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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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身为亲王,流有皇室血脉,更能代表皇室,安抚百姓的效果比起这个异姓王事半功倍。并且臣无家室,去了无牵无挂。”姬旼言辞恳切,且条条是道。

    姬亥也较为中意他,姬旼虽平日没什么正形,但大事上从不含糊。

    “臣也愿意前往。”齐言瑨道。

    “你马上就成婚了,万一死在那头了,新娘子不得哭死。”姬旼皱皱眉,好言提醒。

    “天灾人祸,它是不会管你要不要成婚的。”齐言瑨就事论事,就算他真死在湘南,也是天意,他的财产足够姜暖月锦衣玉食过一辈子了,到时候从旁支抱个孩子过继。

    最后商量了半天,姬亥权衡利弊之下拍案决定,齐言瑨与姬旼押送物资去湘南。

    姬旼不会武功,路途危险,有齐言瑨保护正好。

    宣王也没闲着,被派去了赣南剿匪,湘南瘟疫,闹得厉害,朝廷□□乏术,是以赣南的匪患见风势长,愈发嚣张。顺便也有让殷却骁盯着赣南大坝修缮的意思。

    梁王就算努力缩存在感,还是被姬亥点到了,他战战兢兢的,生怕也被派去哪儿剿匪。

    “齐言瑨此番前去湘南,建康提刑按察司按察使一职由你暂代。”姬亥将他从角落里拎出来,下达了任务。

    梁王连忙摆手摇头:“不行不行,陛下,臣不行,臣不会啊。”

    姬亥拍拍他的肩膀:“朕你行,你就行。也不用你干旁的,盯着御史台,给他们捣捣乱就行。那些老头子净日里盯着朕的后宫,现在正是忙乱的时候,朕没什么心思应对他们。”

    梁王没想到朝中还有这么简单的差事,连忙求证:“真的这么简单?捣捣乱就成?”

    “是,这样就成。”姬亥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那臣必定不辱使命!”捣乱他可最会了!陛下真是知人善用。

    足足七天了,殷却暄还是呼吸平稳的躺在床上,姬亥过去给她盖了盖被子,坐在床角,从怀里掏出那块儿墨玉,拿了刻刀去琢磨。

    “满满,你什么时候睡醒?”

    “……”

    床上躺着的人不话。

    好在姬亥原本也没指望她能回答,不过是自言自语。他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道:“咱俩商量商量,等我把这块儿东西雕完,你就醒过来行不行?”

    “你快过生日了,你得起来过生日啊,这是你和我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

    “宣王马上启程去赣南剿匪了,你不起来送送他?”

    殷却暄的生日在阴历七月初七,是乞巧节,好日子,还有一个月。

    姬亥对着阳光看了看他手里快要成型的东西,是个威武的瑞兽,他这辈子第一次雕刻,用了十足的心血。

    看完了墨玉,他将东西握在手里,低头又去看殷却暄,语气带笑,宠溺着:“你怎么还不醒呢?懒猫。”

    罢俯下身去亲了亲她的额头,明显见她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太医们她没事,早晚会醒过来,他也这么觉得。

    姬亥连轴转身体遭不住,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就偏瘦,现在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好像风一吹就能仰倒。

    老太妃对姬亥的看法大大改观,不管未来怎么,现在是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对待她孙女这么好的男人了,都活在当下,这话的确都道理。

    当下眼前人都不能珍惜,何谈以后?临到老了连份美好的回忆都不剩下。

    她虽厨艺不精,但还是像模像样的下厨房亲自熬了火腿鸡汤,送去给殷却骁还有姬亥。

    火腿本就是咸的,再加上不少的盐,可想而知鸡汤煮出来如同卤水。

    “喝吧,我炖了好几个时辰呢。”老太妃慈爱的看着姬亥。

    姬亥不忍辜负,殷却骁有的他也有,老太妃此举便是将他当做正经的自家人了。

    他拾起勺子喝了口,面无表情。

    “好喝吗?”老太妃目光殷切。

    姬亥笑着点点头:“好喝,祖母厨艺不错,等满满醒来,朕一定让她跟祖母好好学习。”

    “是吗!这汤出锅我还没尝,好喝就成。”老太妃自殷却暄昏迷后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了,拍拍他的肩:“好喝就多喝点儿。”

    姬亥对着老太妃殷切的目光,将汤水一饮而尽,齁的他险些不出话。

    “老太妃去休息罢,朕还有折子要批。”

    老太妃不便叨扰他,嘱咐他注意身体后便离去。

    姬亥温声将老太妃劝走后,江从赶忙捧来茶水,姬亥对着茶嘴就灌下一壶。

    “陛下,不好喝吗?”江从看了眼碗里没剩下的汤底,疑惑道。

    “改天给你匀一碗,你就知道好不好喝了。”

    “算了算了,”江从连忙摆手,“奴才无福消受。”

    “陛下歇会儿吧,连着好几日都没怎么合眼了,这样身体受不住,娘娘醒来看着也心疼啊。”笑过归笑过了,江从还得操心。

    “若是朝中有大臣求见,便将朕喊起来。”姬亥完,褪了鞋,和衣躺在殷却暄身侧,牵着她的手浅浅睡过去。

    江从轻手轻脚的退下,只盼着能让姬亥睡个好觉,哪家皇帝跟他似的,没日没夜的处理朝政,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连娘娘也倒下了,这不是要命吗?

    他刚转身,就见着端福蹑手蹑脚的过来,看见江从有些犹豫。

    江从在他脑壳上一巴掌:“你有话就,别支支吾吾的。”

    “师傅,刑部尚书求见。”

    江从颇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陛下方才躺下,没什么事儿?若是不紧的,就先让他等等。”

    两人这边着话,殿里就响起姬亥的声音,他穿了鞋,有些踉跄的出来:“江从,怎么了?”

    “陛下……”江从心里暗恨,却只能照实,刚了个开头,就见姬亥的身子软软倒下。

    端福惊叫出声,江从掐他一把,让他憋回去:“关键时候,你叫什么叫,秘密传于太医来,不准声张,对外只陛下歇息了,让大人们明日再来。”

    “是。”端福连忙跑着走了。

    江从把人抬回去,试了试他的呼吸,还喘气呢,估摸着就是累的,陛下早年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没死,命硬着呢,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没了。

    他喘着粗气,看着并排躺在床上的夫妻两人,忍不住叹口气:“娘娘啊,您行行好,赶紧醒过来,你好歹心疼心疼陛下,仆下们知道您身体没事儿。”

    于太医诊脉的结果与江从的猜测一致,是劳累过度又起的急了,气血不足,所以一时间晕了过去,好好休息休息就没什么大事儿了,陛下还年轻。

    太医院熬了副安神的汤药给姬亥灌下去,让他好好睡着。

    姬亥心里有牵挂,所以这一觉睡得并不长。

    老太妃那一碗鸡汤后劲十足,他半夜就被渴醒了,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喊江从给他端水。

    唇边贴上杯子,他顺势便将水喝了。

    见殿里的灯火暗了,便指着道:“去将蜡烛烧几根来,刑部尚书现在走了吗?”

    殷却暄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看着他:“早就走了,宫门已经下钥了,陛下再睡一会儿,天亮还早着呢。”

    姬亥手里的杯子没拿住,吧嗒一声掉在了床褥上,惊诧的抬头,殿里太黑,只能看到面前朦朦胧胧的人影窈窕纤细,的确不是江从。

    殷却暄拧眉看着他:“我不在的这几天,陛下身体已经这么虚弱了?连个杯子也拿不住?”

    她声音里顺带着泪意,去给他拿开杯子,掖了掖被角。

    殷却暄夜里子时醒的,没什么征兆,无非就是梦醒了,想起了。

    太医一早就过,她身体没什么问题,烟没熏着,火没燎着,大抵是双喜往寝殿里吹迷药的时候计量没把控好,或者是什么旁的原因。

    她自己猜测兴许是记忆一股脑恢复了,她的大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所以才休息了几天,听把所有人都吓坏了,朝上立新后之声频频出没。

    她一醒来,就去找了江从,了解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江从惊喜之余好一阵同她诉苦,把最近湘南疫情的事儿给她噼里啪啦的倒豆子,又告诉她险些赶不上送宣王去赣南。

    姬亥膛目结舌,半天不出话,最后颤抖着嗓音,眼眶红红的感叹:“你醒了啊。”

    殷却暄摸摸他的脸:“再不醒你就要变成纸片人了,平日里总管着我,怎么自己不知道注意身体?”

    姬亥不出话来,手都在高兴的发抖,心里的大石头陡然落地。

    江从推开雕花门,将蜡烛点上三两只,凑到床边去,一时间殿内光华大振:“陛下,娘娘,平湘王和齐大人已经启程了。”

    “什么时辰了?”

    “丑时了,月姑娘从仆下这要了腰牌,去送了送。”江从答道。

    殷却暄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姜暖月为了照顾方便,又暂时搬回宫里了,她点点头:“我如今醒了,明日便让她回齐府去吧。齐大人作为禁军首领,一直在宫里,齐大人此番又去了湘南,齐府没个主子,恐怕得乱套。”

    外面传来铜盆跌落在地的闷响,还有女子尖锐的争执,殷却暄皱了皱眉。

    江从会意,解释道:“最近宫内宫外忙成一团。您又昏迷着,这些奴才们是有些不成体统。”

    殷却暄眉头一直拧着:“处理了。”

    江从摸不准,低头去问:“娘娘,怎么处理?”

    “按宫规,杖责三十,拉去掖庭。”殷却暄有些不满意的看着江从,眼里满是不解,好像江从是个废物。

    江从讪讪的,娘娘一直宽容,平日里遇上这等事不过是把他们骂一顿,谁知道突然这么凶。

    殷却暄想到若是以往她遇上这种事儿的做法,不免也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梁,尴尬道:“以前把她们都惯坏了。”

    江从一出去,殷却暄扶着姬亥躺下:“还有一个时辰才早朝,还能睡半个时辰。”

    姬亥抓住她要抽回去的手,吓得殷却暄一个激灵。

    “你陪我睡。”姬亥眼睛里布满血丝,却还是在烛火下亮晶晶的,眼里只装着她一个人。

    殷却暄心神不免一荡,有些失了理智,下意识的就应了他。

    “好。”

    姬亥心满意足的又抱着人窝在床上,怀里软玉温香,他心神都安宁了,不似前几天夜里孤枕难眠。

    六月的建康还不算太热,不过一遭杂事堆在一起,姬亥竟是中暑了,厨房接连熬了几碗藿香也不见下暑,他头还是依旧晕乎乎的,食欲不振,更吃不下饭,像是怀胎三月的孕妇。

    本来日渐消瘦的身体就剩下一把骨头架子,殷却暄也跟着他上火,嘴角起了燎泡。

    听给姬亥着扇子,姬亥在伏在案上批折子。

    刑部尚书求见,兴许还是为了前几日的事儿。

    殷却暄想避开,被姬亥一把抓住手腕,近乎哀求的看向她:“我难受,满满,你陪着我。”

    他的头发乖顺搭在肩上,眼睛湿漉漉的,面色苍白,孱弱的病美人形象正戳殷却暄的心窝,她也狠心不下。

    刑部已经羁押了湘南知府在大牢,等待发落,按照刑法,多半是要流放。那名上折子的经历倒是不好办。

    他请安后站在那儿,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看向皇后,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殷却暄被他看得不自在,便低头看着扇面,团扇用上好的缂丝制成,白玉为扇骨扇柄,触手温凉,上头的木槿花栩栩如生。

    她皱皱眉头,有些浪费了。

    姬亥嘴里含着酸杏脯,缓解了难受,抬手示意刑部尚书:“什么话都能当着皇后的面儿,没什么不合适的,你罢。”

    刑部尚书他也不是御史台的,没那些老匹夫们的迂腐不化,况且陛下如今病歪歪的,有没有力气亲政还另一。

    听完刑部尚书的话,姬亥深思半刻,看向殷却暄,握着她的手:“满满怎么看?”

    殷却暄冷不丁被问到,停止了手中转团扇的活动,温婉贤淑的笑了笑:“臣妾不懂,国事全赖陛下圣裁。”

    姬亥看向刑部尚书,冷笑问道:“湘南如今已经死了近千人,直到瘟疫结束,恐怕得翻一倍不止,这么多多人,皆因湘南知府而死,诛九族不为过。至于那个经历,削官还乡。”

    刑部尚书倒吸一口凉气,这……

    姜家刚诛完九族,菜市场的血迹至今都未清洗干净,又要诛一人九族,这未免过于残暴。但看陛下神情,不似开玩笑。

    殷却暄也是一惊,急急忙忙喊了声陛下。

    姬亥身子往椅背上一倒,疲惫的按了按额头:“皇后既然没什么好的建议,正好朕也觉得那湘南知府罪大恶极,此事便就此决断。”

    刑部尚书连忙用眼神恳求殷却暄,示意她劝劝陛下。

    “陛下,九族太过了,其中也有善良正直之人,如今正值天灾人祸之际,不宜枉造杀孽。至于那名经历,算是为国尽忠,不如将他调去按察司人尽其用。”

    殷却暄完,姬亥便握着她的手捏了捏,笑的活脱脱像个昏君:“行,那便都听皇后的。湘南知府玩忽职守,令百姓蒙罪,午时斩首,那经历调去按察司。”

    刑部尚书松了口气,生怕姬亥反悔,连忙告退。

    殷却暄知道他无端不会这样吓唬别人,也不会好端端的问她该怎么处置人,更不会施以重刑,便顺势又给他塞了个酸杏脯,问道:“陛下好端端吓唬人家做什么?你瞧瞧,跑的跟兔子一样。”

    “湘南瘟疫逐渐平定,前一阵你昏睡着,各家纷纷都选了女子出来,算争一争皇后之位,现在人已经放在家里了,你却醒过来了,但他们又不死心,想往宫里塞。

    我今日总得让他们知道,我尚有成为昏君的潜质,而你则能左右我这个昏君,就连生死大断都听你的。

    他们家的人,就算送进来了,也不过与太妃们一个处境。”

    姬亥头昏昏沉沉的,于是抱着她,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声嘀咕着。

    殷却暄听他为了拒绝那些女子,如此的煞费苦心,心里酸酸的,也像是吃了酸杏脯。

    “那臣妾不是就成为下一个姜太后了吗?”

    姬亥笑笑,握着她的手:“才不是,你会比她过得更好。而且我的满满比姜太后更漂亮,更美好,心肠也更好。”

    他以往不知道他的父皇为什么愿意纵容着姜太后在宫中行恶性,后来他知道了。

    像是父皇对于姜太后,他对于满满。若满满要杀人,他恐怕会为她递刀,而且创造条件。

    “陛下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这个问题殷却暄以前问过,姬亥模棱两可的糊弄过去了,她想再问问,看能不能得到不同的答复。

    姬亥笑了笑,这次的答复的确与上次不一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生了喜欢,想要藏在心里,却藏不住,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可是又不敢,怕别人我痴心妄想。”

    殷却暄恢复记忆的事,没告诉姬亥,他们的初见,她有印象。

    恐怕对姬亥来,那并不是美好的一天,但是她没想到,在那样不美好的一天里,姬亥还是能找到他的喜欢。

    作者有话要:今天日万啦!

    很快就完结了,应该会写点儿番外~