的周身,转身护住了这方的一侧。

    堪堪拦下一人斜里刺来的枪,刘副将还不及反应,那厢程平遥一枪已经将人毙于马下。

    “将军,您太任性了!”刘副将一面抵挡,一面不赞同的道。

    程平遥哈哈一笑,只觉杀的畅快极了,这些日子憋着的一股气,也因着这一场厮杀而纾解了不少。

    只不过,这可不算完呐。

    程平遥将枪从对方的胸膛中拔出,带出温热的液体,看也不看对方软倒的身体,径自直起了身体。

    于千军万马中,从容至极。

    身边的亲卫们转瞬间打马将他团团护住。

    程平遥镇定的看着目之所及的种种惨烈,又望着路尽头那依旧朝着这里蜂拥的蚱蜢,冷冷哼了一声。

    这陵城,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程平遥的眸子阴了阴。

    “点火!”

    程平遥的声音不大不,在漫是哀嚎嘶吼的战场上,瞬间便被淹没,可是一直注意着他的亲兵和刘副将却都准确的捕捉到了。

    一直拖着红白色尾巴的信号被点燃,拉着刺耳至极的唧咻声,转瞬升上了高空。

    “碰。”

    一朵炽白的烟火在空中炸响,便是于如此混乱的战场上,依旧清晰可明,甚至有不少人,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一时分神的后果,便是尸首分离,命丧于此。

    与此同时,远在城外的聂辉人,自是同样看到了那高高炸响的烟火,冰冷淡漠的眼眸微闪,心下有了成算,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眺望着。

    而在距离战场不远处的陵城中心,沈鸿也在同一时间听到那带着利啸的信号声,他一改往日的从容清冷猛的从软塌上站起。摆在面前的棋盘上,黑龙也在刚刚那烟火炸响的同时,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一口咬住了白龙的咽喉。

    战局瞬间逆转!

    沈鸿看着棋盘笑了笑,随将中捏着没有落下的白子扔回了棋盒里,缓慢的正了正身上的素衫。

    他相信,此战胜负已定。

    因着突然爆响的烟火,战场有一瞬间的滞涩,就在所有人还未及反应明了那支莫名而突然的烟火时,一阵冲天而起的喊杀声,乍然在城里城外彻响。

    “杀啊——”

    “杀——”

    “啊——”

    酒子任身上赭红色的戎装被了从温热变的冰冷的血液染透,又不断有新的温热喷溅,就连脸上也不可避免的带出道道点点的鲜红。犹如从地底下钻出的恶鬼,酒子任一腔的愤恨,尽数挥洒在这场艰难的战事里。

    酒子任的马刚才已经哀鸣着翻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他中的枪,也在摔出去时不防被人一过臂,不知被落在了哪里。

    他现在中握着一尺多长的宽背的重刀,是随从死人堆里摸来的。

    他背上中了一枪,腿上被划了一道,甚至连正在不断挥舞着的臂还在汩汩的向外晕着血。

    喷出的呼吸是热的,身体牵动间,从体内流出的血液是热的,沉重的刀锋砍断的身体是热的,就连喷溅在身上脸上的液体也是热的。

    酒子任已经杀红了眼,只记得不断的杀,杀,杀。

    唯一的清醒也只是全凭脑子下意识的捕捉分辨着,这个衣服是大禹军的,那个绑了红带的是大禹军的

    从刺痛到麻木,毫无知觉的重复着挥、批、砍、挑,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久,从夜色浓墨到天色渐白,从难得一见的日头出现,从东边,到头顶。

    “啊——”

    酒子任的刀刚刚从那人的脖颈处砍过,便被人一刀划在了臂。酒子任大喝着,双扶柄转身一刀朝那人挥去。

    头颅飞离,鲜血喷薄,那没了头的身体还在呲撒着血。

    从胸腔中烧起的炙热感,随着干涸的嘴唇呼了出来,酒子任舔了舔唇,在又一股风从背后袭来时头也没回挥刀向后猛的刺去。

    扑。

    入肉又拔出的声音混杂着惊呼哀叫,让酒子任本来力竭有些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了,然后重重咬了舌尖,感受着带着甜锈的血味在口中蔓延,再一次投入了厮杀中。

    终于一阵轰隆的鼓声打破了那难言的画面。

    “撤——”不知道是谁喊着,一声传一声似的。

    毫不恋战的,有人开始回头向来处奔走。

    一个两个,边打边退,成片成片的东陇西焰联军,开始后退飞快的从陵城撤出。

    酒子任本来疲乏的精神猛地振奋,打了鸡血似的,就好比那饿了三日的野狼,看见了别人拔了毛的鸡崽子,本来力竭的身体,猛地注入了一股子不分明的生命力。

    枯木逢春似的!

    酒子任啊啊啊的大喊着,握着中的重刀,拔腿就追。

    不止是他,杀红了眼的卫北军只见对方要逃,纷纷恶狗般的追了上去。

    一连追出去足有六里多地,酒子任他们才在将军们的阻拦下停下了脚步。

    他们就站在冬日枯寂的草原上,看着他们被追赶的落荒而逃。

    “他,他奶奶的。”酒子任哈着气。

    中的刀撑着地,胸口还在急速的起起伏伏,本就强弓末弩的身子,虚虚的弯着,终于坚持不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就好似会传染,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笑声,传遍了整个草原。

    “我们赢了!”

    “赢了!”

    “哦哦哦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啊啊啊啊。”

    欢呼声,尖叫声,无数呼喝声,响遍了整个军营。

    赵承安愣了一下之后,才猛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

    赢了!

    赢了?!

    赢了!!!

    捏紧的拳头重重的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像是要发泄什么压抑似的。

    随后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男性低沉磁性的声音爆发出一阵恐怖的高八度。

    “啊啊啊啊啊啊——”

    赵承安忍不住附和着外面的呼喊声,跟随着尖叫着,毫不压抑的,声音都劈了也不在意。

    “我们赢了。”

    “大禹赢了。”

    赵承安疯了一样,在只有他一个人醒着的牢房里跑来跑去,嘴里呼呼喝喝的叫嚷着,甚至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奔到粗木拢起的牢房门口,扒着木头用力的挤着脸往外抻。

    想要分享这份不清楚,就是难以抑制的快乐。

    “啊啊啊啊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赢了——”

    “大禹赢了,啊——”

    赵承安喊着,使劲使劲的喊着,声音都喊哑了,喊着喊着不知怎么的眼睛也红了,鼻尖处难以克制的酸涩袭来,水汽漫上清亮的眸子,闪闪的。

    牢房里依旧空荡荡的,除了他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他的头抵着木头,身子缓缓的往下,然后靠着牢门,蜷了起来。

    头埋在臂弯里的时候,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又快又急。大颗大颗的水珠子沁到了衣服上,晕起一片一片的深色。

    “呜赢了”

    赵承安咬着牙,还是露出了一丝颤抖的哭腔,他只能更加地拢紧了自己。

    ‘明明,明明赢了就好啊’

    作者有话要:  赵承安:这场战斗里依旧没有我,分享不到那份胜利的快乐。明明,胜利就应该很快乐。

    嗯,你们明白我安的点吧。

    最后这段都给我写红眼了,啧,我真是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