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没按周府所离开回城，不过周老爷给的金银珠宝杨辰秉着不拿白不拿的精神统统收进自己的粗布包袱里。在周府不远处的闹事街找了家客栈租了最上等的房间住了下来，没事就去东头听听曲书唱戏，或者去郊外继续施粥发药。

    周家大姐被禁足整座城的人都知道，周府连善铺也拆了，自然没人再施粥。那些住在郊外的乞儿都因吕家人受了伤，没钱治病又吃不饱只能等死。好在杨辰在，拿着周老爷的钱重新在原地方支楞了个摊将周丝言之前做的继续，闲暇之余还给那些受伤的乞儿看病买药。杨辰不是圣父，天底下乞丐这么多他总不可能见到就帮忙。只是觉得这群人也是有情有义之辈，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只要志气还在杨辰就认他们是条好汉。

    一碗稀粥、一个馒头就是一顿饭。别看听起来伙食不怎么样，大伙子也能吃个六七分饱，毕竟几十号乞儿这么施下来也是不的数字，昏庸统治之下，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偶尔城里也会有某家的好人带着自家用不上的日用品给他们，没了周家大姐的日子也没活不下去，大不了树皮野菜我能吃的。

    被周府赶出来的第三天下午，杨辰一如既往扛着整包的药材、针灸艾条来到郊外，刚刚退去浓雾，已经有一些城里的人家过来施善。

    “哎，杨大人又来啦～”看到他的百姓纷纷热情的跟他打招呼，经吕茂一战杨辰的大名在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百姓明面不敢私底下都把杨辰敬重为“杨大人”。

    “嗯，给聂叔施针，再有一天就差不多了。”聂叔就是被吕茂一腿伤了心肺的中年人，也是这群乞儿的头。

    “好事好事！”一大婶点着头，“那杨大人忙吧，我们给菩萨上柱香。”乞儿们落脚的地方就是一座寺庙。

    杨辰这才注意到今日来郊外的百姓无一例外都挎着竹篮，里面放着捧香。

    大婶跪在有些老旧的垫子上，虔诚的对着菩萨相叩首。他们也都是普通百姓，哪有闲余的钱给寺庙翻新盖近身。“佛祖在上、菩萨在上，请保佑棣棠来生不再受苦，能放下业果早日投胎到好人家”

    杨辰在角落边给聂叔施针边听百姓上香乞求，连着好几人所求话语竟都是一个样不禁好奇问到大家今天到底上的什么香。

    扒扶在地的聂叔叹了口气，是临城一青楼名伶去世，大家就是在为她祈福。

    这可新鲜了，一青楼女子死了竟能惊动这么多百姓，杨辰笑她必定不简单。莫不是跟周丝言一样？

    之前烧完香的大婶坐下来长嘘短叹，一青楼女子又怎会跟周家大姐一样，只是正因她青楼出身才让人更为她叫屈。

    “鼓楼你知道吧？就是隔壁盐城那赫赫有名的青楼～棣棠就是在八年前被鼓楼鸨子捡回盐城的，的年纪那是长的唇红齿白美得不得了！听闻她刚入鼓楼就有贵人砸五百两买她一夜，那年她才十一岁，也是鼓楼鸨子怜惜她那晚才没将她卖出去”

    鼓楼的鸨子穿了就是以前退休的名妓，什么污秽恶心事没见过自然不是什么心肠软绵之人。也是她碰巧回城过外城，路过平日宁静的双翠村，正好遇上从火光中摇摇晃晃走出来的丫头。实在是看这丫头的神情跟年轻时的自己太像，心一软将丫头领回了盐城鼓楼。

    “啧啧啧，全村上下男女老少四十六口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唯一活着的就是她。你这活着还不如跟着死了舒坦呢。”

    第二日鸨子带着丫头回到双翠村，只看到遍地的焦褐废墟与成碳的尸体。那场面可怕得抬轿的车夫大男人都吐了，丫头愣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跪在地上，一跪就是整整一天。

    “那之后，鼓楼就多了个容貌赛天仙只卖艺不卖身的姑娘——棣棠。”聂叔接过话茬，“我们就是从盐城过回城来的，离开盐城时有些乞儿遇上王莽的亲卫刁难，那时才十六的棣棠救下了他们。那一青翠剑法利落漂亮的就是老夫我也自愧不如。”

    那时王莽下令要整治好几座城池，盐城就是其中之一，又是戒严又是欺压。从城墙上飞身下来的仙女，只是短短几个喘息就拿下十几个亲卫的首级，纤细如同杨柳的身姿耍起剑来比谁都狠辣！救下乞儿的棣棠丢下一袋碎银告诉他们可以逃到回城便悄然离去，要不是那袋银子他们也没法徒步撑到回城边界。

    “这些年棣棠帮了不少人，做了不少好事，在鼓楼挣的钱转就散尽。她从不留名，但大家都知道是她做的。就是两城间歇脚的驿站都是她掏的钱，能不感激她么。”到动情处，大婶搓了搓变红的眼眶，“这么好的人，偏偏红颜薄命啊”也不晓得那鸨子知道棣棠毙了会如何。

    “八年前，那她现在也才十九，怎么死的？”古人就是寿命短也没这么短吧。

    “哼，还不是那狗贼杀的！”一乞儿激动的一拳打在墙壁上，他就是当年被棣棠从亲卫下救下的一员。

    “不可瞎不可瞎！被听到了可没有好果子！”大婶边红着眼边去捂他嘴，只是这些乞儿本就去不要命的又怎么会怕隔墙有耳。

    “有什么不能，呸！什么第一人什么‘王’，他王莽就是个狗贼！奸淫掳掠什么没干，居然让这么个人左右我们，呸！”乞儿猛地站起身，赤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睁着。

    “闭嘴！坐下！这么大声想把官兵都招来吗？”聂叔压着嗓呵斥，她不得不为这么多无辜百姓跟杨大人着想。

    “叔我不甘心啊棣棠现在还被他挂在铁柱上暴晒你让我怎么甘心啊”十几岁的伙子被吕家人重重殴打时没哭，这回反倒哭的跟孩童似的，“死的为什么就不是那个畜牲是棣棠呢我不甘心，可我没办法帮她报仇，是我没用啊！”

    她最后的绝唱终归还有人在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