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文蔷失踪了，这是邢老爷身体还没好利索时就被佣人告知的。起初邢老爷觉得又是这丫头为了在家里多点位置弄的戏码，派了两三个人意思意思的在鹤鸣找她。可几天过去了邢文蔷依然没有找到，也打不通，屋子里的行李更是几乎什么都没带走。邢老爷觉得出事的时候还惊慌过一阵，邢闵就大概是邢文蔷跟邢老爷吵架后觉得不愉快去找别的城市的同学了吧。邢老爷转念一想，邢闵顺丰对啊！那丫头跟自己的话多大逆不道啊，现在不来道歉还离家出走！于是邢老爷一生气干脆也不理会邢文蔷的去向了，只跟邢家的佣人弟子，等她没钱了或者见家里没找到她的时候会自己回来的。

    要邢老爷也是真的蠢，被邢闵三两句话给蒙骗得死死的。至于当天开启圣地跟着邢闵一起去知道内情的弟子则压根不敢出真相，要是邢老爷对邢文蔷上心也就罢了，可现在看压根就不在乎这个女儿，他们又何必为了邢文蔷得罪邢闵？

    知道杨辰照计划里一样进了圣地邢老爷也跟着活泛了起来，连同邢闵在鹤鸣上上下下有名的拳师中打点起来，包括伤情渐渐转好的张孟两位大师。

    就在邢家一切都欣欣向荣时，从圣地开启后就一直闭关的邢正责不行了。

    这天鹤鸣下了好大的暴风雨，街道上的树都被拦腰吹断了好几根，不长眼的人想要出家门，天上大旋着花花绿绿的雨伞。

    邢老爷拉着邢闵在邢家主门前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没让邢闵跟着自己进去。步伐沉重的走到床榻前，印象中永远高大不可倒的父亲已经只剩弥留了。邢老爷第一回想都没想的噗通下跪，闭着眼喊了一声“爸”。

    这辈子他注定让邢正责失望了，没有继承他的武道还走上了仕途，甚至连爱情亲情都经营的一塌糊涂。邢老爷张口想什么，到最后了才发现他竟然没什么能拿来的，他这几十年的人生居然这么的失败。

    邢正责缓缓睁开眼，他的视线模糊的快什么都看不到了。

    “爸你想什么？”邢老爷跪着往床前挪了几步，将脑袋伸像气息越发微弱的父亲。

    “若水”从薄薄发白的嘴唇里，呢喃出这么一个名字，让邢老爷身体一僵。“你对不起她啊”

    若水，这个名字邢老爷怎么都忘不掉。那是邢文蔷生母的名字，他至今记得自己跟那女人热恋时曾夸耀的，“上善若水、好名字好名字”。他真爱过那个女人，但最终没抵过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抵过时间的刷洗；他也真厌恶过那个女人，在她杀了邢闵生母随后一走了之时。

    他跟若水第一次相遇是他去鹤鸣的一所学校走访，若水是外地人，也是那所学校新一批的高级教师。那天她穿着红色的长裙，绑着利落的双马尾走上台，她的每个音调都有着南方姑娘的吴侬软语。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她所有的缺点都是优点；当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她就是有天大的优点都成了缺点。

    邢老爷面对邢文蔷无法像面对邢闵这般从容，大抵也是因为邢文蔷跟她若水太像了，那张脸那身绯红，每次面对邢老爷都像在面对死前的若水。

    没错，若水死前还给他打了电话，痛斥他的背叛他的虚情假意。

    “你不是希望我不要挡着你追求幸福的路吗？好，我成全你。相对的你也成全我吧，你就带着对我的愧疚活一辈子吧。”那头的女人像是在绝望中没有一丝起伏的留下这句话，将不耐烦的他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再然后，他叫着让她别做傻事有什么好好，却只等来了沉闷的落地声。

    若水自尽后，她的尸体被娘家人强硬的带走了，要不是若水的遗书，还在襁褓中的邢文蔷本该也被一起带离的。若水她聪明了这么多年，唯一犯的傻就是嫁给了邢老爷，也是这唯一的傻葬送了她短暂的一生。她生下了邢文蔷并不后悔，至少女儿能替她亲眼看着邢老爷的下场如何。

    若水虽然是普通人，但在鹤鸣的风评很好，就连苏家人都对她略知一二。她死后，邢老爷在鹤鸣的口碑一落千丈，开始的好些年他都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过的。在鹤鸣这大环境里还是朴素的三线城市里，因为出轨私生子而逼死原配就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不得不承认若水至少真的有报仇了。

    邢正责喘息着，像是不甘又像是恨铁不成钢，“邢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年，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一个人我做梦，列祖列宗都在骂我管教不严。你我到了九泉，看到若水，要怎么个交代才好啊”

    若水将邢文蔷交给邢正责，就是没有牵连怪罪他们，可邢正责自己这坎却没法过去。

    “爸，别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您、对不起邢家。”邢老爷垂下头，就差在地上狠狠磕上几个响声。

    “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邢正责却失望于儿子的冠名堂皇，“你现在最对不起的，是文蔷那个孩子啊！”

    “文蔷？”邢老爷错愕的抬起头，“我知道我在她母亲这方面做的不对，可爸，这些年我该弥补的也尽量在弥补。文蔷可以我养的也是尽心尽力了！”

    床上的老人沉默良久，“你到现在都觉得邢闵比文蔷委屈？”

    邢老爷脸色一青。

    “这些年你可曾对文蔷做到一个父亲的关怀？你可曾过问过她的人生？你虽你尽量弥补却还是把对若水的恨意加注在文蔷身上。儿啊做人怎么能没良心呢？若水在你最重要的时候陪你度过，你在发际后将她抛弃甚至区别对待她的孩子这么多年，心背都是肉，你怎么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呢？！”邢老爷喘着粗气，“你总我对邢闵严苛看不上他，要是你能对文蔷做到公平我何尝会对邢闵这么严苛！”

    人是自私的，可邢老爷不仅自私还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