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 也不是。”九幽深深地看了沈蔷一眼, 轻声道, “我不知道会是你，只是恰好是你。”

    “我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应了林佳佳的诉求, 破了这些世界的平衡，我也不能彻底脱离出去, 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更在你的帮助下逐渐恢复记忆，有了完美解决问题的可能。你或许不知道, 倘若你再晚个十天半月, 我那仅剩的一点灵光就会完全湮灭，这世间将再无我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 你到底是什么人，跟这些世界有什么关系？”

    沈蔷微皱着眉, 心底有许多的猜测, 也似是明白了很多, 却有更多的疑惑生出来。

    九幽眸光微闪, 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反而问道：“那依你看，这些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

    沈蔷愣了一下, 随即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慢慢地道：“对我而言，无论这些世界如何真实，我总归要回归现实世界, 所有的一切于我不过一场虚幻，就像做了一个接着一个看着无比真实的梦。但梦到底只是梦，将来总有梦醒的一天。”

    顿了顿，沈蔷接着道，“而对林佳佳、元昭太后、黎漾，乃至所有生活在世界中的人来，爱恨情仇，生老病死，又何尝不是最真实的命运状态？”

    九幽没有对沈蔷的看法发表意见，只是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存在，是真实还是虚幻？”

    “……”

    这下子沈蔷彻底答不上来了。

    不止是九幽，还有之前曾经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林佳佳、元昭太后等人的鬼魂，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倘若按照沈蔷之前的划分，这些人分明已经出现在现实世界。

    尤其是九幽这个特例，目前沈蔷已经可以肯定，九幽确实来自这些世界，而且通过沈蔷的帮助，从这些世界当中脱离出来，只是其中到底存着何种秘密，九幽和林佳佳、元昭太后等人又有什么不同，就不是沈蔷能够猜测的了。

    木着脸看着九幽半晌，沈蔷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有些话没有仔细想就脱口而出:“从这些世界彻底脱离，你想在现实世界长久存在——于你而言，这些世界皆是虚幻，你既然脱身了，为何还要回来？！”

    “也不全是为你。”九幽轻轻一笑，“我是什么状态，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应该就看得清楚了。如你所见，我的肉身和元神被迫分开，跟你交流来往的一直是我的元神，肉身还存在某个世界的角落，等待我去收回。”

    “我能够感觉到，我肉身的活性正在慢慢减退，要是不尽快找回，不定我再也回不去了。”

    九幽语声平静，神色轻松，看不出有什么压力，沈蔷却听得心里一揪，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握住，不上是疼痛还是憋闷，十分难受。

    似是看出了沈蔷的情绪变化，九幽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最危险的时刻我都撑过来了，怎么会让自个儿倒在最后一步？尤其是现在，我已经有了必须成功的理由，你要相信我。”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旅店走廊上挂着的烛灯，从门缝里漏进来的些许昏黄色微光。

    沈蔷静静地看着九幽，黑暗不能影响她的目力，就算隔着半块面具，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九幽眸底的深深笑意，那柔和似水的目光落在身上，让她喉间微微发紧，耳尖越来越热。

    “你的肉身在什么地方，你能感觉到么？”安静的空间里，沈蔷听到自己的声音带上了平日没有的暗哑。

    “离开桃树精所在的世界，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九幽动了动手指，一簇暗红色的火苗凭空出现，将放在桌子上的烛灯点了起来，橘黄色的轻轻摇曳，“只是到了这方世界之后，那隐约的牵引之力就再也寻不到了。不过我有办法，倘若下次你我依旧回不去现实世界，我就直接带你去我肉身所在的那方世界，待我元神回归肉身，能够动用的战力比现在更强数倍，自然可以强行破开那股神秘的阻碍之力。”

    “我过会带你离开，回去属于你的世界，我会做到。”

    “不，先不回去。”沈蔷摇摇头，忽然直视着九幽，认真地道，“既然能够确定方位，我们直接去寻回你的肉身，再回去也不迟。”

    沈蔷决定了，不管九幽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她都要带着他一起回去现实世界。虽然她还无法确定未来会如何发展，也不知道她跟九幽的关系会走向何方，但她愿意遵从心底的声音行事。

    舍不得，那就不放手，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而且我有种预感，那股神秘之力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不收回你的肉身，不强行压制这股力量，我们永远都回不去。”

    一次次被那股神秘之力阻挠，回去现实世界功亏一篑，沈蔷也渐渐地回过味儿来。神秘之力看着没有自主的意识，却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认定她是敌对的一方，现在又加上一个九幽，对他们的压制越来越强，根本没道理轻易放过他们。最重要的是，沈蔷发现这股力量的好似正在进化，从开始的懵懂死板，到现在隐约仿佛灵性苏醒。

    “你愿意帮我？”九幽目光灼灼，满怀期待地向沈蔷确认，“你不嫌弃我连累了你，让你数次陷入危险当中，至今扔在困境里挣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我为何要不愿意。”

    沈蔷下意识地别过头，避开九幽过于直白的目光，“让我进入这些世界的是林佳佳，也是我自己答应了她的请求，跟你没关系。”

    当初答应林佳佳的请求，完全是出自她的自身意愿，没有人逼迫她，更没有人蛊惑她，沈蔷没有那么不分好歹，会将事情迁怒到九幽的身上。实际上，沈蔷并不讨厌进入这些世界，要不是中间出现了意外，让她滞留辗转于此，她还挺喜欢偶尔代替别人，去体验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退一万步，就算她最初被卷入进来，是因为九幽的某些安排，但她自身在里面得到了很大的好处。不管是银色光剑、水晶挂坠，还是她现实世界修炼的力量，都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单单只是各个世界里得到的知识和学到的技能，就不枉她走那一遭。

    从这个方面讲，她甚至还要感谢九幽，给了她这个难得的机会。就算让她再一次做出选择，她也不会后悔帮了林佳佳。

    只是发展到这个地步，沈蔷心知事情没那么简单，日后怎么样都是未知数。或许等找到了九幽的肉身，顺利回去现实世界之后，她再也不能随意进出这些世界了。

    “即便林佳佳的出现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也不会怪你。”

    话题绕到这里，沈蔷总算知道了九幽的顾虑，直接给了他一颗定心丸，紧接着问道，“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幽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轻抿着唇似是在组织语言，视线看着还落在沈蔷身上，实则眸光悠远，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沈蔷也不着急，不追问不催促，等着九幽开口。

    并没有让沈蔷久等，不一会儿她便听得九幽的声音响起：“现在我们所处的这方世界，加上之前你所经历的那些，都是上古灵器三千界的投影。”

    “而我，本是三千界的器灵。”

    到这里，九幽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是留给沈蔷时间，让她更好地接受信息。

    “当年天地杀劫起，仙妖佛三族大战，直接得日月无光，山河破碎，尸山成海。三千界原是仙族大能红尘仙君的本命灵器，三族大战期间，红尘仙君遭到九位妖族大能围杀，拼死力战不敌，在拖了五位妖族大能垫背之后，被剩余的三位妖族大能斩杀。”

    “红尘仙君身死，三千界也在战斗中损伤严重，遁入空间裂缝。不知在空间乱流中飘荡了多少年，三千界居然脱离了原来的世界，到了你所在的那方世界。三千界先是经历大战，再是遭受空间乱流摧残，等到稳定下来之时，已是支离破碎早没了昔年的风光。”

    “在我陷入长久的沉睡之后，三千界本能地吸收外界的能量恢复己身，将你所在那方世界产生的各种或真实或虚幻的故事，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类似幻境投影般的世界，演绎着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希望有一日重新实现三千世界，修复破损恢复如初。”

    “可惜三千界损伤太严重，你所在的又是一个灵气匮乏，修行之道没落的世界，根本不足以支撑三千界修复完全。现在的三千界，再也没有了攻击力，只是一个大型的幻境空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