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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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莺莺赵芹芹姐妹被崔家兄弟送回来之后, 两人就一起在西厢房内了一会儿话。直到赵吉王氏一行人回来,这才从屋里出来。王氏见两个女儿已经回家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可忧心死我了, 见你们两人走散了, 还想着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一起的赵蒙笑着道:“我就娘是白担心了, 莺姐儿芹姐儿又不是孩子,难道不会趋利避害。特别是莺姐儿沉稳, 芹姐儿机灵, 旁边还有李妈妈照看, 这都能有事——娘只怕不把这里当扬州, 而是当成是那个穷乡僻壤的虎狼窝了!”

    赵芹芹看不惯赵蒙这样, 这丫头自忖刚才献血==险些受人欺负,正觉得有大委屈呢!赵蒙这样可不趁她的意,于是连忙道:“大哥这句话可差了,我还想问你呢!娘让你跟着我和二姐,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在灯会上不受外头子弟侵扰?可是看看今日,我和二姐姐差点被人欺负了去, 你又在哪里!?”

    赵莺莺本是有心把这件事遮掩过去的,无他, 这件事既然已经解决了。就不要再出来惹人担心了。只不过她的叮嘱没有赵芹芹的嘴快,她哪里想得到赵芹芹快人快语,这一会儿就什么都了。

    “没有什么事儿, 是芹姐儿夸大了。”赵莺莺在赵芹芹身后轻轻扯了一下,这才接着道:“不过就是这种热闹集会上常见的那种街痞流氓, 起来也没有什么事儿,只不过是想占些便宜而已。我和芹姐儿机灵,在茶摊休息。那里不好掩人耳目,他们有所动作众人都是看得见的,最后也没能得逞。”

    有服力的谎话都是半真半假,赵莺莺这段话就是了。事情的过程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但是中间的种种麻烦就略过不提。这样一,赵吉王氏听着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同时也就不觉得女儿经历了什么危险了。

    眼看着事情就要摆平,赵莺莺却没有想到身边有一个没有好的‘叛徒’。她话音刚落,赵芹芹就跳了出来道:“才不是这般的!明明是那个提亲的蒋四郎,他就在茶摊哪里缠上二姐姐了!可恨的很,那些颠倒是非又羞辱人的话,还想强迫二姐姐和他逛灯会——我呸,不就是欺负当时只有我、二姐姐、李妈妈么!大哥当时要是在,他敢这样?”

    原本没有生气和担忧的赵吉王氏这下不同了,甚至赵蒙也脸色难看起来。赵蒙是年轻人,最受不得这样姐妹受辱的事情,当即转身就要出门,王氏拦住他,他反而仰着脖子道:“那个蒋四郎不过是个混混而已,竟然欺负莺姐儿芹姐儿,是谅我家没人?不给他一些厉害看看,他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赵蒙这番热血上头自然没有成功,有王氏和赵吉拦着呢。其实赵吉和王氏也十分生气,赵莺莺赵芹芹是赵蒙的妹妹,难道就不是赵吉个王氏的女儿了吗?两人既觉得心疼女儿,又觉得家门受辱,想要教训蒋四郎的心思根本不比赵蒙来的弱。

    只不过和少年人不同的是,年纪大了之后考虑的事情也就多了。赵蒙听到这种事情,第一个反应就是上门去,赵吉和王氏则是要仔细计划。这件事要不沾染上自身,又要最大限度地惩罚蒋家四郎。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你在这里瞎嚷嚷,喊喊杀的,成什么样子?”赵吉拿出了做父亲的威严,告诫道:“他只不过是个地痞无赖,混混一样的人,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怕。而你呢?家有恒产,一旦出事儿,事情一样吗?”

    这话用简单粗俗的道理,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蒋四郎一无所有,也就不用怕自己会有什么损失,所以什么都干的出来。赵蒙能一样吗?赵家是有产业的,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失去的东西,需要顾忌的东西,那实在是太多了。

    “难道就这样不管?传出去只怕外人都要我赵家没人了!”赵蒙犹自不服气,只不过动作却没有了,只不过人站在那里气呼呼地话而已。

    赵吉摇摇头不话,王氏却道:“你爹只是不像你这样冲动而已,自有办法!你等着看吧。”

    王氏这番话,赵吉也是默认了的。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到赵吉实践这番话,惩治蒋四郎一番。蒋四郎那边就已经动手了——这样看起来,蒋四郎的手脚倒是快得多了。

    “就是这里了,兄弟们帮帮忙!”蒋四郎领了一群街痞流氓到了赵家后院开的门处。赵家后院就是赵家染坊,这里有专门开一道门挂染坊牌匾。平常染匠师傅、工都是走这门进出,左近的染布的街坊也是从这里进来。

    蒋四郎请了一些酒肉朋友,也不是要闯进人家染坊做什么不轨的事情。他们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显然也没有那样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行不轨之事,是闲官府是摆设,想试试官府的厉害吗?

    是的,或许官府不能让所有人得到公道。但是在赵家这样的中产之家与这些没有根基的流氓之间,得到公道的只会是赵家,更不用公道本来就在赵家这种情况了。

    所以这些人并没有答应蒋四郎大闹赵家的要求,只不过是同意找一些麻烦罢了。就这样也老大的不情愿呢!须知道这些流氓也只敢惹那些老实人,似这种有产的人家他们也轻易不去碰,免得人家花钱找自家麻烦——对付他们这些流氓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大流氓出手,这也是有产的人家常常用的手段。

    蒋四郎看着这些朋友推推拖拖的时候,第一次觉得自己平常结交的‘义士’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人家都真正的好友应该是能够生死相托的,那些春秋战国时的故事可都写的清清楚楚。譬如荆轲,只因为太子丹厚待就愿意以性命刺秦王。

    他倒是没有厚脸皮到自比太子丹,只是也没有差多少了,因为他自比的是孟尝君,按他的想法,食客三千,愿意为他拼命的应该也是有的...好吧,这也不能比,那就至少比一比及时雨宋江,在他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和宋江一般无二,多少他也该落个一呼百应吧。

    只不过世事显然不是如此,他算找赵家和崔家的麻烦,出一口昨天的恶气。但是伙伴只听是崔家的麻烦就已经摆手了,个个推脱着不肯去。崔家如今兄弟好几个,全都是正当年的汉子,而且和街面上管事人很熟,要是得罪了去,他们这些流氓几乎没有混饭吃的地方。

    不得已,蒋四郎才退而求其次,改变目标只取赵家。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忍让了,他一定要让赵莺莺以及她身后的赵家为折辱他付出代价!在他眼里,赵莺莺已经由‘佳人’成为‘毒妇’了。

    “那赵莺莺生的貌美,却没有一颗好心肠。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贞洁女子,其实内里最是不堪,如同荡.妇一般!推拒我家提亲,后来我与她送信,她的丫头明明是收下了的。到她那里却如同不认识我一样,这难道不似乎戏弄于我?”蒋四郎十分不忿。

    只不过听他这些话的人就十分尴尬了,这觉得这蒋四郎脑子实在有毛病——以赵家的情况,再加上赵莺莺的人才,嫁个好人家实在是太容易,人家当然会拒了你的提亲。至于信件,你纠缠着丫头收下,人家能有什么办法,不定赵莺莺根本就没看过。好吧,就算看过了,那又怎样?不是没给回信么,既然没有回信,你这般像是被人负心的样子算什么?实在是可笑啊!

    更让人苦脸的是,他们明明知道这蒋四郎的可笑,这会儿却还得来帮忙。实在是如今傻子都不好哄,何况蒋四郎并不是傻子。既想马儿不吃草,又想马儿跑得快,那只能是白日做梦。蒋四郎不管投资多么微薄,那也是在他们身上花钱了的。若不想失去这个经常能管饭的,那就得做些事情才是。

    这就是这些人第二天来到太平巷子赵家的原因。

    当然,他们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蒋四郎的上门闹事、砸抢烧,那是一件都不敢干。问他们敢干什么,他们也是光杆,直接与蒋四郎道:“四郎,不是我们不仁义,只是你也得替我们想想,事情闹的大了,赵家是不肯干休的。人家有钱,无论是走官府的路子,还是走街面管事的路子,我们都得不着好!”

    这群人商量的办法就是赵家闲话,以及在染坊门口,使用不动手的方法纠缠来这边的客人,从而破坏赵家的生意。闲话就不必了,从来流言如刀,杀人不见血。更难得的是,这一招成本低廉收效却很好,最后也不容易惹什么麻烦,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在这边门口破坏生意就麻烦的多了,但也麻烦的有限。反正他们也不动手,只不过给这些染布的人一点纠纠缠缠的麻烦而已。这染布的地方又不只赵家一处,人家嫌麻烦自然会去别家。

    一开始的时候赵家染坊的人并没有察觉,只不过这种在人家家门口坏事的做派被发现也是很快的。工想要驱散这些人,没想到这些人嘻嘻哈哈:“好大的财势,难不成是盐商人家?啧啧,我们不过是在巷子里呆着,难不成这过道也是你家的?”

    工没办法,只得告诉了赵吉。赵吉一开始没想到自家得罪了谁,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想的。直接让赵蒙去找牌长、甲长这些人,可别看这些人不算官吏,其实权力也不,在巷子里、坊里都是很的上话的。

    和他们权力相伴的就是义务,他们有维持居民生活稳定、不受扰的职责。这些个一看就不是巷子里人家子弟的家伙,又是这样惹事的样子,牌长能直接驱赶他们,不许他们入巷——就算巷子里的过道谁都走得,那也是一样。

    如今赵家也算是整个太平巷子里的上话的人家了,牌长自然不会怠慢,听有外头的流氓闹事,带头带人就过来了。一看,还不是什么有名号的人物,这下就更放心了,直接让人抡着扁担!

    赵吉对牌长及众人道谢,或有酬谢,这些也不必。

    这些流氓随便惯了,只知道不要得罪官府,也不要得罪街面上的大人物。却忘记了,这之外也不是可以胡作非为的——这种巷子里面、坊市里面也是有自我保护的人手和机制的!只不过他们并不是规矩的人,竟从来没有发现这一点!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这些流氓大都来自于贫苦之家。而这些牌长、甲长也算是捧高踩低之辈,他们这些人的求助往往都当看不见,这当然也不奇怪。而这种经历会告诉他们,牌长、甲长并没有什么用。

    牌长做事是很有分寸的,这些流氓都挨了,鼻青脸肿的,但却没有一个人出事儿。

    赵吉这边送走了瘟神才去听到底自家是得罪了什么人,这倒是容易得知——赵吉也不是很紧张,毕竟,要真是大人物,也不可能是这些流氓动手了。

    得到结果很顺利,但结果指向的人却让赵吉愤怒:“蒋家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并不是赵吉脾气变大了,实在是换个人来也是一样。之前蒋四郎已经惹怒了赵吉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一个‘过错方’竟然会先对自家动手。非要的话,就是一个规矩人遇上一个丝毫不讲规矩的了,可不是得气炸了!

    赵蒙也得知了这件事,当下就要去找蒋四郎的麻烦。只不过依旧被赵吉和王氏拦住了,赵吉冷笑道:“本来想着不过是个孩子,又算是认识的乡邻,实在不好做的厉害,警示一番也就是了。如今看来却不能这样,非得让那子知道厉害不可!”

    赵家没有选择找官府,一个是没有冲突没有纠纷,找官府,到时候怎么?另一个就是,大家都知道,找官府价钱比较贵,这种事情还是找‘专人’处理比较快,也比较便宜划算。

    赵吉没有找过这种专人,所以一下就想到了隔壁王大。经过王大介绍,不只是能够找到最合适的人帮忙了结这件事,也能保证时候自家没有什么麻烦——自家毕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不懂得收尾,可是王大就不同了,事情能做的妥妥贴贴。

    王大听有流氓在赵家染坊前头滋事,冷笑道:“如今这些字辈。不,字辈算是抬举他们了,按照堂口的法,分明是一些连辈分都没有入的不入流!办事情忒不讲究,难道不知道这不是他们闹事的地方?”

    不要以为做街痞流氓就容易的很,其中讲究好多呢!他们自己层层的管理下来,可能比官府还要严密。特别是在扬州这种已经很繁华的城市,他们更加讲究——若是不讲究,那就容易砸了所有人的饭碗!

    其中之一,就是他们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去找良民的麻烦。非要解释的话,那就是他们无缘无故找了一家良民的麻烦,那万千家良民都会心疑下一个受害的会不会就是自己。一家良民或许没什么,但是万千家良民一起发声呢?民情如同沸水,官府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到时候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这些人。

    赵吉今天的事情,他没有门路告知流氓团体中的上话的人也就算了,这就如同民不举官不究。但是他要是有门路呢?事情就全然不同了,和那些大佬们一,甚至不用大佬们什么,他们身边就会有人去教训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子了。

    赵吉原本还算找人报复回去呢,听王大这样一,也是咋舌道:“处处都有学问,原来这些人也有自己的道义。今日要是不听你,这件事实在是不知道的。”

    王大嘿嘿一笑,手上一推,把赵吉递过来准备用于给人找麻烦的钱还回,示意赵吉收起来。赵吉却不肯,只是微微一笑道:“这个我就不拿回去了,我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个章程,但也知道没钱什么也做不成。你去帮我‘告状’,至少要请人喝茶罢,这些钱恐怕还不够哩!”

    罢,赵吉也不等了,生怕王大还要把钱退回来。飞快地告辞,这就回家去了。王大站在桌边,看着桌上的礼物还钱财,也只能哭笑不得了。

    等到再第二日,蒋四郎算催前一天的人继续去赵家染坊骚扰的时候发现不对了——在他看来,昨天被牌长赶出了太平巷子算不了什么,又没有掉一块肉,今日接着去就是了。

    但是让他惊讶的是这些人去找的时候都不在家,他还十分纳闷来着。心里以为这些人是不要他催促,自觉去赵家染坊了。想到这一点,蒋四郎有些高兴起来。觉得自己这几年结交朋友也不算白做了,他们多少还是知道回报的......

    只不过他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就在他算自己去赵家染坊那边看看的时候,有几个看上去十分精干的汉子拦住了他:“蒋四郎,我们老大找你有事!”

    蒋四郎并没有见过这等阵仗,一时又是犹豫又是害怕。可那两个看着就不好惹的汉子可不会等他磨蹭,见他不肯动,立刻上手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扇的实实在在,蒋四郎立刻觉得嘴里一阵腥甜,又感觉后槽牙一阵松动,显然是牙齿掉了。

    他觉得头部一阵发昏,眼前发黑,退后了三两下才好险没有栽倒。扇耳光的汉子走上一步,沉声道:“你去还是不去?你不去的话,某自然在请你去!”

    话里浓浓的威胁,蒋四郎就算是头脑发昏也听的出来。心里一阵后怕,哪里还敢有丝毫反抗之心,双手护住头部:“去去去,好汉住手,我自然是去的!”

    “呸,早这般不就好了?还费某一番功夫。”

    “其实也不算白费,到时候见了老大,还不是要的,迟早的事情而已......”

    听着这种话,蒋四郎是战战兢兢去见这两个汉子口中的‘老大’的。只不过他其实最后没有见到人,见到的只有他请去找赵家麻烦的伙伴,以及几个和精干汉子一般的人物,身上那股子煞气简直如出一辙。

    蒋四郎那些所谓混江湖的,和这些人一比较,简直成了一个笑话了。

    蒋四郎那些伙伴之前已经被教训过一顿了,这时候蔫头耷脑地蹲在一边。有的手已经折断了,正捧着手,却连哀叫都不敢。有的则是的口鼻流血,却无一人敢话。这时候见到蒋四郎进来,一个劲装汉子就道:“可算是来了,一起的刑还要分两次?实在是浪费某的时候!”

    蒋四郎眼睁睁看着人把自己绑起来,他想叫,但是才开口就被人塞住了嘴。至于挣扎更是没有用,这些人力气都十分大,抓他就如同抓一只鸡仔。

    此时,甘泉街上。一个十三四岁的讨饭的忽然凑到了酒坊门口崔本的身边,声道:“崔七爷,我们大爷让告知您,您让找麻烦的人物正好昨日也有人托大爷料理——是太平巷子那边的王大爷。大爷了,既然你们都开口了,就让那些不长眼的吃个‘双份’的!”

    崔本并没有什么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其中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