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范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抖落开来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她的脑袋空白几秒,等几秒之后想起之前的回忆时,诊所里面专门供人点滴的房间门帘被人掀开。
“呦——你醒啦!”
范泛循着声音望去,看到门帘旁边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阿姨。
她坐起身子,感觉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左手想要给自己整整被子,视线牵动,看到旁边的点滴正一滴一滴顺着滴管往下落。
“你现在可还在点滴呢,别乱动。”阿姨三两下从门边走了上来,给范泛再次调好位置。
诊所干净温暖,没有像医院一样刺鼻的消毒水味。诊所阿姨猜想范泛躺了那么久,现在肯定睡不住,她从旁边的床位上拿来一个枕头,塞在范泛背后。
“来,这样靠舒服点。”
“谢谢阿姨。”
范泛本就长得乖巧可爱,这半个月瘦下来更是显得楚楚可怜,笑的时候眼睛闪烁着让人心疼的光泽。
诊所阿姨不是没有碰到过好看的女孩子,但像这样长得这么招人疼的女孩子却是第一次碰到。她哎呦一声,温柔地揉了揉范泛的头发。
“瞧你的——这么瘦,不是本市人吧。”
女孩的眼睛又黑又圆,下巴尖尖的,骨骼纤细又。她听到自己的话,眼睛一亮,孩子气地惊讶问道:“阿姨,你怎么知道?”
诊所阿姨忍不住被范泛逗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孩子在外面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你看看你瘦成这样。寒假回去爸妈得多心疼啊。”
“现在又是低烧又是感冒的,自己一个人怎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呢?”
范泛没有话,阿姨给她端来一碗白粥。瓷白的汤碗里面盛着白玉一般凝聚在一起的粥水。
范泛从前最不喜欢喝粥,觉得味道寡淡,吃到嘴巴里面又不能保证肚子饱。但也许是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让她饿急了。
诊所阿姨刚走到她身边,范泛便迫不及待的接了过来。
“慢点--”阿姨笑呵呵地道:“刚从微波炉里面拿出来的,还烫呢。你先放旁边等等,我再给你拿一份青菜来。”
又是清粥又是青菜,范泛一时感动,应了一声诶后道:“谢谢阿姨。”
“哎呦--谢我干嘛呀!你要谢就谢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范泛纳闷,她什么时候蹦出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男朋友?
“还生气哪?”阿姨见范泛没有回答,以为她又在闹孩子情绪。心思偏到刚刚那个男生身上。
“你不知道你男朋友送你进来的时候,那样子又多紧张。明明自己还有十分钟就得赶着上课,还特意跑去给你买了一份清粥和菜,对我是千叮咛万嘱咐等你醒来一定要让你喝了。”
尽管知道阿姨这话有夸大的成分,但传到耳朵里面,范泛心里难免不感到动容。
如果谁真的做了他女朋友一定很幸运吧?
“情侣闹闹情绪是很正常的。但听阿姨一句劝,这么好的男孩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别闹情绪了。人家刚才的担心可都挂在脸上呢。”
“阿姨--”范泛忍不住开口断,“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这回轮到阿姨惊讶,“你的不是气话吗?”
“我们只见过几次面。”到这里,范泛忍不住感到有些失望--这次错过,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够遇到。
“那他还让我转交给你一份信封。我就纳闷你们情侣怎么那么特别,吵架和好不用电话用信纸。”
白粥放了一段时间,最上一层凝在一处,没有热气往外冒出。
范泛就着阿姨端来的青菜喝了一口白粥。清淡的滋味让她周身感到一种被通的舒适感。
不管是什么时候,最难得可贵的都是温柔啊。
“信我就放在这里了,你吃完以后就开看一看。”阿姨将信封放在床头柜旁边。
冬日虽冷,但阳光暖和,金黄灿烂的光芒映射在玻璃窗上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
范泛一碗粥还没有喝完,便迫不及待地将信封开。
心底隐含着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期待,隐隐的,像春日树上扑腾翅膀的鸟,还没学会飞翔,便迫不及待地预备冲上云霄。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白色便筏。来也是奇怪,没开便筏之前,范泛迫不及待,喝粥吃菜心思全然不在一个地方。现在拿到手里了,却迟迟不敢开。
他会写什么呢?
范泛想不到,心思徒劳且茫然地紧张着。
玻璃杯壁掀起一阵迷蒙的雾气,诊所阿姨将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先睡一觉,什么事都等到睡醒以后再。”
刚刚喝碗粥以后,便跟着吃下了药。
如今后劲全上来了,脑袋发昏一样想要沾到枕头。
但不能睡,现在不能睡,还没看到便筏里面的内容呢。
范泛忍不住了个呵欠,现在上课时分,学生街清冷无人,诊所阿姨站在旁边看着她。
范泛闭上嘴巴,不好意思地冲阿姨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忍不住的再次了一个呵欠。
开便筏,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在眼前展开,却只有简单的两行。
“齐景”
然后是他的联系方式。
便筏啊被范泛攥在手心里面,有些热,先是从脸开始,然后滚到手上,大概烧还没退去,又或者它退去以后再次上来。
谁知道呢。
范泛望着便筏,纳闷这个联系方式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想跟自己进行接触?
还是……
范泛抬头,望着旁边的阿姨问道:“阿姨,我这点滴还有药钱是不是刚才那个男生付的?”
阿姨正在擦拭医疗用具,听到范泛的问题,放下手中的东西点头。
“怎么?想要感谢一下人家?”
自己刚才虽然不心闹了一个乌龙,但她看范泛没往心里去,也就并不在意。
年轻人模样登对,相貌匹配。女孩安静乖巧,男孩清秀冷清,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让她莫名想起初春时节冰雪消融,绿意渐露的世界。
忍不住的想要牵红线凑一对。
她见范泛没有反驳,便赶着趟继续道:
“刚才你是不知道,那个男孩子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着急。不管之前认不认识,有这份热心劲就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范泛就算有这份心思,被诊所阿姨这样坦荡荡出来,也感到又羞又囧。
她口是心非的声辩驳:“阿姨,没有,我只是想要单纯的感谢一下他。”
话不敢太重,怕被人听见当了真。
阿姨瞅了纸条一样,面上端着干燥和煦的笑,“他给你这便筏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吧。”
范泛没有回答,但却不敢肯定阿姨的话。
也许给联系方式只是为了让她更好转账呢?
她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范泛,你可不能再自作多情了。
跟阿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范泛很快便迷糊了意识。
睡眠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兜头盖脸完全罩住。等范泛意识回笼再次睁开眼睛都时候,已经是下午一两点的光景了。
她迷迷糊糊,头发还粘在脸上,神情涣散,对着空气出神发呆。
诊所阿姨已经不在房间里面,手机在枕头上面震动,嗡嗡两声很快便恢复到了平静。
范泛这才想起来,时间不早,她从上午到现在人都不在宿舍,还谁都没,刘清悠该着急了。
点开手机,果不其然屏幕上面出现了N条通话消息和来电提醒。
她还没来得及输入密码进入主页,刘清悠的电话震动便再次风风火火传来。
自觉有错,范泛接电话的时候软着声音道:“清悠,刚刚我在诊所吃了药,睡着了。”
所以想骂人的话在范泛这三两声中消了一半,刘清悠张开的嘴巴最后只能闭上。
能怎么办?人家都示软了,她能怎么办?
骂是不好意思再骂,但该给的批评刘清悠可不算就这么算了。
“以后出去的时候你记得提前给我个招呼,别这样一声不吭让我回来白白担心。”
“好——”范泛拉长了调子,乖乖答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范泛刚醒,窝在床上懒着身子,思绪还没完全回笼。她简单回了几句刘清悠的问题,便挂断了电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刘清悠完话以后,她心里像缺一角一样少了点什么东西。
范泛捂着要哈欠的嘴巴,不出来的奇怪,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什么都没有。
奇怪,那能少什么呢?
她摸了摸身边的东西--手机还在,衣服外套也很好地被叠放在了边上。
手指顺着床沿乱摸,忽然碰到了一堆破碎的东西,她还没回过神来,顺着平日的感觉扣了扣。
嗯,质感还挺粗糙的。范泛在心里默默了个差评。
等到从被子里面掏出来看的时候,范泛整张脸顿时扭曲得变形。
她就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这里面的感情已经不能单单用一个“我恨”就简单概括过去。
范泛绝望万分地摊开了纸,望着上面已经支离破碎的内容欲哭无泪。
曾经有一个帅哥的联系方式摆在她的面前,她竟不知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如果人生真的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她一定不会捏着便筏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