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妹妹我来看看你！”

    杨妃倒是能舍得下脸来，进殿来目光一转就瞅见了皇后，立马眼中带了泪花, 情深意切地嚷出了声。

    皇后的目光紧紧盯着杨妃, 仿佛恨不得射出刀子来, 把这个佇在她殿里的女人给戳死。

    “姐姐一向身体康健，怎么突然一下子就……”

    杨妃扑到榻前, 仔仔细细地瞧着皇后那病入膏肓的模样, 眼中泛起愉快的光芒, 可发出来的话语却十分悲伤。

    皇后咬紧牙关, 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唔唔的声音, 好引来这个宿敌的笑话。

    她动弹不得，又骂不出囫囵话, 只好用凶恶的眼神死死地瞪着对方。

    然而杨妃的慰问热情不减，一会儿摸摸被子的薄厚，一会又去探探皇后的额头，又转身问宫女好些个大事情。

    “都吃了些什么？”

    “夜里睡得可好？”

    “一天起夜几次, 沐浴呢？谁伺候的？”

    大皇子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最终还是顶不住，败下阵来。

    他给内侍和宫女们使了个好生照看的眼神，这才向杨妃拱了拱手, 表示告辞。

    他并不担心，杨妃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对中风的母后动什么手脚。

    毕竟, 早年的时候，杨氏给大杨氏捧痰盂倒马桶的时候都没动手脚，这会儿杨氏好不容易熬成贵妃，还有皇子皇女，再怎么傻也不会当众自毁前程的。

    她要是真敢动手了，那倒是省了他再对付她和老五了。

    大皇子一走，杨妃就轻拍了两下皇后的手。

    “姐姐，妹妹是真没想到啊，似姐姐这般高贵优雅的人，怎么就能得了这个病？”

    “这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想当初，咱姐妹都没出阁的时候，咱们杨家，几百年的世家，咱家的正院，花园……不比皇宫差啊……”

    “姐姐嫁到江家的时候，那婚礼多盛大啊，妹我没资格上席，就躲在厨房帮忙，还分到了一块喜饼，那个滋味，实在是香甜可口啊……”

    杨妃拉着大杨氏的手，絮絮叨叨地着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

    这些话，初听起来，那就是姐妹叙旧，没什么毛病。

    况且太医也了，皇后娘娘这样躺在床上，不不动，对恢复也没好处，最好是有亲近之人在旁边陪着话谈天。

    因此虽然旁边侍候的人觉得哪里不对，也不敢作主开口要赶杨妃走。

    杨妃这一唠，从姐妹俩年轻的时候，一直唠到了现如今。

    “姐姐一片慈母心肠，心忧大皇子体弱，四处为大皇子寻找神医……这个妹妹也是知道的，像那个白神医，实在是不成个样子，明知道姐姐在找他，也不自己寻上门来，还要到处乱跑，哎呀，莫姐姐，就是妹妹我，也替皇后姐姐干着急呀！”

    杨妃着，双眼就直勾勾地瞧向皇后，满满的都是兴灾乐祸。

    皇后本来心烦杨妃，可又发不出声来赶不走这人，就只当是听和尚念经了。

    谁知道杨妃居然提到了白神医！

    她怎么会知道白神医？

    皇后心中一凛，半眯着的眼睛也瞬间大睁。

    忽然一个激灵，全身都似掉进了冰窖。

    是她！

    是她做了手脚！

    她派去的人先前一直都找不到白神医，可却恰好在来到洛京两个来月的时候，又听了白神医的踪迹，且一寻就着，她还当是运气格外好呢。

    没想到，是这贱人动的手脚！

    那个白神医，竟是贱人安排的！

    可皇儿服了白神医的药，也实实在在的是好转了……等等！

    白神医的那封信上，他给大皇子用的汤药，虽是能慢慢调理大皇子的先天不足……

    皇后想到这四个字，就恨得没有早把白神医给弄死。

    白神医，他的汤药也有不好的用处，那就是暂时让大皇子不能生育。

    本来他想着等大皇子调理得差不多就能断了这副药方了，谁知道居然传出了王美人有孕的好消息。

    白神医在信里，他不敢欺骗皇后娘娘和殿下，所以在信上据实以告，可又怕这等辛秘之事让他知道了，命不保，所以就不告而别，逃之夭夭！

    杨氏这一番做作，让她全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气得她中风还没地方告状的连环局。

    再想得深一点，王美人跟侍卫私通，不准也有杨氏的手段在。

    皇后气血攻心，就要张嘴大骂，抬手便。

    然而力不从心，身子不听使唤，她的暴怒，也就是颤巍巍抬起了一只手，歪嘴张开了道缝，口水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哎呀！快擦擦，皇后姐姐你是想什么呢？别急，妹准能猜着个七七八八。”

    杨氏还殷勤地摸出自己的帕子来替皇后擦拭，可跟皇后对视的目光仍然是挑衅和喜悦的。

    你，你怎么敢！

    皇后双眸似淬了毒火。

    我，我怎么不敢？

    杨氏笑得更欢畅。

    当初你这恶婆娘对我老五下手，不也是挺敢的吗？

    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你会用我就不会吗？

    怎么样？你再愤怒又有什么用？

    有能耐你跳起来我呀！

    实话告诉你，老娘不光要坑得你中风，老娘还知道你那好儿子，为了那虚飘的富贵，还准备硬生生地接下这顶绿帽子！让你当便宜祖母呢！

    这样倒好，等那娃儿生出来，她再捅出去，就看看你们娘俩还怎么有脸在宫里立足！

    目光交战，脑补更佳。

    大杨氏喉中一甜，一口老血就喷涌而出……

    蕴秀宫中，洋溢着不言而喻的轻松快活。

    这两天，虽贵妃娘娘被禁了足，可贵妃娘娘却是心情好得很。

    给做了道不错的羹汤，有赏。

    修剪花草看着清爽了，有赏。

    宫里上下，两天就有十来个人都拿到了贵妃娘娘的赏赐。

    乐呵归乐呵，大伙儿也都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原先皇后娘娘虽中了风，但太医了，好好调养不准还能恢复。

    可自贵妃去探望过皇后之后，虽什么都没干，只是陪着了些话，皇后的病情就加重了。

    这会儿都是半昏半醒的，太医们会诊过后，都愁眉苦脸的，往后怕是就只能这样了。

    一个躺在床上没清醒时候的皇后，跟死了有啥差别？

    所以后宫里头，从此就是贵妃娘娘最大了！

    皇上虽把贵妃禁了足，免得她再去探病，但贵妃娘娘的心情可不就好得很么？

    大皇子侍疾了几日，发现皇后始终未清醒，因为生活不能自理，换洗再勤也难免有些不大好闻的味道出来。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大皇子本身娇养长大，从没吃过什么苦头，这之后再来，就是点个卯而已，在殿门口晃荡一圈，行个礼再张望下，叮嘱内侍宫女们好生伺候娘娘，就拔腿走人了……

    “她也有今日！”

    杨氏听到皇后和大皇子之间的种种，更是解气得很。

    “娘娘大喜，西北传来捷报，五皇子殿下，大获全胜，已将那伙作乱的流寇都歼灭了！估计再有几日就能得胜回朝了！”

    内侍得了好消息就屁颠颠地赶来报喜，杨氏果然大喜，一出手就是两个金锭。

    大杨氏，以及大皇子之间的事，自然瞒不了王世绩的耳朵。

    杨氏自生下五皇子之后，就再也没去大杨氏面前作伏低过。

    皇后这一中风，杨氏倒跑去叙什么姐妹情，王世绩自然也是不信的。

    但皇后病情虽恶化了，杨氏也没做什么明面上过分的事儿，王世绩只能罚她禁足两个月。

    就算是五皇子派人传了喜报回朝，王世绩也没觉得怎么样。

    几百个人的流寇而已……就是一头驴当主帅，也能胜了吧。

    相反王世绩的心情很低落。

    先是爱马患病将死，又有皇后中风瘫倒。

    再知道大皇子对生母如此凉薄，五皇子难成大器……

    王世绩的心也凉啊！

    他心情不好，可不就得找人开解？

    新进宫的美人们倒是努力想讨好，可毕竟在讨好皇上这方面是新手，有些不得要领。

    宁嫔就脱颖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