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悠叫范泛出去玩。

    她一把抽出范泛手中的笔, 样子相当霸气, “今天晚上姐姐带你出去逛逛，你都读了一天英语了。学习需要劳逸结合，再这样下去我看你都快变成弱智了。”

    “不！”范泛虚弱地举手否认, “我已经是弱智了。”

    她没有从刘清悠的手中抢回笔, 顺着姿势直接趴在桌子上面, 触屏手机还闪着光亮显示范泛刚刚查找的英语单词。刘清悠随便往她的练习卷瞄上一眼，密密麻麻，挤着全是中文翻译。

    刘清悠脚尖一垫，屁/股坐在桌上, 她双手环胸, 凑到范泛脑袋顶上，压低声音：“诶，你们不管怎么也谈了一个星期了, 感觉怎么样？”

    范泛眼睛半眯, 一堆练习卷堆在一起也算软和，侧了侧身子挑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她懒懒道：“累，每天还睡不好。”

    “啊？！”刘清悠惊讶，“体力那么好啊。”

    成年人话三分, 也能听懂剩下的七分内涵。

    范泛无语：“朋友, 你想哪去了？”顿了片刻，她又道：“我觉得这种感觉是你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当然描述一下你也能够想象。”

    “就是在你高中的时候, 以为父母给你介绍相亲对象，谁知道对方只是给你找的补习老师，还一对一的那种。”

    “我背单词，感觉累了喝口水发会儿呆，只要超过五分钟，他就会放下手头作业问我是不是准备好要单词听写。”

    范泛支起身子，嘟囔嘴巴可怜兮兮，“唉——现在看到他那张脸我都像面对单词表一样。”

    刘清悠笑着看了她一眼，推推她的肩膀，“张初之刚刚发消息让我带你出去玩。”

    “我晚上——”

    “齐景的，他今天晚上好像不太方便，让张初之带你出去放松一下。”

    范泛松了口气，挺直的背很快软在桌上，“你知道我现在感觉像什么吗？就像高中班主任有事告假，我兴奋得能上天。”

    刘清悠被她要死要活的样子逗笑，催促道：“好啦好啦，先起来收拾下自己。”

    张初之约的地方是在一个学生休闲吧，可以点奶茶也可以玩扑克，或者从书架里面抽一两本书在窝在店内的沙发里消磨时间。

    月明星稀，纵使天气一日比一日要冷，也挡不住学生街人来人往的热闹。

    范泛和刘清悠一块来到张初之约的地方，他正捧着手机玩游戏，窝在沙发里面的身子跟着左右闪动。

    见有人来，张初之抬头简单交代道：“等我完这一局，马上就好。你们想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去点，我来买单。”

    刘清悠也不客气，听了这话没等范泛开口，便替自己和她往最贵的点。

    范泛嫌贵，刚想开口阻拦，刘清悠当即压下她的胳膊悄声道：“诶，不点白不点。这是我跟他表达友情的方式。”

    范泛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张初之，见后者只是淡淡往这边撇头一眼，然后继续忙碌手中游戏，他嘴角挂笑，倒也没什么。

    好的吧，范泛尊重他们奢侈的友谊表达方式。

    卡座虽然三个人，但范泛跟张初之毕竟不熟。刚开始的时间里，都靠刘清悠暖场，幸好张初之活泼，没半天的功夫就将范泛逗得哈哈大笑。

    刘清悠往嘴巴里面扔一块鸡米花，没蘸番茄酱也没撒胡椒粉，嚼得咬牙切齿，用尽力气。

    张初之没理会，拉着范泛问道：“还想听吗？我再给你讲给笑话。”

    “还有什么笑话啊？”范泛用吸管搅拌奶茶，视线撞到旁边的刘清悠，忽然意识到什么，表情正色，“清悠的笑话也很好笑，你们要不要来决斗一下。”

    张初之视线没往她身上转，“她的笑话还是我教的。”

    刘清悠冷笑：“呵！”

    范泛：“……”为什么感觉两人怪怪的。

    气氛毫无预兆间沉淀下来。休闲吧的墙壁上亮起星星灯，店内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细碎的言语中，偶尔间爆/发几声大笑。

    一派欢声笑语中，她们这卓不合时宜的沉默被徒然放大。

    范泛想开口几句暖场的话，但刘清悠和张初之像忽然之间较上了劲，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话。她左右想看一眼，最后还是很怂地选择往嘴巴里面塞了一个鸡米花。

    还凉了。

    范泛垂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特意调低光亮，想问刘清悠这怎么回事。

    然而刚在输入栏里下几个字，旁边的张初之忽然开口拦她，“你不用叫齐景出来了，他今天不方便。”

    这是刘清悠在之前就跟她提起过的已知事实。范泛点头，“我知道。”

    “他生病了，感冒。”张初之轻飘飘地抛下这几句话，“刚刚吃了感冒药，现在正躺在宿舍里面睡觉。”

    旁边墙壁的灯毫无预兆地闪了一下，刹那黑暗光明相互交替。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很很轻微的闪动，没有人细心注意到。

    范泛一口奶茶刚刚咽下，却没感到半分甜味。她不出此刻自己究竟是什么心理，很复杂，但终归不开心，胸腔里像绑着一块沉重的铅，托着她往下坠。

    感冒的原因很多，范泛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但却忍不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看上去也挺敏/感的，是不是自己的情绪传染，让齐景也心情不好。

    这些天，齐景为了陪自己读英语，又是听写又是准备课件，他今年大三本来课业就重……很多细节经不起细想，范泛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忽视齐景做的那么多。手机被她息屏反扣在掌心里面，她抬起头，忍不住问张初之：

    “齐景没事吧？”

    “没事，感冒。吃两粒药睡一觉就好了。”张初之语气轻松，让防范紧成一团的心也跟着松了不少。

    “只不过明天下午有ppt要上去讲，估计他得半夜起来赶工。”

    范泛眉头蹙在一起。

    张初之轻笑道：“没事，我跟他一组。到时候我们是一起做的。”

    范泛松了口气，靠在沙发上面，柔声拜托：“到时候还麻烦你多照顾一点。”

    “嗯，就是齐景感冒一直喜欢反复，估计半夜醒来又要着凉。”

    范泛随着他的话表情再次严肃。

    旁边刘清悠看着范泛提气又松气的样子，自己胸腔也忍不住也升起股气，她巴掌一挥在张初之的后脑勺上，怒骂道：“张初之，你欠揍啊！话不会一口气完啊。”

    “啧！”张初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一口气完那么长的句子，我怕自己憋死。”

    两个人没能好好上几句话眼看又要吵起来。范泛坐在位上不劝架，脑子再迟钝她也看出两人的不寻常来。

    无非就是一张横在他们面前没捅破的纸。

    范泛咬着吸管喝掉一口奶茶，松软弹滑的珍珠被她咬破，反复咀嚼，放空思绪重复一个动作。

    不知道齐景现在怎么样明天早上六点半还要早起带自己背单词吗？

    她越想越深，撑着脑袋靠在桌上。视线往下，擦拭干净的桌面反射出自己的面容。

    什么时候思念聚结成纹印刻在了脸上范泛的手顺着桌上纹路滑动，指纹勾勒出的形状——全是齐景的名字。

    *

    冬天的早雾气厚重，视线中的所有事物都沉浸在如梦如幻幕布之中。

    齐景照常出现在范泛的女生宿舍门口，他包里还装着两袋面包和两瓶牛奶。早起不来，多睡的代价便是早餐将就。

    齐景自己无所谓，但范泛天天陪自己喝牛奶啃面包，他怕委屈了她。

    他想起昨晚张初之回来以后算不上好的表情，心里没底。

    “没事！”张初之安慰他，“你家范泛一听到你感冒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谁看谁心疼。”

    齐景不信，“那你脸怎么那么臭”

    “臭吗？”张初之拿过隔壁床位的舍友镜子，一遍嘟囔不信一边将镜子开，再看到自己那张臭得可以吓死苍蝇的脸后，大喊一声卧槽，果断将镜子扔回原来的位置。

    “我臭起脸来连自己都怕。”

    这倒是实话。

    “兄弟！”张初之跟他解释，“我臭脸是因为私人问题，跟你家范泛没关系。真的，后来我们聊天过程中，她整个人都魂不守舍，根据观察，肯定是整颗心都扑到你身上去了。”

    齐景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只知道手机安静一个晚上，他也跟着失眠了一个晚上。

    以后别吵架了，冷战别扭都不可以，太挠人了，心也跟着难受。

    他淡淡想着，这时候女生宿舍门口忽然有声音响动，很细碎的脚步声。

    齐景一颗心也跟着加快速度跳动，他忍不住往前走上几步。雾气带动掩去前尘后路，女孩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不是范泛。

    那一刻，他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难过多一点。

    “喂——”

    熟悉的嗓音让他身子一僵，缓慢转身，阳光从云层中照射出来，冲破层层雾气，她的脸也随着散尽的薄雾而渐渐清晰。

    齐景看到她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豆浆包子和油条，很丰盛的早餐。

    她看着他，眼底心里只盛满他。两人没人挪步，但却清楚心里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拉进。

    范泛开口，语气温柔:“早上好啊，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